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那人心里的恐慌比果赖更甚,听闻果赖的话,他深有同感,果赖说完,那人连忙点了点头,二人此时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呆,急忙朝着外面而去。

    出了山门,下了石阶,果赖二人混入人流,这时虽然身旁人潮拥挤,但好似心头的压迫之感要比在庙里的时候好了许多。

    二人也顾不上查看庙街两旁的情况,只顾着埋头往前走,想着,尽量离那座庙远一点,再远一点。

    果赖与那另外一名女真人正埋头努力穿过人潮往前走,忽然听闻旁边有人说道:“两位施主,贫道观二位印堂发黑,目光无神,元神涣散,近日将有血光之灾啊,两位施主最近是不是诸事不顺?来来来,且来贫道这里占上一卦,以贫道的功力定可帮二位消灾解难、逢凶化吉、除恶避祸、体健神清。”

    果赖二人抬头往那说话的地方看去,却见一个中年道士在笑着朝他们招手。

    这二人既然来了庙会,自然是知道这庙会的碧霞元君娘娘是道门中人,而之前发生在娘娘庙里的似真似幻事情,让他们对这些神啊佛啊之类的话语不再觉得全是妄诞之语。再加上他们这几日诸事确实不顺,因此这二人也把那道士看作了得道高人。

    果赖二人一时也没什么急事,便向着那道士走去。

    这道士左手边放着个一个算命幡斜靠在一个树上,幡上书有四个大字“扶鸾起乩”,道士身前摆着个沙盘,旁边不远处还坐着个老道士在那里闭目养神。

    来到那中年道士的算命摊前,果赖尚未说话,另外一人急忙开口问道:“道长所言甚是,我们近几日确实诸事不顺,不知道长我们该如何化解?”

    那中年道士打量了二人几眼,然后道:“这个化解倒是不难,只是天机不可轻易泄露,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贫道也不能看着两位施主面临血光而不相救。这样吧,贫道平日里为人起乩都是五十两银子一位,今日我就只收两位每人二十两银子好了,就当贫道结个善缘。”

    这中年道士不是别人,正是原来海碗居里起乩顺带说书的道士洪星河。

    果赖因为在庙里被那神像弄得有些有些恍惚,所以开始一听洪星河的话本能的就信了,只是来到这卦摊上再听,算是瞧出来了一些猫腻,他见旁边那名手下已经准备掏银子了,果赖先按住了那人的手,然后对着中年道士道:“不知道长道号?”

    洪星河拿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道:“贫道洪星河。”

    果赖向着洪星河问道:“今晚夜色不错,不知道长离得这么远,是如何在这夜色里看出我们二人印堂发黑的?”

    “这,这……”,洪星河倒是把这茬给忘了,不过好歹他也算是久经沙场,马上说道:“这对贫道来说有何难?贫道这一手扶鸾起乩的本事请的就是紫姑,一双天眼早就开了,这么一点东西若是都看不出来,贫道还如何敢言为人消灾解难?”

    另外一人有些颇为不解的看了看果赖,一开始这位果赖副都统明明很有兴趣,为何突然转变的这么快。

    果赖又开口说道:“既如此,还请道长先看看我等从何而来,若是说得准了,我二人不仅请道长为我们扶乩消灾,还会另外奉上一笔银子作为酬谢,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洪星河仔细看了看这二人,却也没什么特别之处,除了二人身上背着的东西颇有些怪异。

    “二位施主容贫道靠近些为二位施主看看面相。”,说着洪星河绕过面前的沙盘走近了二人。

    他先是朝着果赖仔细看了看,然后围着另外一人转了一圈,这二人头戴瓜皮帽,脑袋后面虽然垂的是与众人一致无二的辫子,但那辫子下面仍然可以看到一小撮金钱鼠尾,他对着二人道:“二位自东北方向而来,不知贫道说的可对?”

    听闻道士洪星河的话,二人心下一惊,这道士竟是真有些本事,只是若是身份暴露开来,这二人就是纵然无祸也要引来大祸了。

    果赖只是稍一震惊便恢复了过来,然后强装镇定对洪星河道:“道长的本事看来稀松平常的很,我二人并非自东北方向而来,我们乃是自两广人士,既然道长看不出,我们便不打扰道长的生意了,告辞。”

    此时果赖已顾不得什么印堂发黑、血光之灾了,只想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二人一看就是出手阔绰的主,洪星河自然不想如此轻易放弃,一开始他听闻果赖的话倒是略微迟疑了一下,以为真的哪里看错了,但再看那另外一人的神色,洪星河就明白了过来,他道:“二位不必着急,这人的一生不知要迁徙几次,出些偏差也实属正常,不如二位再问个问题,贫道帮你们算算看吧。”

    二人倒不是不相信洪星河,更不是不愿意花些钱消灾解祸,实在是不敢在此久留,但见洪星河挽留,这二人也不愿落人话柄,于是道:“道长就不用再装模作样了,在下之所以不肯占卜问卦,乃是因为道长不诚信,看你身后那块布幡上明明写着扶乩二两银子一次,却与我们说平日收五十两一人,今日只收二十两,让我们如何信得过?”

    洪星河顺着果赖的手指朝后看去,果然就见那个被他藏起来的布幡露出一块,上面写着“扶乩二两”。

    平时洪星河总喜欢在价钱上做些手脚,每次扶乩的价格都是因人而异,他也是看这二人的一身穿着打扮不俗,加上那人身上背的那块虎皮更是价值不菲,所以他才漫天要价。

    现在被人当面揭穿,洪星河也是无话好说,只能尴尬的笑着道:“误会,都是误会,这扶乩的价格也是根据每个人的业报不同而变的,二位的业报甚深,贫道耗费的法力自然会多些,说不定今日为二位解除了灾祸后就无法再为其他人问卦了,这银子嘛自然就开的高些,不过一切都好说,你我相见即是有缘,就按那布幡上的价钱,二两银子。”果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与另外一人依然坚定的离开。

    就在这时,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那位老道士睁开了眼,对着离开的二人道:“二位慢走。”

    二人停住脚回头看了老道士一眼,果赖没有说话,似是在疑问什么事情。但另外那人却是有些急躁了,道:“小的不行老的上吗?老牛鼻子还有什么话赶紧说。”

    这老道士是洪星河的师傅蓝道行,既是道门,遇到这种节日蓝道行自然要来参拜碧霞元君娘娘。洪星河见此处庙会这几日极近繁华,要你海碗居敞亮的多,所以洪星河便决定在此处摆几日卦摊,待庙会结束了后再海碗居,而老道士也没什么意见,在此摆摊既能多赚些银钱,又能每日前往庙里参拜碧霞元君,何乐而不为?

    老道士蓝道行也不介意那女真人的话,道:“二位施主不比紧张,贫道身在尘世中,修在尘世外,这世间的恩怨贫道不会参与其中,只是贫道有一事相劝,人之业报皆由一而起,有一便有二,有二则生三,到头来终究免不了沾染一身的道业,除非身死而道消,还望二位施主能够念及苍生,少惹道业。”

    果赖见这位老道与那中年道士的神态全然不同,颇有些超脱尘世的味道,他虽然不会依老道的话去做,但有了娘娘庙之事,他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朝着老道行了一礼,也不做回答。

    另外一个女真人则没了这些许思量,朝着老道士蓝道行骂道:“小道士胡说八道,老道士更是说的玄而又玄,如此故弄玄虚,以为我们不敢掀了你们的摊子不成?”

    蓝道行抚须一笑道:“若掀了摊子能让施主消了火器减少些杀意,老道何乐而不为?施主背后背的那白虎皮,低眉垂首,看似恭顺,实则凶性内敛,杀机隐藏。施主若是一直这样捆绑则无碍,一旦解开这保护皮的束缚,其内掩藏的杀机必会嗜人性命。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一旦这白虎皮内掩的杀机暴露,凡是与这虎皮有过牵扯的人中,则必有一人因此而死。可能那人是你,也可能是猎虎的猎户,或是兜兜转转的商人,亦有可能是将其转手于施主的人,望施主能够好自为之。”

    老道士蓝道行虽然说的隐晦,甚至连他徒弟洪星河都听的云里雾里的,但这话落在那两个女真人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白虎皮中包的是什么,除了他们二人外,知道的不多,但这老道竟能知道,不用想也知道必然不会是方从哲主仆泄露给他的,而这老道又一直坐在那里甚至连眼皮都没怎么抬却能知道,这让果赖顿时起了杀意。

    果赖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上了腰间的宝刀,但再一看那老道,已经闭上了眼不再看他们一眼,仿佛对他二人的事情漠不关心。

    这让他不由的再次想起了碧霞元君娘娘庙里发生的事情,今晚发生的事情让他觉得太过不可思议。再一忖度老道说过不参与世间恩怨的话,果赖握刀的手缓缓放了下来,然后再次朝着老道士蓝道行行了一礼道:“多谢道长提醒。”,行完礼,果赖直起身从身上掏出一锭五十两的元宝丢在了洪星河的沙盘上,道:“这银子算作道长金玉良言的谢仪,若是日后有机会,在下再请道长替在下好好占上一卦。”

    果赖说完招呼一声那名手下,二人再不耽搁,转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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