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倦无时或减,意识回转回来,陆良生微微睁开眼睛,周围触碰到的是被褥的柔软,有些模糊的视线之中,红怜侧坐在床沿的倩影,手指弹了弹,知觉、意识逐渐清醒,丹田一股温热,传遍四肢百骸,有种舒服酥麻感。

    以及一种自身修为变得踏实牢固的感受。

    “公子,公子?!”

    床侧,女子幽幽的声音轻唤,伸手触过来,凉凉的。

    陆良生清醒过来,试了试坐起,身上没有不适,感觉比昏倒前状态还要来的好。

    “红怜别担心,我没事,不信你看。”

    便是跃下床,原地轻跳了两下,摊开双手:“你看是不是?”

    坐在床沿的女鬼飘起来,看书生模样,想笑又有些恼他,取了衣柜的衣袍,过来给他穿上,矮下身系上腰带时,语气轻柔也带有埋怨。

    “突然就倒下了,还以为怎么了,把妾身吓了一跳。”

    话语顿了顿,连忙又补上一句:“.….把蛤蟆师父也吓的不轻。”

    “你这女鬼关心就关心,带上老夫做什么?!”

    冷不丁一声从不远书桌传来,蛤蟆道人盘着窗棂前阖着眼睛晒太阳,陆良生看着红怜,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去窗外,阳光正媚。

    “也没昏多长时辰,现在醒来,我感觉与平时有些不一样。”

    蛤蟆道人微微睁开眼,书生身上隐隐溢出的气息,确实非比往日,轻哼了一下,四蹼慢挪,将身子转了一个方向。

    “哼,原本那该是属于老夫的……..辛苦两日,却只捞些残羹剩饭……孽徒。”

    房里一人一鬼不知道老蛤蟆心里的嘀咕,红怜整了整书生的衣领,见他神色很好,两颊浅笑。

    “公子,你已经睡了两天,府里的主人都来看你两回,还好孙道长在,不然这会儿都把你送去城里看郎中了。”

    这么久了?

    陆良生对于自己为什么会昏倒,也有些摸不着头脑,醒来唯一的感觉,就是修为提升了一大截。

    怪哉…..

    原本想问师父,可蛤蟆道人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师父,那我先出去招呼周老。”

    陆良生朝桌上的蛤蟆拱了拱手,又对站在房内阴影的红怜做了放心的眼神,便是出了门。

    侧院不大,一出来,还缠着一些绷带的道人,一只脚踩在矮凳,目光盯着矮几上的棋盘,与对面的老人下棋。

    待书生走出房檐,孙迎仙啪的一声落下白子。

    “老头儿,该你了嘿,别想着耍赖,本道棋势已成,落子定输赢!”

    对面,周瑱笑呵呵拈过黑子,轻落棋盘。

    “大势已定。”

    “哎哎…..可否让本道悔上一步…..”孙迎仙绕着棋盘一圈,黑白满目,一时间没想明白自己糊里糊涂怎么就输了。

    老人看到走出房檐的书生,对道人笑道:

    “弈棋如观人,孙道长性急了,若稳扎稳打,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随后,起身走向陆良生。

    “良生,身体可还有不适?”

    “谢过周老,已经无碍了。”

    陆良生拱手道谢一番,老人平时较为严厉,但到底体会得出对方的关心,相邀一起坐下,说起突然昏倒一事,忍不住笑起来。

    “我也不知怎的就倒下了,刚才苏醒,却是发现修为又提升许多。”

    那边研究棋子的道人,停下研究棋路,转过身来,看着说笑的书生。

    “筑基?”

    陆良生点点头:“不知道,如果没差的话,应该是到了这个境界。”

    道人急忙过来,在他身上又是搭脉,又是观气,好一阵,瞪大着眼睛退去一旁。

    “我的娘咧,睡个两日,就赶上我了。”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周瑱一身才学,博览群书,也是学识通达,此时坐在边上,瞧着小道长说的热闹,心里勾起好奇。

    老人忍不住开口问道:“良生,修道一途到底是怎样的?那法术又是怎般模样?”

    “周老,那天我不是施展过给你看吗?”

    吱吱…..

    蝉鸣一声接着一声在老松上嘶鸣,穿过树隙的阳光落在三人身上,安静了片刻,陆良生压着膝盖,忽地笑了一下。

    “其实说起来,我也不知修道一途是怎样的,我那师父也没讲过太多,只是让我跟着修行,从旁指点,感觉…..其实和普通读书人埋头苦读没多大区别,说起来好笑,我觉得还是我恩师叔骅公曾经说的那句:这天下啊,不过几座山头罢了。”

    孙迎仙眼皮跳了跳,将头转去一边。

    “又开始读书人那一套了。”

    周瑱笑呵呵的点头,“确实像他说的。”

    叔骅公乃是他旧友,这句狂言也就只能从那老东西嘴里说的出,不过老人心中好奇终究没有得到解答,仍旧不死心的接着问道:

    “那妖魔鬼怪又什么模样?说起来,府中许多人,包括老夫妻子都见过那喷水老妪,可我连一眼都没瞧上,眼下细细想来,还是有些好奇。”

    老人闲赋许久,平日里做做学问,与往日京城的好友写上一封书信,更多的时候,还是在书房看一些山野怪志打发时间。

    那日府里阴风大作,侧院的书生、小道士与人斗法,已让老人对修道产生了些许兴趣,故此才接连询问。

    “嗯……”

    陆良生不好再拒绝,沉吟片刻,去屋里找了一张白纸,笔尖沾了沾墨汁,看向老人。

    “周老,一会儿且末害怕,都是我施展的幻术。”

    老人正襟危坐,深吸一口气,就见陆良生站在檐下,落下笔墨的刹那,侧院嘶鸣的蝉声突然安静,伸过院墙的树枝停了下来。

    视野渐渐阴了下来,周瑱连忙抬起脸,不知何时一股阴云将日头遮了进去。

    呼……

    呼呼呼……

    静谧的松枝,随着忽然刮起的一阵冷风摇摆起来,老人胡须、袍摆也都被吹的抚动,连忙抬手遮了遮。

    “小道长,怎的突然起了大风。”

    周瑱在袍袖后面喊了一声,发现没人回应,视线偏转,之前一直坐在不远的小道士,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整个侧院除了风声静悄悄的,就像只有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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