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喜得过去贴着笼子瞧,见那狐子瞪着一双灵性十足的眼瞳警惕的盯着他,他却是半点不怕,自那笼缝里伸手进去摸它,狐狸发出一声威胁的低嘶,退到角落处,冲他露出满口的细牙。

    长青不怒反喜,回头中燕韫淓道,

    “爹,你瞧它一身红毛好不威风,又凶又猛,果然是个将军,我这名儿取得可好?”

    燕韫淓笑道,

    “好好好!你取得名儿自是好的!”

    父子俩在这处看狐子,一旁李二却是一撇嘴,也不敢同自家主子讲实话,这狐子分明就是只母的,怎得能叫将军!

    只是自家这位小爷是个混不吝,这府上谁也惹不起,叫红将军便叫红将军吧,左右是个畜生,只要主子高兴那容得下人置喙。

    长青正吆喝着下头仆人们拿肉喂狐子,里头有那娇美的妇人被人搀扶着出来,见了燕韫淓便笑着行礼,

    “爷您回来了!”

    又转头瞧见那笼子里的狐狸,却是拿帕子掩了脸往男人身上贴,娇怯怯道,

    “爷从那处寻得野物,也不知干不干净,若是惹了病可如何是好!”

    燕韫淓还未说话,那小娃儿怒道,

    “无知妇人凭地多嘴,我瞧着它倒比你干净!”

    那妇人被骂得脸上立时青红一片,却是不敢大声回呛只能转头眼中含泪瞧向燕韫淓,

    “爷!”

    燕韫淓见状便摆手道,

    “无妨的,你若是怕便回去吧!”

    那妇人一脸要不哭不哭的被扶回了房去,关上门立时便落下一张娇柔的脸,面目狰狞骂道,

    “那小畜生怎得不跟他那痨病娘一样,病歪歪的等死去!”

    一旁近身的人劝道,

    “夫人切勿动怒!您忘了前头走时老爷教导过您,现时便要忍着让着等着,那位也是捱不了多久的,正要一味的惯着宠着这位小爷,将他给养废了!你再生下个一男半女好好教养,以后这府里还不是您说了算!现下暂且忍着吧!”

    那妇人在屋中咬着帕子暗骂了半晌,这才平复了心情,柔声对身旁人道,

    “来!扶了我去瞧瞧姐姐,到这太原府都有一阵子了,也不知姐姐的身子可是好些了!”

    这厢换了衣裳,重又梳过头,这才领着丫头婆子往外走。

    一行人摇摇摆摆的去了正院,到了正院处见那笼子已被抬到了这处,放在院子当中,立在廊下的小丫头见年轻娇美的妇人过来,忙屈膝行礼,

    “朱姨娘!”

    朱姨娘笑意盈盈点头道,

    “今儿姐姐身子可是大好了?”

    里头有丫头挑帘子出来迎道,

    “姨娘来了!”

    俏俏生生立在那处与朱翠羽说话。

    两人面上不动声色,却在暗自打量,朱姨娘生的娇美,又仗着年纪轻这脸上连粉都没有抹,不过拢了一身银白的裙儿,抹胸却是拉的低低地,露出了高耸的胸口来,头发梳了个堕马髻只在下头插了一根水滴的钗子,坠下来有指拇大的红宝石,在她大大敞开的肩头上晃着,衬着肌肤又白又嫩……

    朱姨娘也在打量正室这贴身的丫头阿玉,高挑个子,生得是粉面桃腮,唇红齿白,一双秋波眼儿,睫毛又细又长,端得是眼含情眉含笑,身上是鹦哥儿绿的袄子下头鹅黄的裙,却是用秋烟纱做的,三层都挡不住让人隐隐瞧见里头直挺挺的两条玉腿儿……

    这两人,一个盯着人胸前,一个盯着人两腿儿,齐齐在心中暗骂了一声,

    “下贱货!”

    一个恨她出身低贱却是巴上了爷,一心盼着自家主子死了,她好扶正!

    一个却是骂这卑贱的丫头,成日价在爷面前晃悠就是想借着自家主子的手好爬上爷的床……

    呸!你那主子一死,我头一个便发卖了你!

    那朱姨娘却是笑道,

    “姐姐,身子可是见好?”

    阿玉也笑道,

    “夫人睡了一觉刚醒,里头正在同爷和少爷说话呢!”

    却是撩帘子让朱姨娘进去了,朱姨娘提了裙子进来,见这屋子上方软榻中正斜斜依着面色腊黄的妇人,削瘦伶仃、气虚急喘的样子是那大病不愈之人。

    燕韫淓坐在一旁却是拉着她的手儿,下头那小霸王正端了个果盘吃东西,手里拿个银叉子在里头不停的扒拉,遇上不喜的就拔到地上,弄的一地汁水,一旁的小丫头忙蹲下去捡,他那一对父母竟是没有半点不喜只是含笑瞧着。

    上头乃是燕韫淓正室,娘家姓崔,因前头有一位姐姐,便叫做小崔氏。

    那小崔氏见她来了便扯了一抹笑道,

    “妹妹来了!”

    朱姨娘上前见礼,

    “给姐姐请安!”

    “罢了!坐吧!”

    丫头端了凳子过来,朱姨娘坐下,一双媚眼儿却是忍不住的往两人牵着手上溜,燕韫淓浑然不觉,小崔氏瞧在眼里却垂下眼皮,嘴角冷冷一笑,任自家丈夫牵着手,却听儿子正说话道,

    “母亲,我让他们把我的红将军抱进来给你瞧瞧!它可漂亮了!”

    小崔氏笑道,

    “你那红将军初来乍道,在这家中也是不熟,只怕不肯人抱的,你先养着它待母亲身子好了,亲自去瞧瞧它吧!”

    燕韫淓也道,

    “你母亲身子弱,那外头来的野物,身上不干净,还是等阵子养好了再说吧!”

    这话说的朱姨娘嘴角一抽,前头她在外头说这话倒是挨了骂,现下爷倒捡来说,却是无人觉得不好!

    心中暗恨将帕子拧得死紧。

    长青不得遂意便沉下了脸,很是恼烦的将手里的银盘扔到了一边,那盘子当啷一声响里头切好的果子散了一桌子,崔氏也不恼只是叫一旁的丫头,

    “还不收拾了!”

    旁边有丫头过来收拾,奶娘过来引了长青下去洗手,崔氏这才回过头来与那朱姨娘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闲话,这才端了茶。

    那朱姨娘低头出来,借着迈门槛的机会,斜眼瞧向燕韫淓,却见他只顾低头品茶半点没有瞧向自己,咬了唇出来只得回去自家屋子里生气。

    崔氏瞧着朱姨娘的身影消失,这才回头瞧向自己丈夫,似笑非笑道,

    “听说前头长青给她没脸了?”

    燕韫淓低头把玩她细瘦的手指,怜爱的放到唇边亲了亲应道,

    “长青那性子自来便是这样……无碍的!”

    小崔氏闻言叹了一口气道,

    “也是怪我!身子不争气,也没法子管教他,又念着得他实在不容易,便多有娇惯,将他养成这性子却是我对不住你!”

    燕韫淓闻言皱眉,

    “你说的什么话来,那有对住对不住的!长青什么样子我心里有数,若不是我有意纵容,你便是想将他养废,我也不会答应的……”

    说着话顿了一顿道,

    “今上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我们父子若是不纨绔无能一些又如何保得性命!”

    小崔氏又是一声长叹,说起今上想起自己那跳城而死的亡姐,不由的眼角含了泪,

    “若是姐姐在便好了!”

    姐姐一向贤良,那似现下宫中那一位,只知娇奢无度半点不知规劝今上,弄得如今那宫里乌烟瘴气,不成体统,越发的难看了!

    燕韫淓却是冷笑一声道,

    “他本性便是如此,以前有姐姐时惧着夏家才有所收敛,现下不过是真面目露出来罢了!”

    燕韫淓与当今皇帝燕瞻同出曾祖燕昭一脉,燕昭生子八个,活到成年的却只有燕瞻祖父燕尤德与燕韫淓祖父燕尤淳,后燕尤德为帝传位太子燕煊宗再至燕瞻,论起来燕瞻也要叫燕韫淓一声堂兄的。

    燕氏一脉子孙称得上昌盛,且多数能文能武,贤名在外,却弄了一个燕瞻上位做皇帝,此人懦弱无能,偏偏又嫉贤妒能,他心知自家平庸无能比不得燕氏其余子孙,又因着迁都一事引得众大臣暗中不满,生怕他们来个逼宫进谏,这皇帝位子另换个姓燕的来坐,自家岂不是糟了大糕?

    这厢便寻了借口将自家几位贤名在外的兄弟打发到了穷乡僻壤之间,这燕韫淓在众位皇亲之中是个性子温良的老好人,本事倒是不显却是因着娶了崔皇后的亲妹小崔氏,引得燕瞻不喜。

    燕韫淓也是一个机灵的,瞧着势头不对,趁着皇帝还没有对自己动手,便借着妻子的病要外出寻医,却是远远的离开临安到这太原府来了。

    他到了这太原府中也不张扬,对外连姓都改了,扮做一个姓李的富商,家中上下都隐名埋姓住在太原城中,一面为妻子养病一面躲开朝中是非,只将那一个空壳的府邸留给皇帝瞧着。

    他本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不喜争名夺利现下虽远离庙堂却又忧心起自家结发妻子的病情来,小崔氏生下嫡子燕岐晟之后便落下了病根,前头开封被围她便担忧长姐,后头闻听长姐死谏跳城而死,却是一口鲜血吐出来,大骂一声,

    “昏君!”

    立时昏死了过去,虽说请了名医医治但她这身子一直将养不好,已是隐隐有了油尽灯枯之像。

    小崔氏是个心思通透之人,心知自家时日不多,为了幼子也要早做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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