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等等——她刚刚说了些什么?

    这个母仪天下的女子一下子彻底怔楞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呆呆坐在原地,待反应过来之时,面前的昭宁早已一溜烟跑走了。

    “你刚刚,可有听到公主说了什么?”皇后恍恍惚惚地问身旁跟着的老嬷嬷。

    “回皇后娘娘,”老嬷嬷的面色也像是被谁打了一拳般精彩纷呈,“公主说,她已经找好了夫婿了。”

    于是一主一仆相顾无言良久。偌大的宫室中寂静的很,只有风拂过的声音。

    半晌后,皇后方找回了自己的神智,蹙眉道:“她说的,究竟是谁呢?”

    “总不会是小贾大人吧?”老嬷嬷猜测道,“小贾大人先前一直为公主说话,看着情分也甚好。况且年纪也差不许多,他生的那般好模样,若是公主冷眼相中了,倒也在情理之中。”

    皇宫之外的贾琅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茫然四顾道:“谁在说我?”

    皇后连连点头,一时也想不起第二个更符合的人选了。只是想着想着,她忽的一皱眉:“不好,本宫之前还应允了北静太妃,要与珍儿和小贾大人拉红线的。这下,岂不是要伤了昭宁的心?”

    甄珍只是侄女,无论如何也无法与自己的女儿相比的。更何况皇后膝下两子,唯有此一女,自然偏宠她些,凡事都想顺着她的心意。此刻慌得不得了,忙派了个宫女传话出去,只说此事不合适,劝北静太妃莫生这个主意才是。

    在那之后,朝廷命妇入宫拜见时,她对张氏的态度都亲近了许多。言辞中颇有些对方受了天大委屈的意味,搅得张氏一头雾水,全然不解其意。

    “昭宁自幼被皇上与本宫娇惯坏了,”皇后与老嬷嬷悠悠叹道,“又是个喜欢抛头露面的,贾夫人只怕使唤不动她。这样,倒是得让皇帝多补偿他家一些才是。”

    不然,这样娶了昭宁,岂不是太倒霉了些?

    她所不知道的是,昭宁公主出宫之后,并不曾去什么贾府,而是直接向着自己的公主府去了。

    公主府那恢弘的建筑门前,已然有了个一身白衣的清秀幕僚立在那里,哪怕此刻只是披着件素色的披风立于原地,整个人似乎都在散发着莹润的光辉。于这灰暗的尘世中,他便是一抹令人无法忽略的亮色。

    昭宁驱马靠近他,望着他嘴角的浅笑,自己也不由得抿了下嘴。心底像是有什么不知名的春水,慢慢地泛滥成灾,软成了不可思议的一片。

    “公主,您回来了。”

    昭宁定定地看着他,亦柔声回答道:“是,本宫回来了。”

    第95章 94.01.09

    昭宁公主这次离京, 带了亲信数十人。皇帝到底心疼她, 又与她派了侍卫和身手非凡的暗卫, 时刻保护她的安全。

    而那先前一身白衣的幕僚,却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这数十人之中,将自己那一身的光芒尽皆掩藏起来。像是沉沉夜幕里支愣着耳朵时刻警醒着的猎豹, 专心致志守护着自己的主人。

    趁着这昏暗的天色,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向远处烟雨朦胧的江南连夜奔去——那里早已哀鸿遍野,再也不复曾经的小桥流水的秀丽景象。

    他们都不曾想到,这一去,情况比他们所想的更加严峻。公主身旁亲兵折损过半, 救灾之银迟迟无法查落踪迹。

    在消息传入京城之后两天, 惠帝下了另一道圣旨, 封正四品官员贾琅为监察御史,同北静王水溶一道办理此事。

    这一月的江南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雨天, 这两日好容易放晴了些, 过一会儿却又淅淅沥沥地滴起来。

    原本平坦的路上如今满是泥泞, 坑坑洼洼, 大不成个样子。两边多有衣衫褴褛的灾民躲在街角,靠着冰冷的墙面,有气无力地垂着头。他们大多已经三四日不曾见着吃食了,大家商户虽在放粮,却终究数量有限。能抢着的,大多是些身强力壮的年轻男子。而老弱妇孺于此等天灾人祸面前,只能默默地躲在墙角,使劲儿忽略胃中空空的感受。

    他们中既有白发苍苍的老人,又有尚需哺乳的儿童,沾满了污垢的脸茫然地看过来,注视着每一辆匆匆驶过的马车。

    而其中,也不乏目光中不含好意之人。

    又一辆马车自远方驶来了,青布帘子遮的严严实实,前头拉着这车的,是一匹神骏非凡的白马。它迎风而来,速度飞快,每一根线条都如雕刻出来的那般完美,雪白的鬃毛在这黯淡的天色下熠熠生辉。

    街角处有人清楚地咽了一口唾沫。

    随即,一个人形的包裹被几个男人粗暴地放在了那路中央,正是那马无论如何也刹不住的地方。他们搓着手,静静地等待着,眼中写满了不容错认的贪婪与残暴。

    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那白马竟像是对这个小把戏心知肚明似的,径直撒开蹄子,一下子从那包裹上面横跃了过去。风声呼呼,白马回过头来,投给了他们一个似笑非笑的嘲讽眼神。

    男人被那眼神一下子彻底刺激到了,也不再管东南西北,径直扑到包裹前放声大哭起来:“天哪,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杀人啊!马车直接在我闺女的身上轧了过去啊!我可怜的女儿,你怎么死的这么惨——这些个富家子弟,怎么就不把我们贫苦人家的性命当回事呢!”

    一边嚎啕大哭着,他一边朝剩余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尽皆会意,硬生生截断了马车前行的路,不着痕迹地包围起来。

    这几人皆与那些个面黄肌瘦的难民全然不同,虽然身上的衣着也是脏污不堪,可是面上,却有一种很是奇异的容光,看上去也不像其他人那等消瘦。他们坐的地方,也与普通的难民颇有一些距离。

    马飞快地踏了几下蹄子,随后,其中传出一个清朗而淡漠的声音来:“你欲何为?”

    “我欲何为?”

    男人贪婪的目光像是一条阴毒的蛇,他来来回回从这虽是青布帘子遮着却显然上好的马车上掠过,再把那匹白马从头扫视到了尾。末了舔了舔唇角,迫不及待地张口开价:“把这匹马,和车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通通留下来。否则的话......”

    几人嘿嘿地笑起来,他们提着木棒等物,将这路堵得严严实实。

    “贵家公子哥儿没见过这等阵仗吧?”其中一人不怀好意笑道,“不如出来让我们看看,究竟是什么样身娇体嫩的模样,却偏偏跑到这种地方来。小心别吓尿了裤子才好!”

    那车帘轻轻动了下,随即,一个方弱冠的白衣公子慢慢露了出来。他天庭饱满,眉清目秀,薄唇紧紧地抿着,似乎有些不甚耐烦的模样。然而却自有一种压得人几乎透不过气的威势扑面而来,令一直猖狂笑着的男人们都怔了下。

    那人整洁干净的衣裳与出挑的容颜,将他与这脏乱而又破烂不堪的环境彻底区别开来,蓬头垢面的难民见他如此气度,都不由得把脚悄悄往后收了收。

    “真是脏了眼。”

    白衣公子淡淡说道,随即一伸手,白马却像是被开启了什么开关似的,一下子激动地高高举起了蹄子,干脆利落的一蹄子撂倒一个人。

    “这!”

    剩余几人对望几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可置信。他们彼此交换了个眼神,随即小心翼翼围了上去,将手中的武器毫无章法地一顿乱挥。,倒也挥舞的呼呼生风,令人心悸。

    白马却不急不忙,觑着个空隙,一下子张大嘴叼住了其中一人的衣裳。随即像是吃到了什么难吃的东西一般,狠狠地吐了一下,将他腾空送到了数十米之外。

    之后,它有如神助,在这几人中辗转腾挪——在身上还挂了那样重的绳索及马车的情形下,它愈战愈勇,很快便将几人打的哭爹喊娘,跪倒在地上求马爷爷饶命。

    一群围观的难民:......

    这真的只是一匹马?

    他们简直要被这匹马非同寻常的身手惊呆了。

    在这等混乱中,谁也不曾注意到,那原本倒在地上的人形包裹慢慢散落开来,露出其中一张惨白的小脸。

    是个发丝凌乱的小女孩。

    她使劲儿地咬着紧紧捆着自己的绳索,将其中的一截对准附近一块尖锐的石头拼命地磨蹭着,急的一头皆是汗,磨两下便要停下来喘息一段。

    “这可怎么处置?”

    马车中忽的传来了另一个少年的声音,随即,另一个清秀脱俗的小公子也钻出头来,皱眉打量着眼前这一群人:“马车上可没这样大的空。”

    几个男人登时会意,连连哀求道:“既然这样,不如放我们走吧......我们这也是饿迷了心窍了,并非有意如此,得罪了贵人,实在是对不起。之后,我们保证不再犯了!再也不再犯了!”

    他们指天指地地起誓,发誓自己之后将做一个良民,决不再做出这等拦路抢劫之事。

    “带着他们碍事。”那个大一些的白衣公子淡淡道,随即与另一个交换了个了然的眼神。

    二人便又钻入了车中,放下了帘子。几个男人皆欣喜不已,跪在泥泞的路上连连磕头,目送着车子远去。

    “不!”

    身后忽然发出一声稚嫩的嘶喊,二人诧异地掀开窗子上盖着的帘子,回头去看——

    是一个正努力地赤脚奔跑、想要追上他们马车的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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