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的拳头紧了松,松了又紧。
    江国公、尚书令陈叔达却还在那里喋喋不休。“陛下,侯君集非杀不可,越早杀越好,不能再拖下去了。”
    尚书右仆射萧瑀也不计前嫌,再次和陈叔达同一阵线。
    至于其它七位宰相,也依然还是那副态度,侯君集非杀不可。
    李世民很失望。
    让陈叔达、萧瑀复相,那是让他们来异论相搅。他不满中书门下的宰相们一致立场来面对他,希望宰相们能支持自己,能听话些。
    可这两老头都干了什么?
    复相快三个月了,就干了两件事情。
    一是反对新政,一是催着杀侯君集。
    李世民并不想废新政,虽然他把主持新政的李超和马周都赶出了朝堂之上,但不表示他连新政也反对。新政是个好东西,朝廷的国库收入大增,同时也对豪强地主们的土地兼并、人口控制等遏制了许多,在吏制上也刷新许多。
    总之,新政推行时间不长,但好处已经充分显现,李世民不可能废新政再回老路。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让他再去过原来那种穷日子,李世民真不愿意。
    “侯君集现在重病之中,要杀也得等他伤好之后再开堂审理后再说。”李世民一如继往的拖。
    杀侯保侯,似乎成了皇帝和宰相们斗争的工具了。
    宰相要杀,李世民偏就不想杀。
    杀了,那就是他皇帝向宰相们退让,那岂不就是承认李超是对的,他是错的?
    在这件事情上,李世民就跟王八吃了秤砣一样,铁了心了。
    这甚至比他坚持新政之法还要坚定。
    陈叔达也觉得生气,甚至窝囊。
    复相回到中枢,这都快三月了,可他什么事情也没做出来。改良新法,没改成,杀侯君集没杀成。
    尚书省里,处处都还充满着李超的影子,这里一切还按着李超留下的规矩行事。尚书省里,过去的老吏已经被裁的差不多,现在都是那些经过吏考选录的年轻人,各地地方上能干吏员、国子监的年轻学员们等。
    这些人干劲十足,本来是好事,可陈叔达就是有种还无法进入的感觉。
    他迫切的需要干几件大事,比如说改良一道新政制度,或者杀了侯君集。
    侯君集现在名声是彻底的臭了,天下喊杀。
    如果他能杀了侯君集,那无疑他的名头也立起来了。
    可偏偏皇帝就是不肯杀。
    “陛下,臣老了,乞骸骨!”
    殿上,谁也料不到陈叔达突然就请辞。
    李世民也怔住。
    这些宰相一个个有什么毛病,怎么动不动就请辞?
    “陈相,莫说这样的气话。”
    陈叔达却不是说气话,三个月了,这都要到贞观二年的年底了,可他这次复相做了什么?什么都没做到,感觉自己就是个多余的。
    这样的尚书令,还不如不当。
    “臣请杀侯君集,若陛下今日不答应,臣立请辞职。”
    李世民气的肝疼。
    都是跟李超学的臭毛病,动不动就拿辞职当威胁。
    “朕说了,等侯君集病好过堂审理再说。”
    陈叔达捋了一把长长的白须,他老了,精力不济了。若是皇帝肯听谏,他还能再干几年。可是现在这个样子,还留恋做什么,不如回家写书去。
    “臣请辞!”
    “江国公。”
    “陛下,今日要么杀侯君集,要么就臣辞职!”
    李世民哼了一声,不肯答应,他不相信陈叔达真会辞职。
    结果那边陈叔达真的直接把自己的梁冠摘了下来,然后扭头就走了。
    “哎!”
    李世民伸手叫他,可陈叔达不理会,走的很潇洒。
    李世民气的都要顿脚。
    “萧瑀,现在你是尚书令了!”
    李世民气呼呼的道。
    萧瑀此时心情有些复杂,看到多年老友就这么潇洒的挂冠而去,他心里生起几分佩服,甚至还有几分羡慕,这份洒脱,太潇洒了。
    “陛下,臣请斩侯君集、废新法,重还天下安宁!”
    萧瑀回过神来,举笏就道。
    “侯君集之事莫再提。”
    “新法也不会废!”
    萧瑀不说话了,直接把头上的梁冠给摘了下来。
    李世民急了,“宋国公你这是做什么!”
    “既然陛下听不进臣之言,那臣还留在中枢何用,做一签名尚书令吗?”
    说完,萧瑀也转身而走,追陈叔达去了。
    “等下,你回来!”李世民大喊,可萧瑀不理会了。大唐的宰相就是这么洒脱,宰相们是与君王共治天下,而不是一切都全听皇帝的。
    现在李世民不愿意再如过去的约定,那这宰相不当也罢。
    李世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陈叔达和萧瑀两人迈出殿门,他心里杀人的心都有了。可却又无可奈何,大唐还没有这样的传统。
    皇帝也不是一言堂,宰相们的权威、声望都是极高的,他们真要走,皇帝也没办法。
    “宇文士及,现在你是尚书令了!”
    宇文士及有些无奈,这尚书令不好当啊,这才多久,已经三个尚书令先后辞职了。
    “陛下,臣何德何能,敢当此重任,请陛下收回成命。”
    宇文士及拒绝。
    “无忌,你来当尚书令!”
    李世民又望向大舅子长孙无忌。
    结果尚书左仆射长孙无忌也不肯接。
    问了好几个,没人愿意当这尚书令,这让李世民气的脸都紫了。尚书令什么时候成了烫手的山芋了,一个个都不肯接。
    最后,李世民只得退一步,让宇文士及接任尚书右仆射之职。
    中书门下的宰相,一下子只剩下了七个。
    看着剩下的七个宰相,李世民真担心他们又提什么杀侯,直接就离开了。
    当天,李世民让王太监到中书门下传旨,皇上龙体不适,暂不临朝视事,继续由太子殿下监国摄政,由中书门下宰相们辅佐太子理政。
    皇帝跟宰相们赌气,结果就是又有两位宰相辞职,尚书令空缺。
    襄阳城的百姓,这段时间感觉很过瘾,大戏不断啊。这么精彩的朝堂局势,都让时报和半月谈的销量再次暴增,半月谈都破三万了,时报也破了两万。
    至于汉京报,因为是官方喉舌,对于朝堂时事一直摭摭掩掩的,销量如今不增反降。
    时报和半月谈如今也越来越大胆,谈论起这些时事来也毫不避讳。
    国子监的学生们、讲武堂的学生们,还有那些年轻的士人们,一个个都跑到报纸上来抒发自己的意见,大肆讨伐侯君集这样的奸人。
    甚至骂宰相无能。
    不过当萧瑀和陈叔达辞相后,却被许多人称赞。
    李世民缩回深宫不出,不见宰相不视事,但每天都要看报纸,听六扇门的禀报。
    越看报他越生气。
    “这半月谈和时报简直就是在煽风点火,挑拨是非!”
    李世民一巴掌拍在桌上。
    他一直都很支持这两份报纸,甚至让他们刊登朝廷的邸报消息,让他们使用朝廷的驿站系统。可现在他们都写的是什么?
    越来越过份了。
    这两家报纸是李超名下的产业,这又是否李超幕后授意?
    “传朕旨意给羽林军和金吾卫,把半月谈和时报封了!”
    王太监惊讶。
    这半月谈和时报两份报纸,可是名声极大啊。这要是封了,只怕会引发事端啊。
    “封!”
    “朕难道还要被两家私人的报纸给牵着鼻子走?他们有何资格谈论朝政,指责朝堂?”
    被中书门下的宰相们顶着干,已经够火大了,现在连两家报纸都要对他指指点点,虽然没明说,可这话里话外,不都是在指责他吗?
    忍无可忍。
    “陛下,只怕中书门下宰相们未必肯通过旨意。”
    李世民大怒,“直接调羽林军和金吾卫,朕不通过中书门下,朕直接调兵。”
    “枢密院那边未必就通过啊。”
    这下李世民更怒了,难道他堂堂天子,要封两家报纸也做不到了?大唐的将士,他这个皇帝调不动了?
    “直接下旨到军营,朕倒要看看,谁敢不遵旨!”
    旨意越过了中书,也越过了枢密院,直接下到了羽林军和金吾卫的军营里。带兵的校尉们有些为难,但面对着脸色不太好看的宫里内侍,最后还是咬牙去召集兵马了。
    中书门下的宰相们、枢密院的枢密们能跟皇帝硬顶,那是他们有资本,国家制度如此。但他们只是军中的普通军官,他们管不到朝堂那么多的事情,他们只知道,天大地大,皇帝最大。
    皇帝直接下旨了,他们不能拒绝。
    当天,羽林军和金吾卫数支兵马出击,直接把襄阳城里时报和半月谈报社给封了。
    好在他们行动之前,得到了命令,只是查抄封闭报馆,不许伤人,也不抓人。
    半天时间,报社封了。
    印刷坊倒没事,那边跟报社都属于李家,但名义上是分开独立的。
    报社封闭,里面的编辑记者们被赶出来,然后士兵们封门,上锁,还派兵把守。
    行动很快,动作迅速。
    李世民接到报告,心里很舒爽。
    中书和枢密院也很快都接到了消息,就在襄阳城里的事情,哪里瞒的住。
    李靖听说皇帝直接调动南北衙的士兵去封报馆,沉默了许久。
    然后从笔架上拿起一支笔,蘸墨写下了辞表。
    把辞表交由吏员上呈,然后他回头看了眼枢密院里自己这间公房,叹一声气,摘下官帽,把官印也摆好,然后出门走了。
    宫里李世民心情难得舒畅,王太监脸色低沉进来。
    “陛下,刚刚枢密使卫国公李靖向太子殿下上呈辞表,然后挂印离职了。”
    “什么?”李世民愣住。
    “陛下,枢密使李靖挂印辞官了。”
    “他为什么要辞官?”李世民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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