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点头道,

    “这时节毛皮丰厚的畜生多要落毛,又因府上占地颇大,树木繁茂,水气滋生,畜生四处奔走沾染瘴气湿毒,又窜入室内,身子康健之人倒也罢了,于怀孕的妇人怕是有些妨碍!”

    “嗯!”

    燕韫淓点头道,

    “那依大夫所见,应如何处置?”

    那大夫想了想道,

    “一嘛便将畜生关牢,将这屋中各陈设重新打扫,二嘛便是另寻一处清静的地方给孕妇养胎!”

    燕韫淓这厢又问了些需忌讳的地方,这才打赏了大夫放他离去。

    穆红鸾听罢这才对燕韫淓道,

    “公爹,这事儿是长真的错,没有关牢那小畜生以至惹出了祸来,待回去就将它关进笼中不许出来!”

    燕韫淓听了摆手道,

    “这事儿也不怪你,那小东西每日在这府上闹惯了,也无人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不过……”

    想了想道,

    “这府里也不止红将军一个小畜生,那院子和湖水中珍禽异兽也多,即便是全数关住了,也难免有遗留的毛发之类……”

    说白了这些带毛的东西,那身上的绒毛都是随风乱飘的,便是没有红狐狸进这屋子,也是有旁的东西飘进来,主因还是怀孕之人体质改变,以前沾了无事的现下又有事了。且这春日正是畜生们换毛的时候,再有湖风一吹,吹到了谁的屋子里实在也是说不清,确是有些防不胜防的!

    当下道,

    “即是如此,便送了玉姨娘出去外头住吧!”

    左右蒲国公府的产业极多,临安城中也好,临安城外也罢,总归要安置一个妾室自是十分容易的!

    燕韫淓眼见得玉姨娘的样儿也实在可怜,虽说上了药却总还是止不了痒,只能让人用布带子绑了手脚以防乱动,在床上挣扎呻吟,虽只一个小小的疼痒厉害起来也是要人命的。

    当下便吩咐道,

    “明日一早便将玉姨娘送走!”

    虽说已让下人们四处擦拭水洗一番,但这些随风飘的东西是抵抗不住的,最好是赶快远离才是!

    只他这么吩咐却没瞧见玉姨娘闻听立时瞪大了眼,

    “国公爷,您……您要送我们母子出去?”

    燕韫淓安抚她道,

    “外头的宅子干净些,待生产完再回来就是!”

    若说此时燕韫淓的心情却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纷乱。

    原本想着这辈子只长青一个便够了,守着他念着环娘,看着长青娶妻生子,儿女成群,这辈子倒也清静。

    只没想到猛然间多出这么一个来,事后总算阿玉也是说了实话,竟是在环娘忌日时趁着他醉酒所得,现下想起来更是让他心里膈应,对这不被期待的孩子实在有些难以言表的厌恶。

    只现下瞧着阿玉的惨样儿,又觉着这对母子有些可怜,这般心中厌恶与可怜相交织,更是萌生了眼不见心不烦的念头,远远的送她出去,对他也是好事!

    果然待到第二日便将玉姨娘移出了临翠园,选了一处就近的宅子住。

    不过因着这么一闹玉姨娘也算是因祸得福,燕韫淓总算还是心软了,每隔上十日便去瞧她一回,也不过夜只是略坐坐就走。

    只玉姨娘那脸上身上抓得有些狠,她又把肚子里的孩子看得重,笃定是药三分毒,待得身上的症状略轻些便再不肯敷药了,因而身上脸上都留下了疤痕。

    又因着过了三月那肚子便如吹气一般胀了起来,肚子上面一道道全是纹路,整个人又长胖了不少,对镜自揽便是自己都要吓一大跳,不由的时常对着镜子啼哭抓挠,

    “怪不得国公爷每回到这处坐一坐便走,这样儿便是我自己瞧着都害怕……”

    那一旁的李妈妈安慰道,

    “夫人不必伤心,怀孕的妇人都是这副模样的,待孩子生下来便好了!”

    另一位徐妈妈也道,

    “肚子撑大了自然会有皮肉疼痒之感,又前头的病还没有好,夫人还是忍着些,莫要再抓挠了!”

    玉姨娘捂了脸哭道,

    “都怪那该死的小畜生若不是它,我为何会变成这样!”

    一旁的两位妈妈却是对视一眼,李妈妈道,

    “夫人不必担心,待生产过后再用些去疤痕的药涂抹就能去掉了!”

    徐妈妈也劝,

    “夫人如今最紧要保重身子,生下健康的小郎才是,有了小郎必不愁国公爷的喜爱!”

    “是呀……夫人,世子爷如今征战在外,国公爷膝下空虚,若是您平安生下个大胖小子,国公爷必是欢喜无限,陪加宠爱的!”

    两人一唱一和,总算是哄得玉姨娘不再哭泣,将手里的铜镜叭一声扣到妆台之上,

    “都是她……明明就是国公爷的亲骨肉,竟为了个小畜生让路……”

    说着话牙便咬了起来,伸手抚摸着肚子,

    “我的儿……你可要好好的,待你健健康康生下来,你爹爹必会欢欢喜喜接了我们母子回府的!”

    ……

    蒲国公府一场风波倒是过去,燕岐晟那头却是又陷入攻城守城的胶着战中,耶律也久攻不下大同,其余两路军也是举步维艰。

    果然不出燕岐晟所料战事久拖不下,辽军内部已渐有回撤之声,各部之间摩擦渐起,若不是耶律也三番五次的弹压,现下只怕早已是四分五裂了。

    下头有人进言道,

    “陛下,大同难攻,强取不易,只怕还要另谋他法才是!”

    耶律也闻言点头,战事胶着他也是头疼不已,下头部族各有矛盾,凑到一处靠得全是上头威压,但战争太久折损过多,下头人难免心浮气燥,平日里本就互瞧不顺眼的,如今更是点火便着,这几日已是闹到他面前好几出了。

    前头两回不过只是动拳头罢了,后头两回竟动起了刀子,若是战事再无寸进只怕真要闹出乱了!

    当下应道,

    “叫了众将入大账议事!”

    却是召了各部首领到大帐议事,耶律洪自然也是在例,耶律也端坐上方环视众人开口问道,

    “如今大同久攻不下,诸位……可有法子?”

    众人互视一眼便有人说话,

    “陛下不必心急,我们攻大同日久,守兵必也是十分疲乏,再攻城几日想来必可攻下!”

    此言一出有人立时冷哼了起来,

    “说甚么再攻几日,做敢死先锋打头阵的又不是你日连部之人,自然不怕多死人!”

    “哼!久攻不下,人死的多乃是你吐六于部无能!”

    “你说甚么……那谷忽突你敢同我比一比吗?”

    说话间腰刀已是抽了出来,耶律也在上头哼了一声,旁边人忙将两人劝了下来,耶律辽阴沉着脸道,

    “朕叫你们来是议事不是来比斗的,若是谁还敢喧哗,明日便亲自带人攻城去!”

    下头众人一静,他们与大宁相斗多年,各部落出征早已有经验丰富,契丹人尚武是从来不怕死,但若是自己带了族人拼死破了城防,手下的勇士死的七零八落差不多了,再由后头来人捡了现成的便宜,便是再憨直的契丹人也不会做这冤大头的。

    现下这大同城摆明了是块难啃的骨头,一个个都不想便宜了别人,这时节个个都不做那出头的楔子了。

    耶律也见状冷笑一声,又问道,

    “大同久攻不下,诸位可有计?”

    当下有人应道,

    “陛下,我们五十万大军分兵三处,以至兵力分散,久攻大同不下,不如调耶律大方回师支援专攻大同,只要大同一破,其余皆不可虑也!”

    众人转头去看,却见说话之人正是耶律洪,耶律也闻听点头微笑,

    “耶律洪此计倒也不错!”

    目光又扫向其余众人,

    “你们又有何良策?”

    众人七嘴八舌倒有多半支持耶律洪的,耶律也听了点头道,

    “此事待朕再思量思量!”

    商议完毕让众人退出了大帐,耶律洪当先出来走,后头几个却在嘀咕道,

    “耶律洪这小子最近长进了不少,竟是学会动脑子了?”

    “嗤,那小子就是个只会动刀动枪的莽夫,不过身边收了个汉人幕僚罢了!”

    “汉人幕僚,你说的是谁?”

    “一个叫做孙帧的商人……”

    “哦,你说的是他……”

    几人在后头议论,耶律洪迳直回了帐中,撩帘子进去见孙帧正在账中吃酒,身旁的年轻少女似乖巧的小羊羔一般,匍匐在他脚下。

    “族长回来了!”

    孙帧冲他一笑,

    “嗯!”

    耶律洪坐下来一拍那少女丰满的屁股,

    “出去!”

    “是!”

    孙帧见他此举知有话说,便亲自动手为他斟酒,当下笑问道,

    “今日陛下议事,族长可有献计?”

    耶律洪应道,

    “倒是将前头你所言讲了出来,陛下闻言也是点了头!”

    “哦!”

    孙帧眼中异光一闪,

    “如此陛下可是要调兵大同?”

    耶律洪点头道,

    “依我瞧着应是如此!”

    孙帧闻言举杯笑道,

    “即是如此想来族长必是在陛下面前献计有功,届时攻城族长再请战做那先锋,日后攻入大宁想来我悉万丹部必是能多得金银粮草……”

    耶律洪笑道,

    “此都是孙兄弟献计,日后若真是有了好处,必不会少了你的!”

    孙帧笑道,

    “孙某人到得辽境多得族长看顾,不过区区小谋如何能贪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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