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车子行驶到一个弯位时,由于甩尾动作有点大,车上密密麻麻站着的乘客全体偏右,抓住栏杆和手圈的还能大致地稳住身形,身高够不上头顶手圈,而且被人围在了中央,双手完全碰不到栏杆的小姑娘就悲剧了。

    为了不往老人家身上压,她只能自己朝另一边倒去,只期望能有人墙垫一垫不至于直接摔倒。

    站在小姑娘身边的卡洛斯看到这情况,立马伸手将人拉进自己怀里。

    “你抓住我的衣服吧。”

    “啊?不、不用!”

    看来是个特别容易害羞的姑娘,见她真的死也不抓,身体随着公交摇来晃去的,总感觉下一秒就会倒下。无法,卡洛斯只能跟对方换了个位置,让小姑娘抓住栏杆,他自己则站到中央,拉住她够不着的手圈。

    红灯亮起,公交车停在了十字路口,终于能从摇晃中平衡下来的人们纷纷松了口气,车厢内的交谈声此起彼伏,卡洛斯目光呆滞地透过车窗望着路边挂满红色装饰的商店。

    春节对中国人来说,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日子,天南地北的人们都会尽可能地回到家乡与亲人团聚,回顾过去一年发生的大事和期盼未来一年顺风顺水。

    对孑然一身、无家可归的他来说,在哪里过春节都没什么区别。虽然自己是这么看得开,但他还是会为自家男人感到不甘。虽然春节能跟顾森一起,他挺开心的,但从他家导师那里听回来的事,却让他又心塞、又心酸。

    顾家老爷子还在的时候,顾森每年春节都是跟他在乡下过,他爹妈会带他大哥三弟来小住两天,时间一到就回市里。压根对二儿子没多少关注,爱继续呆乡下就继续呆,不爱呆了,他自己会回来,反正家里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没事。

    顾家老爷子走前,特别将顾森拜托了给老朋友,明明白白地说了,孩子他爹妈不靠谱,顾森性子也倔得跟石头似的,别让他回去受委屈了。于是成年以后,顾森春节不是在周教授家里过,就是跟着杨霸天他们出去浪。

    这种有家不能回,比无家可归惨淡多了。

    不过这也是绝配不是么?这么想着,卡洛斯嘴角也勾了起来。

    从发呆中回过神来,卡洛斯才发现眼前那一老一小都不聊天了,反而是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身后。

    嗯?背后有什么?

    他稍微后望,依然是密密麻麻的人挤人,当他正打算回头问那对老少的时候,眼尾余光就发现了不对劲。

    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表情端庄,双眼特别正派地直视前方,身体随着公交车的摇曳,很配合地轻触着他跟前的人,由于车道上比较塞,司机开得如挤牙膏似的,开几米就刹车,重重覆覆,车上站着的人都很习惯地承受来自身后的碰撞。

    然而,这个中年男人显然不是单纯的乘客,只见他那只右手小心地直探入前方人提着的女士包里,用两根指头轻轻地夹出好几个红包,然后飞快地卷入了衣袖里。安静地等待第二次刹车,继续夹第二轮。

    新年临近,不但街道上人流多了,趁火打劫的小偷、扒手也是迎来了作业高峰期、行业黄金周。

    难怪那对老少的表情这么严肃。

    “有——”

    就在小姑娘第一个音发出的瞬间,卡洛斯就伸手捂住她的嘴巴,一双义愤填膺的大眼睛满是火药地瞪着卡洛斯。后者摇摇头,将手上提着的食材转交给他师母抱住,并将小姑娘往她身边推去。

    开玩笑,你个高中小姑娘凑什么热闹,人家扒手小偷都是专业的,说不定手上就有传说中的指刀呢,一刀片划过来,得多危险。

    确保了小姑娘不会打草惊蛇后,卡洛斯开着系统地图,盯住了身后扒手的动作,等他双指夹稳了红包后,说时迟那时快,他右手瞬间后扣,钳制住对方的手腕,随着卡洛斯转身的动作,右手一个巧劲将扒手整条手臂后扭上背,左手快速擒住颈脖将人压向地面,一个膝盖跪在了男人的腰心,让人动弹不得。

    说起来似乎花了很长时间,其实整个动作连起来,卡洛斯只花了三秒。

    卡洛斯的动作消无声息,但动作幅度不小,看到被他扣住的男人两指间还夹住几个红包,四周的人也明白了,这是抓小偷呢!

    女士包的主人也被身后的骚动吸引回头,这时她才发现自己遭贼了。

    “有扒手!”

    “呀!我的钱包不见了!”

    “我的手机也不见了!”

    “抓得好!师傅!去警察局!妈蛋!趁春节偷东西的都该送去枪毙!多少在外地务工的人一整年的工钱全被偷了,人家在乡下的老人孩子吃什么?良心被狗吃了!”

    一个坐着的白发老头激动得不断用拐杖捅被卡洛斯压跪在地的小偷,他的提议被全车的乘客通过,司机大哥直接将公交开到了附近的警察局。

    各人拿回了失窃的东西后,都纷纷给卡洛斯点赞后才离开,等乘客几乎都走光后,司机大叔才一脸感慨地走过来。

    “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了,这人是附近一带的扒手团伙,都是眼熟的,这回总算是将人给抓住了。”

    “师傅!既然你知道这人是小偷,干嘛不说啊!”

    卡洛斯跟着办案的警察去笔录后,小姑娘一直帮忙提着食材跟住凤梨总攻的师母,此时听到司机的话,一脸不可置信地开口。

    “惭愧,我一直开这条线路,他们要报复我太简单了,况且他们是好几条线路不定时作案,滑得跟泥鳅似的,便衣很难将他们当场抓获。所以每次我看到他们上车,都会口头通知一下乘客,注意保管财物。再多真不能说……”

    难怪有公交车广播,但司机仍然会复述一次广播内容!原来是发现有小偷上车了!

    再次跟卡洛斯表达了感谢后,公交司机就离开了。

    “干得好!”

    迎上师母竖起的大拇指,卡洛斯笑了笑,将小姑娘手上的购物袋拿回来。

    “见义勇为,明心见性,师母,等会你见到老师多夸夸我!最好让他免了我今晚的五篇《论语》,抄了三个晚上,手都要断了!”

    师母哭笑不得,见卡洛斯一脸认真不像开玩笑的表情,只能哈哈笑着拍打着他的肩膀。

    刚好四合院就在警察局不远,两人都打算就这么走着回去,小姑娘的目的地倒是还得坐四个站的公交车,于是三人就打算在这里分别。

    “因为不知道对方身上有没带武器,当时如果将人逼急了,我怕他会暴起伤人,所以刚才对不起了。而且见义勇为也得从实际出发,好事没做成反而伤了自己,那多不值。我学过几年拳,所以有信心跟小偷刚正面,而你在那个情况下,首先要确保自己的安全。”

    卡洛斯还费心地规劝着眼前的热血少女,然而他注定做的是无用功,因为小姑娘从他制服小偷开始,眼中狂热的崇拜就没消褪过。

    在她视线里,只见到新上任的男神一脸温柔地面对她,完美性感的双唇不断张张合合,声线太诱惑,说出的话就跟一首外文歌一样旋律优美动听。至于歌词是什么,她完全没留意啊!

    见对方一直望着自己发呆,卡洛斯也是醉了,他提起购物袋,跟小姑娘说了声再见,就拉住他家师母往四合院走去。

    “噗——这小姑娘真有趣,还在原地发呆呢。现在还在读高三,比你小两岁,要不考虑看看?我觉得她挺好的。我拿到了她的电话号码哦。”

    无语地看着三步一回头的师母,这到底是什么时候交换的电话号码?为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卡洛斯心想,如果顾森知道他家师母这么热心给他媳妇介绍对象,不知道会不会委屈哭,说好的将他当成老来子般疼呢?

    “怎么?不喜欢中国姑娘?中国姑娘可好了,温顺、有礼、矜持。”

    不,他喜欢的是中国的男人,特别是比他高,比他壮,有腹肌,会闷骚的,比如顾森。然而,这不能说,怕吓着了他家师母。

    “我妹妹是中国姑娘,今年读高中,可皮了。淑女、大家闺秀这俩词完全跟她没关系,而且还不会煮饭。”

    为了转移师母的注意力,卡洛斯决定卖妹。

    果然,对于传统女性的师母来说,女孩子不会煮饭似乎对她的打击最大,她微微地张开了嘴巴。

    “这不会做饭,将来怎么嫁人?”

    卡洛斯耸肩,毫不在意地说。

    “她意思是要不就嫁个会做饭的男人,要不就嫁个请得起厨子的人。”

    周师母双眼染上笑意。

    “这姑娘是个有想法的。”

    见自家师母似乎对何满挺感兴趣,于是卡洛斯也就投其所好,卖亲妹卖得十分顺手,将在美国发生的趣事,还有回国后发生的囧事,都详细地描绘了一番。周师母也是半个文艺家,知道何满她爸是北大的教授,再往上一辈追溯,周师母大笑着拍手。

    “哟,这缘分真是挡都挡不住,这不是老何家的亲孙女么?老何还是我们家老头子的同学,不过他们整家都迁到上海后,联系倒是少了不少,有空带你妹妹过来玩,啊?”

    点头应了一声,两人继续说说笑笑,不到一会就回到了四合院门前,外大门大张,夸张的笑声和吵杂的交谈声,还夹带着一些咿咿呀呀的戏曲腔。卡洛斯疑惑地看向身边的师母,出门的时候好像家里只有他家老师在吧?

    “哟,这过门儿,是老王的《打龙袍》,走,进去听曲去,免费的大师班!”

    于是卡洛斯提着好几袋东西,被他家激动的师母勾着手臂就往庭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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