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生带了二丫回去,将那和离书给穆大与杨三娘子一看,两人心中却是又惊又恼,又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二丫回来连饭也未吃,便抱着小妞儿进去了,杨三娘子想跟着进去,穆大忙拦道,

    “她娘,还是让她自家好想想吧!”

    以后的路虽说有家人扶持但想要过的快活还要自己想明白才成!

    杨三娘子点了点头,坐在桌边也是唉声叹气,宝生却是不以为然道,

    “那个的无耻小人有何可留恋的!爹、娘你们是没见着刘璟那嘴脸,若不是为了二姐姐,我都想再揍他一顿!”

    当下将他们在桃花坝所见所遇都讲了出来,不过自然是隐去了自家与付二娘子的谋划。

    穆大与杨三娘子听了都骂那刘璟实在不当人。

    穆大骂完刘璟却是又瞪了儿子一眼道,

    “你也少得意,你当我不知晓么,你二姐姐的事你必是动了手脚!”

    宝生听了脖子一缩,忙把头埋进碗里,杨三娘子护着儿子道,

    “你骂他作甚么?便是做了手脚也是为了二丫好!宝生做的也是很不错了,现在连小妞儿都同刘璟断了,以后她就是我们家的孩子……依我瞧着呀!以那刘家的为人,只怕还有倒霉的时候!”

    宝生听了冲着自家亲娘一挑大拇指,

    “娘果然厉害,居然能未卜先知!”

    杨三娘子被儿子奉承,心里暗喜,脸上却是嗔道,

    “好了!话真多,多用些饭,今儿早早睡了,这两天虽说是向先生告了假,功课却不能扔了!”

    说罢便夹了一处筷子厚的肥肉放进他碗里,

    “多吃些!”

    宝生忙点了点头,大口吃饭,大口吃肉,心情舒畅一气儿吃了三大碗,这才放下碗将嘴一抹,

    “爹、娘,我回房去看一会儿书!”

    两人听了连连点头,看着儿子进去了,穆大才叹了一口气对杨三娘子道,

    “罢,事已至此,左右家中也不缺她们娘俩的吃穿,只要娘老子在……必不会缺了她们那点子吃穿,以后想法子为二丫置办些产业,让她老了也好有依靠!”

    杨三娘子点了点头,

    “旁的我倒不但心,只以后宝生娶了媳妇……”

    穆大摆手道,

    “此事不难,再买一座院子给宝生娶亲,他们住他们的,我们同二丫、小妞儿住在一处就是!”

    杨三娘子想了想便点了点头,叹一口气却是抽了帕子来捂了脸,

    “她们这姐妹几个怎得没一个让我省心!老大虽说嫁了富贵人家,但远在西宁那偏僻地方,又不在我们眼皮下头顾不了,虽说写信来都是说好,但终归如何却是不知晓的,不过……我瞧着世子爷对老大是一心一意,再苦的日子有了夫君体贴,也能好过的……”

    擦了一把眼泪又道,

    “老三那性子也是个不肯吃亏的,生了女儿又立时怀了二胎,可见他们夫妻也是恩爱,做个农家妇就是清贫了些……就单单一个二丫怎得这般没福气,寻了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现下和离了,一个人守着个小妞儿,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过一辈子么!”

    说罢呜呜哭了起来。

    这世道和离也好,丧夫也罢,总归受人指点的终究是女人,二丫那性子又软,若是有个想不开,可如何是好!

    这也是为人母的忧心,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总归觉着自家的孩子过日子,必有种种不如意,心疼完这个又心疼完那个,也是操不完的心!

    想到这处杨三娘子眼泪猛落,一边哭一边骂那刘璟,

    “挨千刀,受万剐的东西,考了功名做了官儿都是个贪官,害人的官儿,迟早让皇帝砍了脑袋!”

    杨三娘子狠狠的骂那刘璟,刘璟自然不知,此时回去正在与家中二老商议那二百两银子的事,刘本源一听说二百两银子心疼的直咧嘴,温氏也是惊道,

    “二百两银子,我们那里来的二百两银子!”

    刘璟应道,

    “娘您也别急!今日您可是见着那粉衣的女子了?”

    见温氏点头便道,

    “那女子乃是我恩师的二女,知书达礼,家有万贯,父母极是宠爱她……”

    当下将付二娘子讲给他听的一一道了出来,刘本源听了神情松动,温氏却是双眼发亮,

    “他爹,这可是好事儿,老大有了前程,以后老二、老三也能受他提携!”

    一旁正埋头扒饭的刘勇、刘安两兄弟,听了连连点头,刘安仗着在家里最小,父母疼爱,便嚷嚷着道,

    “爹,您也不想我同二哥一辈子都跟卖菜吧!”

    刘本源听了瞪他一眼,

    “卖菜又怎得了,不照样能养活你们!”

    刘安闻听立时不满了,

    “爹,大哥做官儿,我们做菜贩子,爹您真偏心!”

    刘本源一筷子头敲在了小儿子头上,

    “你小子若是有那读书的本事,老子也让你做官儿!”

    温氏在一旁瞧着小儿子怏怏的垂下头,便心疼道,

    “他爹,这事你还是多想想!”

    刘本源虽说骂儿子,总归还是心疼的,当晚上翻来覆去一夜,第二日还是搜刮了家里的一百多两银子,实在是再也寻不到了,便去城里将自家那破院子抵押了些银子,这才凑齐了二百两银子。

    第三日刘璟到了衙门与宝生见面,两人互瞪一眼冷哼一声,一个交银子,一个写下收据,在衙门之中交接完毕,便再不多言分道扬镳。

    宝生自衙门出来便回了学堂去,在学堂之中同师兄们打听那付氏学堂的所在,师兄们听了都惊道,

    “你去那付氏鉴知草堂做甚么?”

    “哦,有个朋友在那处求学……”

    “那你过去切切不可报了我们学堂的名号,那付老儿同我们先生乃是生死大敌,若是报了我们学堂的名号,小心你进得去出不来!”

    宝生听了吓一跳,

    “甚么!”

    “嗨!你少听他胡说,他是吓唬你的,不过那付老儿与我们先生不和倒是真事儿,乃至下头众位学生也相互瞧不上眼,你过去报了我们学堂的名号说不得还要受刁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哦……原来如此!多谢师兄!”

    得了师兄指点,待轮到返家的日子,宝生早早自学堂出来便过去寻那付二娘子。

    付济舟不同魏光宗清高,收学生要挑门第,付济舟教学从来是有教无类,男学生与女学生都会收一些。他是有名的大儒,临安城中高门大户的小娘们上门求学的不少,付二娘子便在女子班中,女子班平日里衣着也与男子相同,也是儒衫儒巾,不许涂脂抹粉,不许带金着银,与男班不同的便是腰带,男子为玄色,女子为红色。

    宝生到了鉴知草堂向门子提了付二小娘的名字,那门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你是何人?为何求见付二娘子!”

    女班不同男班,来往见面的人物门子是要仔细盘查的。

    宝生应道,

    “乃是付二娘子的一个朋友……”

    想了想猜门子必不会让他轻易见面,当下摸出几个铜板来塞进那门子的手中,当下笑道,

    “劳烦您通报一声就是,付二娘子若是不方便,只需带个话就是!”

    门子闻言这才缓了脸色,

    “这几日都未瞧见二娘子,今日也不知在不在,你且等着!”

    宝生应了一声,在外头等了半晌,那门子才出来道,

    “付二娘子确是几日未来了!”

    “啊?”

    宝生一惊忙问道,

    “可知是何缘由?”

    那门子也有些纳闷,付二娘子虽说是付师的亲女,但勤学不缀风雨无阻,少有这样几日都不来的情形。

    看在宝生给的那几个铜板份上,门子便透露了点子消息,

    “不知为何,只前头几日听里头的女学生们闲谈,说是付二娘子触怒了付师,被关在了家中!”

    “啊!”

    宝生一惊,几日前……难道是从桃花坝回来之后便被关在了家中?

    ……难道是因着那日的事儿?

    当下又给了几个铜板,打听了付府的所在,转身出来又心中暗道,

    “若是真因着那日的事儿被罚,我这样大咧咧的登门,怕是见不着她,更要给脸子看!”

    想起那日付老夫人盯着自己的眼神,暗想道,

    “她一个女儿家,我是外男又非亲朋,登门多半不能见,不如晚上去!”

    当日匆匆出城回到家中,回去同父母道要在城中师兄的家中住宿,要一起夜读作文章。

    穆大与杨三娘子并未起疑,还塞了些青菜让他带去。

    宝生无奈只得接了,在天黑之前进了城,却是寻了一家离付府最近的客栈,将那青菜送给了客栈老板,开了房在里头睡了到半夜,这才起身将带出来的深色衣裳换上,悄悄自客栈出来,便往付府跑去。

    这付济舟乃是大儒但是胜在清贵,也不是甚么权贵之家,家中护院不过十余人,身手并不高强,只做巡夜之用,倒也无有多少警惕之心,因而宝生很是轻松的翻墙进了院子。

    他也未做过这夜入人家宅之事,进了府里左右打转不知应到何处去寻付二娘子,总算他也知道女眷都在后院,便瞧准了方向悄悄摸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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