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两位小爷,一个十五岁,一个才十岁,苦恼了没多久就把烦恼抛诸脑后,该玩的玩,该闹的闹。

    过了申时就有太监过来提醒该沐浴更衣准备前往乾清宫了,五殿下自然是要回自家寝宫与东李同行的。

    酉时不到两位皇孙跟随东西两位李选侍便到了乾清宫,有太监指引按位入座。两位殿下的位置是紧挨着的,五殿下在大殿下下首。

    不多时,皇帝陛下和郑贵妃也到了,所有人起身行礼相迎入座,一番礼仪流程下来,酉时已经过半,所以说皇帝家宴,都是形式大于实质的,五殿下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大殿下倒是经验丰富,下午时候就垫补了一些点心。

    也就这时乾清宫里方有了些热络的气氛,大家可以随意进些酒食,关系交好的开始轻声交谈,殿中还有舞乐,交谈的内容也被舞乐声掩盖了,当然即使听得到相信这种地方也不会聊些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皇帝陛下精神有些萎靡,毕竟年龄有些大了,近来又被辽东战事困扰的不行,国库还没钱,矿税、工商税、辽饷搞得天怒人怨,骂声不断,这位万历皇帝早已力不从心,对殿上看了无数遍的表演更是兴趣缺缺,长期沉迷酒色的身体才过了半个时辰就有些昏昏欲睡。

    郑贵妃适时屏退歌舞,对着皇帝道“陛下,听闻近几日皇长孙新做一物,精美绝伦,不如让他为陛下展示一番?”

    果然郑贵妃一说话,整个乾清宫中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声静气,等待郑贵妃下半场的表演。

    一些消息灵通的妃嫔已然有所耳闻,皇帝下午保和殿宴请皇子和大臣时就提到了为皇长孙选秀女的事情,而且就是郑贵妃的主意,所有人都知道郑贵妃和皇太子有隙,这主意万万不会是为了皇长孙着想。

    “哦?”皇帝稍微提了提神。

    得了提醒的朱由校自然早有准备,双手捧着滑板离席而出“孙儿最近确实偶得一张图纸,便做了此物。”

    此时早有太监接过呈上。

    万历皇帝看了看又摸了摸, “非金非玉,雕工尚可,这样式朕倒是第一次见,不知何趣之有?”

    “此物名曰滑板,孙儿尚未掌握其中门道。”朱由校低着头答道。

    “那就只是个废物了?”万历皇帝已面露不喜,顺带连郑贵妃也埋怨上了,心道这就是所谓的有趣?

    听闻皇帝的话,不仅朱由校,西李选侍心里也是有苦难言,实在是无计可施啊。

    郑贵妃心里却是有些得意,这一个句废物说不得不仅仅骂的是这滑板,甚至皇帝心里想的可能连皇长孙也一起骂了,这小小手段虽不至于建功,加深一下皇帝对那父子的厌恶总是好的,这样更能衬出福王的好来。

    五殿下有些烦躁,帝王家怎么竟是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同样的子孙为何就区别那么大呢,但他也知道,是该自己为皇兄出头了。

    “皇爷爷,就让小五来为皇爷爷演示一下这滑板的妙处吧,这滑板乃是孙儿委托皇兄所做,今日方成,皇兄自然还不能尽是掌握其中诀窍。”五殿下越众而出。

    五殿下两世为人知道如何去招人喜爱,一个十岁的孩子说话卖个乖,做两个可爱的表情动作卖个萌,那边万历皇帝的不快已消了大半。

    “哦?那皇爷爷就看看小五最近又学了什么本事。”说着示意太监将滑板交由朱由检。

    五殿下接过滑板却没有立即耍起来,这乾清宫可不比殿外宽敞,演示起来可比中午那次难度大多了,要考虑地形,还有那天下至尊和那个虎视眈眈的郑贵妃带来的压力。

    也未让人等太久,五殿下放下滑板往殿门方向滑去,未多远,起脚一个豚跳,接着又是一个踢板360,几个眨眼时间五殿下已快滑到了殿门,殿门不远处是左右两个一人抱的雕龙大柱,五殿下一个墙上滑行从柱子上借势掉头,绕着各位妃嫔坐席后方或蛇形或直滑,绕开一个个障碍物,并不时做着风骚的空中动作,滑行速度越来越快,最后滑到五殿下自己空着的席位时,一个借力豚跳越过了席面回到了,其实以五殿下的滑板实力从那些妃嫔后面连人带桌豚跳越过是可以做到的,但是在这注重礼法的大明朝他还是没敢这么做,所以只是越了自己的空桌,接着五殿下滑板不停,朝着皇帝冲去,这皇帝宝座与大殿是隔着九级台阶的,五殿下脚踩滑板拾级而上,快到皇帝陛下面前时一个空中转体后空翻加踢板再加抓板稳稳的落在了阶下。

    这一番表演前后不过盏茶时间,却看得所有人目瞪口呆,心里一阵激动,连万历皇帝沉寂已久的心都有些动荡,在五殿下演示结束后甚至站起身来感叹道“年轻真好!”

    虽说朱由校已看过皇弟玩滑板,可这次却是比之前那次不知道华丽了多少,此宴过后,滑板就成了京城纨绔的必备玩物,甚至炒的一时京城板贵,这是后话。

    已近耳顺之年的老皇帝好像重新焕发了青春,走下台阶拉着五殿下的手道“这真是朕的小五吗?”

    这许多人听了皇帝的话都有些不以为然,虽说五殿下这一番表现的确引人入胜,也不至于让陛下这么语无伦次吧。

    实际是没人能够体会万历皇帝的感受啊,本想做个千古明君,确实也励精图治了许多年,然而最辉煌的时候却是在那个被自己挖坟鞭尸的张居正期间,张居正死后本想做一番作为,但真的有心无力,然后就是一个被全面否定和自我否定的过程了,从此一蹶不振,越堕落越快乐,甚至连子孙都被骂是一个个的草包,天下人都怪他教导无方,可是现在他很想对天下人说,看到了吗?这就是朕的皇孙,怎么就教导无方了?

    五殿下很配合的冲着老皇帝眨眨眼,接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没错,又帅又能侃,小弟朱由检。”

    “放肆!”五殿下话音未落,郑贵妃大声训斥已经到了,跟自己的皇爷爷自称小弟在这年头确实是有些大逆不道,如果有人知道五殿下本来想说老子朱由检的估计下巴能惊掉。

    而阶下的万历皇帝只是松开了朱由检的手,然后笑着拍了一下朱由检的后脑勺轻声骂了一句“小混蛋。”接着转身回了自己的宝座。

    幸好这句小混蛋除了爷孙俩没别人听到,不然一定会说真是有什么样的爷爷就有什么样的孙子。

    “朱由检,你大逆不道。”郑贵妃总算是抓住了小辫子,本来一场好戏被这小子一搅和有些虎头蛇尾就让她有些不高兴,这么好的机会郑贵妃哪还会放过,可是向来喜欢察言观色的郑贵妃这次却没注意到万历皇帝的态度。

    万历没有接过郑贵妃的话头,先是像自言自语的说道“唉,年轻就是好啊!”接着又是中气十足的对着殿中所有人说道“年轻就是好啊,哈哈哈哈……小孩子就该多些朝气。”

    郑贵妃发现局面有些脱离自己的掌控了,结果与预算出入有些大,那边万历皇帝却还没完又道“今日是皇孙的束发生辰,皇爷爷就赐你束发紫金冠一顶,云龙碧玉簪一支,二龙抢珠金抹额一条。至于小五,皇爷爷就赏你七宝琉璃龙凤团纹靴两双,龙凤玉带两条,东珠十颗,锦缎五十匹。”

    两人连忙跪拜“谢皇爷爷!”

    “平身,都回去坐着吧!”

    郑贵妃想不通这陛下怎么突然兴致这么高了?已经许多年没见老头子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五殿下也纳闷,之前都说是要为皇兄议亲,怎么这老爷子成双成对的赐我结婚用品,这龙凤靴、龙凤带不像蟒袍那种是身份的赏赐,自己可是才十岁。

    郑贵妃有些恨恨的看着朱由检,五殿下也感受到了对方不善的目光,于是直视回去,郑贵妃轻蔑一笑,朱由检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慢慢收回,眼神中多了一些警告的寒光。

    郑贵妃被盯的有些发毛,就像被一群饿狼监视一样,仿佛随时会扑上来吃她的肉。郑贵妃有些惊慌的转开目光,心里有些骇然,这哪像一个十岁的孩子,就是在他老爹皇太子朱常洛的身上也没感受过这么大的压力。

    高潮过后总是有些无趣,常规的宴饮作乐让万历皇帝又有些无精打采了,郑贵妃准备的重头戏可还没开唱呢,可不能散场了。

    “陛下,皇长孙已年过十五,到了该开府立室的年龄了。”郑贵妃终于说出了一直谋划的事,而且目光一直在大殿下和五殿下身上逡巡。五殿下心下疑惑,难道这为皇兄选秀的事与我有干系?

    “此事朕下午已同太子及群臣商议过,就按爱妃的意思办吧,已临近年关,此事就等过了年开春交由内监去操作,朕身子有些乏了,起驾吧。”

    皇帝家宴就这么匆匆结束,郑贵妃的戏也是草草结尾,本想最后再使些手段,却没想到皇帝的身体越发的不行了,好在为皇长孙选秀女的事已通过,自己还有的是后招,压轴的大坑本就不在这乾清宫。

    两位皇孙也在皇帝离开后起身随东西两位李选侍回去,两位皇孙各得了赏赐,两位选侍似乎眉眼都乐开了花,哪还有之前一筹莫展的样子。

    一众妃嫔还等着看戏呢,除了这五皇孙今日表现有些令人惊奇外,其他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精彩,后宫枯燥,这种机会可不多,但主角都散了,他们也只能跟着散了。

    乾清宫中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李进忠更是第一时间得到了准确的消息。自己果然没有看走眼,那位小爷真是妖孽,锦上添花固然是好,但却不及雪中送炭的万一,目前皇太子一脉虽说有些势弱,处境有些艰难,却也还是占个正统名头,而这几次见识了那位小五爷的手段,只怕不会再有变数了。

    接到乾清宫的消息后李进忠便朝着五殿下寝宫而去,腋下携着一物,黑色绸布包着,半尺见方,像是个木匣子。没多久李进忠就到了宫门外,门内灯火通明,里面那位五爷正瓜分着皇帝陛下的赏赐,见李进忠杵在门外,五殿下伸手招呼他进来,然后继续分。

    “秀儿,我看这靴子和玉带都挺好看,龙凤团纹靴你一双我一双,龙凤玉带我一条你一条。”

    “五爷,奴婢可不敢,这龙凤纹哪是奴婢能穿戴的?”锦绣还是午时小厮装束,她发现自己这位主子最近是越发视礼法如无物了。

    见五爷这分东西的方式李进忠也多多打量了几眼这个叫秀儿的小厮,正是今日大殿下宫中见到的那位,看来是位女子,姿色的确不俗,尽管是一身男装,在这姹紫嫣红的宫中也算得上出类拔萃了,也就是年龄小了些还未长成。

    “爷可没说让你穿戴,给你是让你给小爷供起来,每天三炷香。”五殿下每次听到锦绣自称奴婢就有些烦躁,让她改过几次了却还是改不过来,这是一个现代人对这种封建糟粕的严重抗议,索性不再搭理她,与李进忠交谈起来。

    “六儿这么晚了过来有事吗?”

    “回五爷,听闻您今晚乾清宫大展神威,特来祝贺,这是奴才从极北之地得到的一件天丝软甲,由冰山天蚕丝织就,穿在身上轻若无物,且冬暖夏凉,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奴才想来这等宝物穿在奴才身上算是糟践了东西,只有五爷才配得上此等神物。”李进忠揭开黑色绸布,递上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匣。

    “哦?果真有这么神奇?那小爷倒是要试试,秀儿去拿一把锋利一点的剪刀来。”五殿下接过木匣,只看这木匣表面的纹饰就已精美异常,打开木匣,红色的丝绒上静静躺着一件平平无奇的白色软甲,拿在手中丝毫看不出其中的可贵,难怪古人会有买椟还珠的典故。

    拿着软甲往油灯上一遮,房内光线立刻晦暗了几分,停了片刻软甲在火苗上完全没有要点着的迹象,火烧之处入手仍旧一片冰凉,接过锦绣拿来的剪刀,五殿下对着软甲用力的扎了几下,然后翻来覆去的检查几遍,剪刀扎过的地方连一点的痕迹都不曾留下,果然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难得六儿一片忠心,小爷我就收下了,这十颗东珠你就拿去把玩吧,秀儿,这上等的绸缎挑十匹好看些的给小六带回去做几身衣裳。剩下的给院里的分了吧,也快过年了,都添置一些新衣服。”皇帝赏赐的东西转眼就被败光了,五十匹绸缎做的衣服够这些人穿十年都穿不完,实际五殿下只是想传达给李进忠一个信息,跟着小爷有肉吃。

    “谢五爷赏,奴才告退。”李进忠表过忠心便告辞离开。

    房内伺候的下人领了赏也纷纷退下,只剩朱由检对着油灯发呆,没电脑没手机的年代本就难熬,还被圈在宫中,一天两天还好,这半个月下来,身上都快闲的长毛了,是要好好想个法子溜出宫去逛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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