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刘家在这处张罗买宅子,那头绿绣回去禀报了二丫的话,穆红鸾听了抚案长叹一声,

    “我即是说不管便不管了,以后她过得好不好全看她造化了!”

    却是只派人去向穆大禀明一声,却是再不过问了。

    穆氏夫妇得报都有些暗恼二女儿,穆大怒道,

    “你不是叫了她莫去烦老大么,怎得竟还是让老大办了此事?”

    杨三娘子也有恼道,

    “这死丫头就是个没脑子的,被那一家子人哄骗着,我瞧着以后被人卖了还要给人数银子!”

    穆大气得摆手道,

    “此事以后休再提起,只二丫头那处你也少去了!”

    杨三娘子气道,

    “我才不上刘家去了呢!”

    这刘家的事儿到此算是了了,只却牵出后头一桩事儿来。

    刘家人这厢自持官司已去,又端着读书的人清高不肯再求人,便自家在临安城中寻地买房不求穆家人帮手。

    只他们这手里的银子想在京城买栋好宅子却是难比登天,东挑西选好不易寻到了一处城郊的院子。

    这院子甚小只有两进,且很有些破败,一家六口住着倒也勉强够了,只将院子一买手上连那买米的银子都无有了,刘老儿舍不得老大伤了手,便带着两个小儿子自家搬砖修缮院落。

    二丫那婆婆这回到是不叫着头疼脚疼了,自发跳进灶间里做饭,却是催着二丫快快进城买针线立时做活,二丫问道,

    “婆婆,即是要媳妇买针线,便给些铜板儿吧!”

    那刘家婆子温氏一听却是瞪眼,

    “我把你这不醒事的东西,如今家里的情形你是瞧见了,米都不够吃了,那来的铜板儿买针线,你那嫁妆不是还有些么?这时节不拿出来用又待何时,你这抠抠搜搜的样儿,实在小家子气,以后大郎做了官儿,大把的银子给你挣回来!”

    二丫无奈只得回房去,翻箱倒柜将压箱底的东西翻出来,只寻到一对珍珠的耳坠子看着值钱些,却是早前出嫁时大姐姐从临安给她送来的。那些个添箱的东西,这一件那一件的被婆婆哄了去,又或是自己拿出去当了,给家里应急,如今便只剩下这么一对坠子了!

    有些舍不得,想了想还是狠心用帕子包着,揣进了怀里。

    她自己一个人出来,只凭着一双肉脚往城里去,这官道之上倒是人多不怕,一走便是小半日进了城已是差不多午时了,这沿街的铺子已是有菜饭香味儿飘出。

    还有那挑着担子的小贩儿叫卖着打身前经过,一股子肉包的味儿扑鼻而来,二丫咽了一口唾沫,摸了摸怀里的耳坠子,心里暗道,

    “先去当铺里把东西当了,再买两个填肚子!”

    走了一路瞧见前头有一家旌旗上飘着“当”字的,看着门面倒是十分气派,二丫走了进去,一溜排儿的柜台,里头都坐着一位朝奉。

    二丫寻了一个空着的柜过去将耳坠子放在上头,里头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抬起眼皮懒懒瞧了一眼,

    “五两银子!”

    二丫一愣,

    “五两银子!我在太原时也当过这种坠子的,至少也要十五两银子!”

    她自是不知晓,她在临安时那当铺里的人,认得她是这附近刘秀才家的,到了临安这些个当铺之中的朝奉最是会看人下菜碟,一瞧她这打扮,再一听口音便知晓是外地人,如何能不拼命往下压价?

    那中年男子闻言嘿嘿一笑,

    “就是这个价,爱当不当!”

    二丫气得红了脸,将坠子收回来转身出去,却是一路问去全是一个价,只得五两银子,有的还只出四两半,二丫拿了东西立在当街却是进退两难。

    有心想当吧,却是价钱实在太低,当了可惜!

    有心不当吧,家里急等着钱用,自己那丝线还没有着落!

    想到这处不由的心里发愁,呆了半晌终是一咬牙,回了第一家当铺,仍是寻着那中年人将坠子一放,

    “我当了!”

    那中年人慢吞吞的伸出手来,拿着坠子看了看,又放回了柜上,

    “四两半!”

    “前头……前头不是五两银子么?”

    那中年人眼一翻,

    “前头是五两,再回来二趟便是四两半了!”

    二丫一张脸通红,紧紧捏着前襟抖着唇问道,

    “你……你……你做生意怎能这样?”

    那中年人应道,

    “爱当不当,不当……走远些别误了我们生意!”

    “你……”

    二丫气得眼泪花儿打转,却知晓再去旁的当铺,只怕也会压价,只得忍气吞声道,

    “当!”

    将耳坠子扔了进去,那中年人嘿嘿笑了,提笔写了当票,

    “你等着!”

    进去将东西和票据递给掌柜的,白胡子掌柜的瞧了瞧点头,

    “南海珍珠耳坠一对,成色八成新,当银五两!”

    二丫拿了当票,银子揣进怀里转身出了门,这厢便要去大街上寻铺子买东西,她手里银子不多自然是看了又看,比了又比,尽往那偏僻的地界儿去,那处的门面小,生意差些,想来掌柜的价钱能便宜点儿。

    只她一心省银子,却不知早被人自当铺出来便盯上了,这厢眼瞧着她走到了僻静的巷子里,便一个箭步窜了过来,抓着她肩头衣裳一扯,

    “啊……”

    二丫一个不防被人掀翻在地,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立在面前,冲着她一瞪眼道,

    “臭婆娘,把你当的银子拿出来!”

    二丫这才醒悟过来,这是被人抢了,当下便要扯开嗓子尖叫救命,那汉子见状上来便是一脚,正正踢在她胸口之上,

    “敢叫!敢叫……爷爷打死你!”

    二丫疼得一口气咽在胸口,死死抓着前襟,僵着身子半晌才回过气来,

    “救……救命啊!”

    她再开口叫喊,那汉子便上来掐她脖子,二丫抬腿踢他,被他压在身下不能动弹……

    两人正撕打间,却听得后头有个女人声音喝道,

    “你干甚么,还不快放手!”

    说话间人已过来了,却是一根棍子带着呼呼的风声奔那汉子脑门儿而来,那汉子吓得忙一松手,人就地一滚,躲过了那棍头退到一边。

    二丫这才看清楚来人竟是紫鸳,当下忙爬起来往她身后跑,紫鸳上下打量她,

    “二娘子无事吧?”

    二丫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银子,

    “无事!”

    紫鸳看了看那汉子,竟还有徘徊不走的架势,便对二丫道,

    “二娘子,你先走,这人我来应付!”

    二丫吓得语无伦次,

    “你……你……我走……我……”

    “二娘子放心,我同夫人学过几招,对付这样的汉子自是绰绰有余,你先走!”

    二丫一听放下心来,

    “你……你小……小心些!”

    却是转身跌跌撞撞的跑了。

    那汉子见抢劫不成,竟是被这看着瘦弱娇小的女人挡了财路,不由的一阵大怒,左右一撸胳膊,

    “臭婆娘,你敢坏爷爷的好事!”

    紫鸳冷哼道,

    “光天化日你就敢动手抢劫,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你就不怕被巡城的衙役抓进大牢么?”

    那大汉闻言恶狠狠道,

    “臭婆娘,待爷爷抓着你,扒了你的衣裳,再进大牢也不迟!”

    说话间却是扑了过来,他也是眼利早在说话的时候便打量了这婆娘,那头上戴的,身上穿的比起前头那个可是强多了,抢先前那个不如抢眼前这个!

    他扑了过来,紫鸳身手灵活一个闪身让来,手里那一旁捡来的棍子呼一声正中那人左腿窝儿,这一下子打得那汉子一个单膝跪地,趁着他挣扎将将起身时,却是飞起一脚正正踢在那人裆下,

    “哎呀……”

    那汉子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伸手捂着那处便倒在了地上。

    紫鸳见状大喜,

    “看来夫人教的果然有用,对付男人用这一招百试百灵!”

    脑子在想,手上可不慢,手里的棍子照着头顶便是一下,她可是听了夫人的话,动手时要尽全力,不能留手的!

    这汉子果然双眼一翻白,身子晃了两晃竟然倒地不起了。

    紫鸳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凑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发觉人还没死,忙拍了拍胸口,

    “还好……还好……还好没死!”

    若是摊上了人命官司,便事儿大了!

    想到这处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看到,便索性将棍子一扔,指着那地上的汉子骂道,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欺负女人家!”

    说罢再踢了他一脚,人便悄悄儿走了。

    紫鸳回了蒲国公府,穆红鸾见着笑问她

    “今儿又到何处转悠了?”

    这丫头性子活泼,又仗着自己学过几招,腿脚儿又灵便,无事时专往临安城各处闲逛。

    紫鸳心知大娘子因着二娘子的事儿,心里不舒坦,却也不好提遇上了二丫的事,只是哈哈一笑道,

    “去那瓦肆里瞧了半日杂耍,又吃了一回茶便回来了!”

    当下将买来的点心给几个要好的丫头们分了。

    穆红鸾倒是不疑有他,只是笑笑不再说话,又低头去看账本了。

    紫鸳却是藏不住话的,背着夫人向绿绣提起了此事,绿绣一听也是心里一惊,

    “二娘子怎得遇上了这样的事儿?她可是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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