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队人排排站好,对着淑妃行礼,谢过恩领了赏,便迫不及待地去洗漱更衣。

    这里比着宫里还是简陋一些,供宫人洗漱的地方,只有一个。十几个女子,挤在水房里面,不时嬉笑。

    郁偆躲在角落里,自顾自得清洗,她有些不习惯和人碰触。和郁偆一个宫里的,自然知道郁偆的这个习惯,便没有人凑过来。别的宫的,自然也不会自跌身份,上赶着来伺候一个“宫女”。

    洗干净后,郁偆也不急着走,穿戴妥当之后,便在外头开始按摩腿部。今天跑的有点多,要是不让肌肉彻底放松,明天怕是起来都困难。

    等着所有人都收拾好,这才浩浩荡荡地出了水房,回各自的帐篷。郁偆睡觉的地方就在淑妃的帐篷内,自然不好先于淑妃休息,再说头发还没有干,便只是半靠在榻上小恬。

    郁偆正梳着半干的头发,对着镜子看自己脸。要说年轻就是好,郁偆素面朝天,一点儿粉都没有敷,可脸上却白皙透亮,还自带红晕。

    能选进宫的自然都不会丑,这些年下来,郁偆也没有长残,进行修饰之后,整张脸便变得更加耐看。

    郁偆长着一张好看的脸,自个儿照镜子的时候,也是一种享受。谁不愿意每天一起来,就见个美人。

    ☆、第044章 (修)

    淑妃与一班女眷,于猎场边缘行宴,那些个男人则是在猎场之内大展身手。

    太子曾上过战场,这马上功夫自是不错。不时,帷帐之内的女眷,便见太子使人,将自己亲自猎来猎物,献给淑妃。

    “太子在猎场之内,活捉了一对梅花鹿,特意送来给娘娘观赏。”一位太子跟前伺候的内侍,如是说。

    那对鹿母子脖颈间套着绳,嘴也被包着,被人牵着带到淑妃跟前。宫中也圈养着不少活物,供宫中的贵人赏玩,可那些都是被驯养过的,早已没了野性。

    但这里却不同,那鹿妈妈不断地用蹄子刨着地面,头低低的,将头上那对不怎么尖利的鹿角,对准了人。一旁的小鹿,不断蹭着自己的母亲,又不停得拿蹄子,想要将嘴上的束缚去掉,可即便如此,小鹿依旧艰难地发出“呦呦……”鸣叫。

    旁人见了,只开口夸,太子仁善,不忍幼鹿失母……

    淑妃看着这般景象,突有不忍,道:“太子一片孝心,本宫心领了。既然不愿伤及幼小母弱,那便择一处地方将它们放了。再说……我这儿都是娇滴滴的姑娘,可没人会养鹿。”

    领了命,内侍这一行人,便将鹿给带了回去。

    不时,内侍又折返。

    “奴才将娘娘所说的话如实说与太子听,太子便道,如今这山林之中,到处都是行猎之人,唯恐那对鹿被放归山林之后,被别的人猎中,便先命人将那对鹿养着,等拔营回程之时,再将那对鹿放于山中。”

    太子这般行事,十分得体,又不失机敏,更是体现了一片孝心。

    淑妃母子之间的这一番举动,自然逃不过众人的眼,更逃不过今上的耳目。

    第四日,是本次春猎之行中,最盛大的一天,晚间更是举办了一场颇为重要的宴会。

    说是晚宴,可其实太阳还没有落山,一众人在夕阳之下,举杯共饮。

    酒宴正酣,今上突然站起来。都不必有多余的动作,所有人就快速放下手中的器具,仔细聆听教诲。

    “朕……今年七十有二,继位已三十余载,只可惜天不假年,近日来颇有力不从心之感。”

    这话就说的严重了……

    也有不少人觉出,这今上怕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宣布。

    “朕决议,在朕登基满四十年之际,将皇位传于太子。”今上登基已有三十九年,明年可不就正好满四十年?

    一旁的史官奋笔疾书,想着一定要将这决定性的一刻,如实地记录下来。

    杨溍一拜:“儿臣惶恐,父皇春秋鼎盛,怎可说出此言,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今上却并不理会,道:“礼部尚书何在?……”

    这事情看来是要落定了,今上确实是打定了主意,要将皇位传位于太子,自个儿做太上皇。

    等今上行辕回宫,朝中各处便尽皆忙碌起来少年阴阳师。这禅位大典,还是开国以来头一遭,什么先例都没有,这典礼的流程仪式,都得重头设计,这可忙坏了一众官员。

    那些个妃嫔回了宫,头一件事,就是将自己梳妆打扮好,带了重礼,去给淑妃贺喜。

    但淑妃这喜中,却还带了些忧。

    淑妃虽说是太子生母,可她并不是皇后。在太子还是太子的时候,并没什么要紧的。可太子即将成为皇帝,淑妃将要被奉为太后的时候,这里头的问题,就凸显了出来。

    从妃子成为太后,和从皇后升格为太后,这里头的差别海了去了。就说这太后的该上的尊号,便差了些许……

    杨溍倒是争取了一番,可他现在还不是皇帝,这话语权,还掌握在他父皇的手里。

    淑妃看着自己越发稳重的儿子,安慰道:“既然陛下已经定下,你我母子谢恩便是,等以后……”等以后她的儿子登上了皇位,等着今上百年,再加尊号又何妨。

    “母亲这般,倒是越发让儿子无地自容。慈宁宫空置许久,儿子正想请旨,让工部修整,不知母亲可有何要求?”杨溍是个孝顺儿子,觉得母亲被亏待了,自然要从别的方面补偿自己母亲。

    淑妃摇摇头,道:“何必劳民伤财,那慈宁宫住与不住,又有什么干系。我看那前几年新造的清宁宫便不错,只需装点一番,就能入住。”

    杨溍握紧了拳头,想要说道:‘自然是有干系的,那慈宁宫是历代太后居所,若是母妃不住那里,岂不是更……’

    那清宁宫虽说是新建造的,可却在内宫的西北角,位置十分偏远,颇有些冷清。

    可身为人子,又怎么能违逆母亲的意愿。再说,总要让自己母亲痛快一回。

    选那清宁宫,淑妃也是有自己的考量,一是那宫殿的格局,和慈宁宫别无二致,还因为是新建的,比慈宁宫还多出几间房舍。二就是因为那儿离大明宫远,淑妃早就看够了今上那张老脸,到时候成了太后,自然要离那今上远远的,自个儿过休闲日子。

    其他妃嫔听说淑妃择了清宁宫做养老居所,倒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今上退位,今上的所有宫嫔,都不能住在原来的宫殿里,都得跟淑妃,一道住进清宁宫,安度晚年。

    那些个有儿子的妃嫔,很是无所谓,还找来清宁宫的堪舆图,准备找一处宜居的地方。反正,在今上没有驾崩之前,她们都不能逍遥地去儿子的府中,做老太妃,还得继续在这宫里呆着。

    这些有儿子的好歹有个盼头,那些个无儿无女,年纪尚青的,便哭得跟个泪人似得。按着现代话来讲,她们原来的老板只有今上,可如今不仅老板换人,这老板的母亲,还成了她们的顶头上司,这简直是世间惨剧有没有?

    后宫里因为淑妃不痛快,所有人便都跟她一样不痛快。淑妃的一系列行动,确实效果显著,这宫里不少人,或直接或间接的都被淑妃折腾了一遍。

    在大明宫内,这今上也正想着折腾人,礼部正忙着写禅位大典的流程。今上却在这时候,下了一道旨:因今上崇尚仁孝,征采才能,降不世之隆恩,除聘选妃嫔外,在世宦名家之女,皆得亲名达部,以备选择,充为女史之职。

    原本那些个,已经在礼部按了家的官员,这回都得在那里扎根。

    宫外的官宦人家,接了这道旨意,有意的便开始准备起来。

    宫中久未选秀,等太子登基之后,依从三年无改制的习俗,怕是最起码要等四年之后,才会选秀佛王妃。

    女儿花期最是等不得,有些年纪尴尬的官家女子,若是错过这次机会,便再也进不得宫,无法为家族做出贡献。

    那些无意的,连家中女眷都没告诉,反正这又不是强制的。

    宫内的郁偆自然也听说了这一道旨意,因年代太过久远,郁偆有些不确定,那贾元春是不是就是在这一次采选之中进宫的?可若是贾元春就是这次进宫的,那贾宝玉也该长到三四岁了,怎么这宫中半点儿也不见传那衔玉而生之事?

    这选女史之事,对宫里宫外的人,影响都挺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哪儿是选女史,不过是换了个叫法,这正经是在给太子选预备役妃嫔。只不过是预先选了,在宫里养上两年,而后等着新皇登基,再另行册封。

    这也不完全算是那些人想多了,今上还真有这意思,不过今上更多地是为了折腾人。

    要说这桩事情对谁触动最大,那非太子妃莫属。太子妃出了小月,刚将身子调养好,便收到这样一份大礼,立时就想重新躺会穿上去。想着那些即将进宫的“姐妹”,太子妃的嘴里跟吃了十斤黄连似得,就算含了蜜在嘴里,她也觉不出一丝甜味。

    杨溍听说此事,便觉他的父皇真的是越来越糊涂,这般行事,不仅是在给他这个做儿子的难堪,更是让那些大臣为难。真心疼爱女儿的,又那会因为一个女史的名头,就让女儿进宫担那伺候人的事。就算真想让女儿进宫,侍奉君主,也该名正言顺,走正规的渠道进宫。

    宫外的官员为了皇位交替,以及其他一些琐事忙碌不停。宫内也差不离,既然淑妃已经定下,要搬去清宁宫,那除了人,淑妃这些积攒下来的东西,也得一道搬过去。

    这些日子,郁偆拿着账册,花了,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东西?

    最先整理出来的,是淑妃早已用不上的东西,那些东西积年放着落灰,都得拿出来查验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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