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让我来给你讲一讲双方实力对比。”
    鱼梁洲北宫长乐殿里,李渊手里端着一杯猩红葡萄酒,靠着白熊皮铺设,里面填充着天鹅绒的软椅,漫不经心的对着皇帝儿子述说着,仿佛在描述着一简鸡毛蒜皮的小事般。
    “四十万突厥铁骑,至少四十万,只多不会少。”
    “其中既有在漠南多年的突利、郁射设、颉利等的旧部,也有来自漠北的突厥部众,更有西突厥十姓部落,以及葛逻禄、拔悉密、突骑施等部,还有被他们征服的白匈奴人、波斯人、厌哒人、罗马人、阿拉伯人等,还有西域高昌、伊吾等,甚至连东北的契丹、库莫奚、霫人、室韦人都有许多人归附于统叶护,除了铁勒人,大唐的北方,几乎都是统叶护的人。”
    “四十万人,射出的箭能遮蔽天空,战马能布满大地。”
    举起酒杯李渊喝了一口,顿了顿,他目光望着儿子。
    “我们跟突厥,还他娘的有几千里的战绩,从河西西端的敦煌阳关,到玉门关,到张掖,这条河西走廊一直到陇右、朔方,再是沿着黄河的河套,然后是代北再到燕山渝关,几千里的边境。”
    “他娘的这么漫长的几千里边境上,有着四五十万的突厥大军,他们随便从哪个方向进攻都可以,他们甚至可以全线进攻,河西、陇面、朔方、河东、河北每道边境上都能放上十万大军,而你手里有什么?”
    “你只有十万人马,还不能集中一处,得分防墩煌阳光到幽州渝关几千里防线,每道你只能放一两万人马,守的了东边守不了西,顾的了头顾不了腚。况且,刚刚经历的大灾,你又犯了个愚蠢的错误,不但把朝廷各地的粮食都调集到北方分给了灾民,而且还大大得罪了所有的地主富豪们。”
    李渊冷哼了一声。
    “你现在要把十万大军,拉到北方去跟突厥人四十万人打,你哪来的自信。不说十万对四十万是多么的愚蠢,而且你的粮草军械等也不足,再一个,你刚得罪了天下的豪强地主们,这个时候内部不稳,你却要把精锐放到北方去,你就不怕,万一败了?”
    “就算不败,可若是朝廷精锐尽被拖在了北方,这个时候那些心怀怨念暗有不轨之人,趁机作乱?你又要怎么办,拿什么平乱?”
    李渊一句一句的说着。
    李世民坐在旁边,静静的听着,对面,是他的两个一母同胞的兄弟,海南王李建成和海陵王李元吉,两人只是坐在那里旁苦无人的饮酒。
    可李世民觉得他们俩个在幸灾乐祸。
    “父皇,统叶护已经派人提了要求,他要求大唐与突厥重新划界,以长城为界。这个要求太过荒唐无理,朕不可能答应他们。”
    “他提出这个要求,你可以讲价还价。”李渊道。
    李世民回答,“文远说过,这个时候我们和突厥人求和,只会被他们认为是软弱可欺,他们只会越发的贪得无厌,胃口更大。那个时候,他们说不定就会要求大唐把河西也割让给他们了,若我们同意,他们也许会要求我们把萧关和陇关以外的陇右,也割让给他们,也许到时,他们依然不会满足,那个时候,他们要求,我们把关中也割让给他们,陛下,难道朕也要答应他们?”
    李渊听到李三的名字就不满。
    哼了一声,把白玉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李三,李三,你也是皇帝,为何处处要听那个李三的?李三以前不过是个白丁,一个野和尚,可在你这里,短短几年时间,却已经成了大唐第一功臣,官居宰相,爵封国公,两千五百户的真封,也算是前所未有了。朕还听说,你还给李超刚封了一块领地,多大?东西南北四面各三百里长,好大一块地方,差不多是三个襄州了吧?陛下对这李三,倒是真的大方豪爽,信任无比啊。”
    “朕确实信任李超,李超对朕忠心耿耿,为了大唐立下无数汗马功劳。”
    “哦,是吗?可我只看到一个幸进小人,他为了权位,挑拨离间你们兄弟感情,离间我们父子亲情,他还侮辱了你三姐,还害的我的孙子你的太子断腿,他还给你出那些乱出八糟的办法,搜刮天下财富,得罪天下豪强地主世族们,耗空了国库,还让朝廷欠下了几千万贯的债券,而朝廷又收获了什么?国库空空,现在还要面对四十万突厥人。”
    “你的对突厥策略,也基本上都是李超制订的吧,当初说的那么好听,可结果呢?你倒是把颉利请来襄阳做客了,可却让统叶护一统草原,这比之前的情况更糟糕,那时我们只面对一个东突厥,现在却面对的是整个草原。”
    “这个李三,根本就是无君无父,只是为了自己一人名位财富的小人。朝廷穷的都欠了几千万债,可你看看李家,短短数年时间,已经成为大唐第一富,都说李家的绢,可以把终南山每棵树都缠遍,李家的钱库,里面的金银堆积如山,李家的钱庄,发行的庄票比朝廷的钱币都还好用,皇帝啊,莫真把李超当成了兄弟,你的兄弟是建成和元吉他们,不是那个李三,他并不是真的姓李,他姓张!”
    李世民对这番挑拨的话,并没有往心里去。
    他反问,“那依陛下之见,如今突厥大兵压境,朝廷该当如何?”
    李渊不以为然的笑道,“其实事情很简单,不用十万大军,派一个使臣去见统叶护就好。那个张三不是很能说会道吗,就派他去。”
    “去了说什么?”
    “当然是议和。把颉利送给统叶护做见面礼,大唐承认统叶护为突厥大可汗,咱们可以与他划定边界,他不是要求以长城为界吗,那就答应他,就以长城为界。”
    “这不可能!”李世民面色难看。
    “这有什么,长城之外,本就难以控制,与其现在不肯放手,强跟突厥人硬争,不能拱手相送,换得突厥人修好罢兵,这难道不更值?你也不要觉得不甘心,其实也没什么,先让给突厥人,天下如此之大,中原五湖四海尚不能完全控制,又何必急于强求北方塞外?”
    李渊毫不避讳他当年起兵之时向突厥称臣纳贡,以换取突厥支持。
    “想当初,太原起兵之初,河南有李密、王世充、河北有窦建德,关中又有隋朝兵马,为了能够顺利取得关中,朕也向李密示弱,又向突厥纳贡,才让太原后院不为突厥所趁。所以说,暂时的忍让,并没有什么。你今日向突厥纳贡,甚至是称臣,也没关系,来日你实力强了,你可以再一一要回来。”
    “世民,朕不相信张三,你让张三统兵十万与突厥开战,这太不明智了。你这是在赌,把我李氏江山的国运都赌上去了。”
    李世民认真思虑着父亲李渊的话。
    有些话,他觉得也有道理,适时的忍让,忍辱负重一时,也是为了以后翻盘。可若让他现在向突厥求和,割地陪款称臣纳贡,这不可能。
    “父皇,朝廷能打仗的将帅很多,李靖能征,李绩善战,秦琼勇、尉迟恭猛、程咬金敢,罗士信悍,能征善战的将领很多,但朕更信任李超,他能谋善战,尤其是大局观把握最好。选李超为帅,他知道在什么时候该打,也知道什么时候该收手。李超之前跟朕说过一句话,这次出征北伐,打其实是为了和。先打,然后和。”
    李渊摇头,“朕不信张三。”
    “陛下,文远叫李超,是我大唐宰相,检校中书令、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户部尚书还是太子太师、太子詹事等,朕绝不会怀疑李超的忠心。”
    “也许现在他对你忠心,可你这样用人也是不对的,现在他就是宰相了,是太子太师了,还给了他三百里封地,两千多户的真封,那你想过没有,如果这次他真的打赢了,到时你要如何赏赐酬功?难道封他太师?封他中书令?皇帝啊,这个李三,才二十六岁!”
    李世民点头,“朕知道,李超今年二十六,但朕今年也才二十八,朕还年轻,朕正需要李超这样年轻有为又忠心耿耿的人。”
    李渊又些不高兴的哼了一声,“算了,我说什么话,你现在也听不进去,我说那些都是为了大唐,为了我们李氏江山,可你却总觉得我在离间你们君臣之情。罢,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莫真等到了有一天,你才来后悔莫及。有句话算是我做父亲的给你的忠告,你是皇帝,李三是你的臣子,因此你们不应当成为朋友,君臣永远也不应当成为朋友。不要让你们的关系越过这条线,要不然,后悔的是你自己。再则,李超永远只是个外人,他并不是真正的李家人,你记住这点。”
    李渊一席话说完,便让人送客。
    李世民也不愿意再呆下去,起身告辞,离开的路上,父亲的那些话总在耳边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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