但即使有无数事务要忙,他们也应该有这唯一的一份需要被细心珍惜的认知啊。

    在这一点上,很明显哈迪斯做的完美,普罗塞却稍欠一筹。

    应该说他习惯了所有人都跟着他的步调走,反倒忘了,哈迪斯恰恰是那种速度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而且会时刻注意他脚下有没有石子的那种性情。

    正如这一次的奥林匹斯善后,也正如被他拒绝,哈迪斯也能波澜不惊。

    掌心这一撮微凉的头发就好像它的主人那么沉默,那么晦涩,却拥有让人难以读懂的魅力。

    而这样的魅力,在每一次相处的时候,都会让他深深着迷。

    普罗塞停下了一向迅疾的步速,他不是在等那个沉稳冷漠的男人追上来,而是想要把这缕头发变成他全身唯一的暗色。

    “完成了。”

    耳边的金发下不经意间能看到几缕黑丝,它们和金发编成一股一股的辫子,露出了普罗塞圆润白皙的耳廓。

    他这一次站起来的动作没有迟疑,心中做出了决定就要去把它实现。

    但是这一次的他,却没有忽视了那一抹黑色身影的陪伴。

    ……

    广阔无边的大地上,赤着足的神踏过每一寸战后的焦土。

    他的声音在战争的遗留者耳中响起,那些饱受伤害的人们走出了困住他们身心的小屋,再一次接受了光明的垂怜。

    “我在你们前面行走,我一定与你们同在,不会撇下你们,也不丢弃你们,不许惧怕,因为那是藐视我的权柄,神的光会笼罩你们,直到你的魂升入天堂。”

    普罗塞一面走,一面施展神力,仿佛歌唱般的优美旋律应该是听不懂的语言,却能够把其中所传达出的意思深刻的留在听者的心中。

    那些因为战争而死去的远征军成员因为他的话化作灵魂的结晶,也就是那一片片雪白的花瓣。

    而光明圣骑士的诸位,也一样错落生成浅黄色的花朵与战友的灵魂形成大片花田。

    他说出的话是有力量的,一开始只是作为安抚灵魂的咒语,让他们在无痛苦中陷入沉眠。

    但是随着他走过的地方越来越多,生者渐渐被他的话所吸引,他们谨慎而谦卑的聚集在他身后,开始跟起了漫长的人流。

    那些人里有失去国家的自由民,也有打上烙印的奴隶,他们成群结队的追在普罗塞身后。

    也许这些人并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但是无家可归的他们,觉得普罗塞的话仿佛拥有未知的魔力,听着他的声音,就连失去一切之后的悲痛都能被安抚。

    告慰亡者的呢喃低语,对生者的悲痛同样有效。

    普罗塞没有阻止这样的人流形成,他按照计划中的,踏足大地上的每一片战场,收敛为他而死的战士的灵魂,让他们自血肉的痛苦中安息。

    不知不觉间,人类社会中流出了这样的传言。

    有一位神,他美貌的脸庞不为人所见,但美好的形态却仿佛指路的明灯,吸引着人类卑微的目光。

    他路过的地方会长出白黄交错的鲜花,花朵的芳香有幸留在他的衣摆,而他说出的话,能让人看到幸福。

    “简直是胡说八道!那样的神根本就存在在幻想之中!真正的神是什么样子?真正的神都在奥林匹斯山上活得放浪形骸。”

    亚伦特的国王德伊斯特拉连连发出冷笑,作为仇视众神的君主,每年给神庙祭祀的那些贡品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还说什么神的言里能够感觉到幸福?

    简直狗屁不通!

    妻子被拐走,儿子也不是自己的德伊斯特拉国王表示,神这种东西就该扔到地底下然后被狠狠踩上几脚,接着千刀万剐!

    因为他一点儿也不幸福!

    对国王陛下一谈起诸神就歇斯底里的表现,他的臣民都可以理解。

    不管怎么说头上染色的男人都这样,他们要用包容大度的心来接受平时还是很睿智精明的国王陛下的。

    从能让信仰浓厚的臣民接受他们有一个不敬神的国王陛下可见,德伊斯特拉还是很有手段的,而且他也从未傻到公开表示对奥林匹斯众神的不满。

    但是当这位旅行的神灵来到他的国家前,要他忍着生理性的厌恶直到他走人,哦不,走神的耐心他也还是有的。

    就是那几天,国王陛下的后殿总是能听到摔东西的声音。

    “什么?他不走了?”

    德伊斯特拉掀桌,他暴怒的指着窗口外面的城墙高声喊道:“你说他在外面施展神迹,所以国家里的人们大部分都不工作了?”

    侍官无奈的躲过陛下太激动而喷出的唾沫,冷静道:“是的,他们都去听神灵的教诲,并失去了工作的心情。”

    “到底是怎么样的教诲能让我治下最勤恳的人民变得疲懒!”

    德伊斯特拉焦躁在原地转来转去,不敢置信的大喊。

    侍官们面面相觑,谁也没办法回答陛下的问题。

    最后还是他自己不爽的一握拳头,说道:“不行,我要亲自去看看!”

    然后侍官默默看着他们的陛下雷厉风行的跑出宫殿,他从窗口弯下头,还能看到德伊斯特拉骑着马离开的背影。

    “这样可以吗?”

    一旁的随从小声的向侍官问道,随后在对方瞥过来的一眼中噤声。

    侍官看着城外逐渐渐变成白黄交错的景色,不动声色的按住心口,那层薄薄的衣料下,是一只镀银的十字架。

    “我的主,虽然不能见您,但愿您的灵与我们同在。”

    他在心里真挚的祈祷。

    像侍官这样隐藏身份,在王国的各个阶层担当要员的十字信徒有许多,他们都在用自己的力量庇护着倍受迫害的同胞,并且从未遗忘歌颂他们的主。

    当德伊斯特拉赶到的时候,正是普罗塞在众人的歌声下让城外的原野都开满繁花的时候。

    “让让!让让!”

    他推开那些衣衫褴褛的流民,艰难的出现在人前,也看到那位让他的臣民不思劳作的神到底是怎么样的家伙。

    说实话,有些意外。

    德伊斯特拉被对方的眸子扫过,那种感觉就像是和友人在最热的天气里跳进河里,爽快玩闹一场之后的舒爽。

    而那头虽然不说,但他很得意的金发,应该格外被阳光所喜爱。

    因为那些本来就没有实体的虚幻光线,正在他的发间跳着细碎的舞蹈,这让他有种和阳光欣赏同样美景的感觉。

    总之……这是一个不像神的家伙。

    在德伊斯特拉的印象里,神总是做着夸张的事情,而且还总是会掠夺凡人手里本就不多的东西。

    好比如他的妻子,他的女儿。

    想到这里,眼神变得阴沉。

    他的妻子还好,不过是被宙斯强_暴生下了死婴,然后被赫拉埋到城池之外的地下。

    但是比起早就知道下场的妻子,他的女儿才是真正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不知道是神把她带走了,还是遭遇了不测。

    德伊斯特拉每一天都近乎在希望和绝望的两种想法下折磨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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