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和李世民相交二十载,关系甚笃,长孙冲更是李世民的内甥,也算是自幼长在李世民身边。
    长孙冲自幼聪慧晓事,又是长孙家长男,故而颇得李世民疼爱,长孙无忌举荐长孙冲北上从军,捞一份军功,李世民岂有不应之理,长孙无忌的荐书方到宫中,李世民便应了下来。
    次日,清早,长安天街。
    秋日露重,刚刚入秋的清晨已经有几分清冷,积了一夜的露水打在长安城天街上,湿润了铺路的古旧青石板,印出几分古朴的花纹。
    “踢踏、踢踏、踢踏...”
    一阵阵细碎的马蹄声自北而来,踏碎了长安城早间早间的静谧,将这座历史千年关中雄城从睡梦中唤醒。
    随着这阵马蹄声来的是一队身着禁军制甲的精锐士卒,在这些士卒的正中,一位身着明光铠,胯下纯白龙驹的少年正策马缓行,而在少年的身后,则有两位壮力之士分别肩扛大旗,一书“并州大都督”、一书“楚王奉旨督边”。
    自不必说,正中的这位雄姿英发的少年自然就是奉旨北上镇抚河东的楚王李恪,而在李恪身后跟着的便是随军护驾的八百右骁卫豹骑。
    大唐禁军多是关中儿郎,故而百姓拥军,尤其是长安百姓便更是如此,虽然时候尚早,但已有许多早起的长安百姓,百姓们见得有军士过路,非但不以为惧,反倒围在了路的两旁驻足围观。
    “阿婆,这位骑着大马的谁,他身上的衣服真好看。”
    李恪身着的明光铠乃李世民所赐,最是精良,早晨的阳光洒在李恪的身上,也映射出了耀眼的光芒。在路旁,一个束着总角的孩童正指着李恪,对身旁拉着他的祖母问道。
    这孩童身旁站着的祖母听了他的话,突然一拍他的手,带着些许训斥的口气道:“不得无礼,这是救过你性命的楚王殿下。”
    孩童看着不远处的李恪,好奇地问道:“他救过我的性命,我怎的不知?”
    祖母耐心地解释道:“确切地说来,楚王殿下不是救了你的性命,而是救了咱们全家的性命。八年前,你还是个不记事的襁褓婴儿,突厥颉利可汗南下关中,咱们老家泾州被破,全城百姓出城逃难。
    那时突厥兵在关中横行,死了不知多少人,就是我们也险些丢了性命。楚王殿下不忍百姓遭难,就在眼看国破家亡的时候,自愿随颉利可汗北上,做了那质子,这才保住看长安城,也救了我们全家的性命。”
    男童年少,显然还不知质子是什么意思,他抬头看着祖母,问道:“阿婆,质子是什么?”
    祖母回道:“质子就是送到突厥的人质,楚王殿下是把自己抵给了突厥,草原天寒地冻,殿下在草原上受了四年的苦楚,险些丢了性命,这才救了我们全家,没有殿下,我们全家八年前就该饿死在野外,你说殿下是不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男童闻言,缓缓地点了点头,他这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个鲜衣怒马的贵族少年竟也同他有过这般的渊源。
    男童看着李恪的行去方向,似乎又是出城而去,于是问道:“阿婆,这一次殿下做什么,又是去做质子吗?”
    祖母笑了笑道:“自然不是,不过这一次殿下北上杀敌也是为了保护我们,殿下要把咱们大唐的敌人挡在关外,保护长安和长安百姓。”
    战场杀敌自然是凶险的,男童听着祖母的话,心中竟对这个原本素未相识的楚王殿下多了几分担忧,男童问道:“那殿下会有危险吗?”
    祖母点了点头回道:“那时当然,战场上刀剑无眼,谁都有危险,不过殿下身后跟着的都是他的护卫,为殿下而战,会在战场上保护殿下。”
    祖母的话传入男童的耳中,这一瞬间,男童再看向李恪时,李恪身上明光铠散发出的似乎已经不再是阳光,而是一种光环,叫着年才总角的关中儿郎为之神往的光环。
    关中儿郎共饮一水,吃着秦川大地种出的粮食长大,似乎也延承了父辈身上的那股子血气,虽年幼,但却也重恩重义。
    男童小小的拳头紧握,看着李恪,看着李恪身后的将士,对祖母道:“阿婆,将来我也要做殿下的护卫,保护殿下,为殿下而战。”
    一个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男童,一个轻飘飘,远的看不着边的话,构成长安街边一道不起眼的景儿,这样的场面看似无关紧要,难左大局,可当同样类似的场景重复地发生了一千次,一万次,甚至更多的时候,纵是滴水,也能浮舟。
    街边孩童的心思李恪自然不知,现在的李恪正在思虑着河东之事。
    “先生,本王命你送的消息送出去了吗?”李恪策马行于众人之前,对身后的王玄策问道。
    王玄策听得李恪唤他,轻夹马腹,也上了前去,只落后一个马头和李恪并行。
    王玄策回道:“殿下放心,扬州那边的消息已经送出去了,想必后日便可到宾王的手中。待宾王安置好扬州诸事,最快七月初便可北上太原。”
    以往李恪任扬州大都督时,马周以扬州大都督府司马一职代李恪坐镇扬州,如今李恪转任并州大都督,北上太原,马周自然就没有了继续留在扬州的名分和必要。
    马周是李恪臂膀,有治国之才,李恪初到并州也离不开马周,于是就在李恪昨日刚刚接到圣旨后,当晚便着王玄策传信,召马周北上。
    李恪想了想,对王玄策道:“本王北上先处置薛延陀之事,再去一趟定襄城,前后少说也需月余,宾王北上倒也不必急于一时,如今本王虽人已不在扬州,但扬州毕竟还有本王经营两载余的底子,让宾王打点好了再动身北上不迟。”
    “诺。”王玄策应了一声。
    王玄策先是应下了李恪吩咐之事,而后又问道:“那萧娘子呢?殿下可要将萧娘子召来?”
    李恪沉吟了片刻,道:“洛阳乃东都,居天下正中,本王本欲命仙娘先往洛阳布置,而后长安,可薛延陀起兵来地突然,倒是打乱了本王的计划,先生可有建议?”
    王玄策想了想,回道:“太原乃北都,同样紧要。而且太原不比扬州,太原世家、军府、勋旧三方势力交错,关系驳杂,未免殿下初到太原人手不足,凡事又诸多掣肘,还是召萧娘子北上的好。”
    太原乃大唐龙兴之地,太原一地颇多勋贵,而且军府及太原世家门阀势力极大,非扬州可比,李恪初到难免凡事掣肘,若是有萧月仙在,帮着他做些他不便出面的事情,自然便利许多。
    李恪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那洛阳便先暂缓,先命仙娘来太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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