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口。
    吴侯府,书房。
    “什么?”
    “黄老将军阵亡,荆南数千将士全军覆没?”
    此刻,孙权手掌紧紧捏着战报,目光仿若要喷出火焰般,直直盯凝着阶下斥候,不可置信地怒吼道。
    这一次,他是真的愤怒了。
    此次攻伐荆州,损兵折将超出想象,先是汉津惨败,折损了大将甘宁及数千军卒,又是陆口一役,荆州军以赵累假意攻击公安迷惑朱然,趁机率众隐藏于洞庭湖中,配合关平大败周泰所部,继而乘胜追击,与邓艾合军败走吕蒙。
    可孙权却万万未想到,再自身已经派遣使者求和以后,历经三世,战功赫赫,为孙家出生入死的老臣黄盖竟然亡故了。
    “五溪蛮夷,孤势必屠之!”
    沉吟半响,孙权面色阴沉,拳掌紧握,咬牙切齿地高吼着。
    距离黄盖被斩的消息已经三日有余,此事也已经传遍江东境内,各郡县民众进皆议论纷纷,而各地官吏也不由感受到了畏惧,整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荆州军兵锋实在太过强盛,强得令他们害怕!
    半响。
    身长八尺,年近三旬,身披戎装的一将迅速奔入书房面见孙权,遂拱手行礼。
    “主公,蛮子沙摩柯射杀吾父,柄请战前往荆州,汇合大都督屠尽蛮夷各部。”
    此时,黄盖其子黄柄眼珠红润,面露悲痛之状,厉声请战着。
    言语着透露出丝丝怒吼之语,愤怒之色尽显而出!
    眼见黄柄一脸悲痛之色,孙权一时亦是既愤怒又面带悲色,也不由瞬息间失去理智,遂高声道:“好!”
    “黄柄,那孤便封你为辅军校尉,星夜兼程赶往荆州与大都督汇合,为父报仇,屠戮蛮子。”
    “诺。”
    号令传下,黄柄顿时擦干面上泪珠,拱手厉声道。
    “报。”
    “启禀主公,张军师、顾司马已经抵达府外了。”
    就在此时,黄柄正准备领命离去之际,府外侍卫忽然瞬息入帐禀告。
    闻讯,孙权虽面露愤怒之色,可此时他也瞬息收回,转变为平和之色后,才喃喃道:“宣他们二人入府吧!”
    “诺。”
    指令传下,不过半刻钟功夫,张昭、顾雍便徐徐奔入房中见礼!
    “臣等参见主公。”
    “子布,元叹免礼,落坐吧!”
    话音落下,先让二人从旁落坐以后,孙权才徐徐道:“想必我荆南大军被全歼,黄老将军亦被蛮子射杀一事,你等已经听说了吧?”
    “孤已决议,以黄柄为辅军校尉,率亲卫奔赴公安听令,配合吕蒙再战荆州军,务必夺回巴丘、陆口,屠戮诸蛮子,为冤死的荆南将士,为黄老将军雪恨!”
    这一席话语,孙权面色平静,说得极为淡然,可平和的言语当中,却暗藏丝丝杀机。
    话音落定。
    下首张昭、顾雍闻讯,不由相互对视一眼,皆已明白,他们这位平日里便城府极深的主公此刻是真的怒火中烧了。
    这也实属常理,太正常不过。
    试想想,吴军谋划蓄谋已久,悍然突袭空虚的荆州,可却连连碰壁不说,己方反而却连连损兵折将,城池、城关还相继丢失。
    甚至,战事进行到现阶段,吴军由于山越的大举叛乱,威胁腹地,令己方局势更危险数分。
    这换做任何一位君主,恐怕都极难容忍!
    沉吟半响,顾雍面向孙权,拱手喃喃问着:“主公,老将军麾下所领诸众皆是常年征战的长沙军,按理说军容齐整,战力强盛。”
    “为何短短时间,竟会导致全军覆没,老将军身损?”
    这一点,饶是顾雍才思敏捷,也是迟迟未明悟。
    毕竟,以长沙军的战力,再加上黄盖统兵作战经验也异常丰富,就算荆州军说动了五溪蛮的相助,也决计不会这么轻易能够覆灭!
    话音落下。
    不待孙权反应过来,一旁的黄柄不由红着眼,闷声道:“顾司马,由于荆州军说服了武陵诸蛮夷下山寇略州郡,攻略城关,然后马良又利用自身威势,招揽以往旧部,以及反抗我军的武装势力。”
    “基于此,敌军军势强盛,父亲深知以己军之力,难以抗衡敌众守住武陵,深思以后便率众放弃武陵,准备退守零陵,背靠长沙、桂阳抵御荆州军的攻势。”
    话到此处,黄柄面上悲痛欲绝之色亦是越发浓厚,眼珠中仿若也有泪水打转,悲悯着:“可谁知,父亲率众行至零陵与武陵的边境高平境内的丘陵时,却遭遇了敌军埋伏。”
    “原来,敌将马良早已谋划此策,暗中遣军于高平设伏,等待父亲退守零陵。”
    “一番激战之下,我军寡不敌众,父亲也在收拢败兵时,被五溪蛮王沙摩柯一箭射杀!”
    一席话落。
    此时,顾雍也几乎了解了此战前因后果,遂暗暗沉思起来,并未言语。
    “主公,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蛮子射杀吾父,柄现在便奔赴荆州,斩杀狗贼沙摩柯,以告慰我军战死儿郎以及祭奠父亲在天之灵!”
    此刻,黄柄再次面露怒色,厉声请战着。
    话落,上首孙权正准备挥手同意,可一旁一言未发的张昭此时却是忽然徐徐说着:“主公,以目前局势,此战我军已经无法继续进行下去了。”
    “子布何出此言?”
    “如今荆州军侵我州郡,杀吾将士,拒绝和谈,孤绝不能在容忍下去!”
    “此战,继续进行下去,命吕蒙加大力度攻取巴丘、陆口,再命屯驻樊口的程咨、周邵率众进军夏口,夺回城池。”
    眼见着孙权阴沉的面容,张昭虽也知晓他内心所埋藏的怒火,可为了大局也只得拱手道:“主公,此战战局已经于我军极为不利!”
    “战事持续到现在,我军损兵折将已经将近一半有余,又失去了夏口、巴丘,陆口三座荆州重镇,导致我江东腹地与大都督所部断绝了联系,物资等军用器械也无法补给。”
    “目前黄老将军所领的长沙军又覆灭,于我军心士气将是极大的打击,再继续交战也是处于不利的局面。”
    “其次,现已经将近十二月下旬,老臣估计蜀中的援军必然也已经前来,届时,那荆州军的军力将彻底压制我军。”
    “为今之计,我军唯有忍辱负重,先行议和,撤出大都督所部休养生息方为上策!”
    “还请主公三思!”
    话落,从旁顾雍也站出拱手道:“主公,军师言之有理!”
    “我军目前应当主要先行撤回大都督所部主力,平息南部的山越叛乱才是正途。”
    “攻伐荆州一事,只能暂时停止了。”
    二人话落徐徐落定,上首的孙权面色一阵变幻,阴晴不定,决心隐约间有丝丝动摇。
    见状,黄柄不由大急,连忙高呼着:“主公。”
    “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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