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从清晨才开始下的,青韵去打洗脸水时,尚未有雪花落下来,只是天阴沉得厉害。
    一听说下雪了,程娇娥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果然,盐粒般的雪落下来,落地即溶。饶是如此,程娇娥还是让青韵关上了窗,自个儿则是披上大氅,走到门口,望着这些小小的雪花。
    她眼见着雪花从盐粒大小,变得如三月杨柳絮,不过是一刻钟时间而已。
    这场雪酝酿已久,一落下来,不多时便是纷纷扬扬。
    雪不比雨,冬日的雪若是下起来,小雪也就罢了,大半日才能积成一层薄薄的白雾,可像今日这样大的雪,半个时辰便足以把天地扑白。
    金銮殿上,早朝还在开着。商裕从龙椅上,望见门外已经纷扬的雪花,想了想,问朝上的大臣们:
    “诸位爱卿可还有本要走?若是无要紧的大事,朕瞧着这雪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若是大雪封了路,爱卿们都是乘马车过来的,回去时恐不好走,不若今日就此散去,如何?”
    商裕扫一眼殿上的大臣,大臣们面面相觑,皆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商裕见仍无人发言,便直接站起来:
    “看来诸位爱卿皆无事启奏了,既如此,那便散朝吧。”
    他一转身往金銮殿外走,常德便高呼一声“退朝!”诸位臣子们的跪拜声整齐地在商裕背后响起。
    待商裕的背影彻底在金銮殿里消失之后,殿内的大臣们纷纷起来,或三两结伴、或独自朝殿外走,唯有礼部尚书犹豫地望了一眼商裕离开的方向,一番挣扎后,疾步追上商裕。
    “陛下,陛下,您等等!”
    商裕的脚步快,礼部尚书又上了年纪,他这一路上紧追慢追,才终于赶在商裕彻底离开金鸾殿、前往后宫之前,追上了。
    听见有人呼唤自己,商裕停下脚步,他一停,他的仪仗队立刻停下来,就连头顶那把大伞,亦是不偏不倚地停在商裕上空,伞尖正在商裕头顶上。
    “陈大人,你还有什么事吗?”认出来人,商裕奇怪地问。
    “倒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就是明儿便是您和安阳郡主的大婚之日了,太上皇吩咐微臣,让微臣一定要把这桩婚事办得风光隆重。可这场雪眼见着是停不下来了,明儿的婚礼?”
    “父皇他已经把我要和安阳成亲一事昭告天下了,莫说是下雪了,就算是下冰雹,明儿的婚事还是要照常举行,不是吗?”
    “您说的是。”礼部尚书赔笑道。
    商裕脸上倒没有多少马上成婚的喜悦,他漠然道:“朕自小被安平侯抚养长大,明日是安平侯唯一的女儿嫁入皇宫,自是要隆重,你是礼部尚书,这种事要比朕清楚,还要请教朕什么?”
    “微臣的意思是说,若是大雪封路,明日花轿恐不好走,还需得及时把迎娶的道路清理出来,但安平侯府距离皇宫遥远,要清理那么长一段路,恐怕要耗费不少人力、物力。”
    “朕晓得你的意思了,回头朕便让罗统领负责把迎娶的道路清理出来。”
    “如此,便谢过陛下了。”礼部尚书笑盈盈地一拜,“还有一桩事,您成婚是天底下莫大的喜事,照规矩,是该普天同贺的。”
    商裕再看向礼部尚书,等着他的下文。果然,他紧接着说道:
    “您在登基大典时,虽已经大赦天下、减免赋税三年,但立后一事,依旧也要赦。微臣替您想过了,牢狱里头关着的那些小偷小贼,该放的也都放了,剩下的都是些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万不能再放出去祸害百姓,不过妇孺年幼却可放。”
    商裕白他一眼,轻笑问:“这该不会是父皇他让你对我说的吧?妇孺年幼,是否包括那位被禁足在西宫里的皇太妃呢?”
    礼部尚书被戳中心事,老脸登时红透滚烫,嘴硬地否认道:“陛下您误会了,微臣并不是那个意思,西宫里的那位犯的是重罪,自然是轻易不能饶恕的。”他顿了顿,抬眼偷看商裕一眼,又试探道:
    “不过南宁遗民已经悉数被您剿灭了,七皇子也已经死去,只剩下西宫里的那一位,她一个势单力薄的女人,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在英明神武的您的眼皮子底下,也难以翻出什么风浪来,您大可不必过于提防。”
    商裕心想,说来说去,还不是让自己饶了明熙。不过饶不饶她,却不是他一个人能做决定的,还需得先问过程娇娥的意见才行。
    思及此,他搪塞道:“朕晓得了,朕会让罗统领去帮你清理道路的,至于赦天下的问题,等到朕立后之时再说也不迟,陈大人,雪越来越大了,你还是先回去吧,省得待会儿被耽误在路上。”
    “是。”礼部尚书没达到自己的目的,有些不情愿地一拱手,“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商裕一挥手,他便往后倒退进风雪里,抬椅继续往前走,很快,便将俩人越拉越远、谁也再看不见谁。
    抬椅行了百十米,商裕忽然淡漠吩咐道:
    “常德,朕刚才和礼部尚书说的话,你可听到了?”
    “奴才听到了。”
    “你亲自去找罗统领一趟,交代他把这件事给办了。”
    “是。”常德停住脚,刚要退下去办商裕吩咐的事,又听他接着道,“下雪天寒,明月苑又有一段时间没有人气,恐怕更冷。你派人把明月苑里的炭盆给点上吧,明日安阳到后,莫要把她冻着。”
    “是。”常德再应一声,心想,从这段话上来看,自个儿这位陛下心里也不是没有安阳郡主的,但他心里倘若真有安阳郡主,为何又不肯让她做皇后呢?
    这位陛下的心思,可真让人揣摩不透。
    可毋庸置疑的是,他是睿智的。那怕到了此时,也未向那些大臣们透露自己不愿立钟离沁为后的半点儿意思,省了许多劝谏和烦心事。
    等到钟离沁进了明月苑,那些人再闹,也就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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