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他话音里的迟钝,刘灿笑了笑,挑了下眉:“怎么是同我学的呢?”

    “我记得阿弟,总是会想尽办法令自己舒服,哪怕是没有条件呢?也要创造条件!”

    刘灿一怔,笑了起来,郭荣也笑了,拿过茶具,亲自给刘灿点了茶:“这是今年的夏茶,阿妹不妨尝尝。”

    刘灿看着他的手法:“想不到阿兄还是以这种手法泡茶。”

    “很多事情一旦会了,就很难忘记。”郭荣说着,把茶推到了她面前,“何况这些年,阿妹的这分茶之法也很受推崇呢。”

    刘灿一笑没有答话,郭荣的话的确让她有些心惊,不过对此她也是早作了准备的。正堂在各地安插势力,一方面是通过雪盐,另一方面就是通过茶了。茶馆、茶社、茶庄,制造贩卖……最初他们只是运茶谋取利润,而现在他们已经有了完整的体系,这个体系能运转能盈利,也能为他们专递情报。在这其中,茶馆起了很重要的作用,那些茶博士的分茶点茶之法都是从她这里学去的,不过这也没什么,这种方法早就在她的安排下推广了起来,就算郭荣再怀疑,也不能仅此一点就证明这些茶馆都同她有关——何况,还真有大批的是和她没关系的!

    “由此可见,世人都喜欢偷懒啊。”刘灿笑着拿起了茶杯,先低头看了看,虽然取了巧,郭荣的点茶也相当见功底,茶杯里的叶子甚至脉络都清晰可见,她有些哑然的向他看了一眼,早先郭威也会分茶,可绝分不了这么好,现在看来,却是没少下功夫,“不过阿兄除外,这功力,就算取了巧,也是苦练出来的。”

    “哪里说的上苦练,冲的多了,也就做的好了,就同阿弟的骑术。”

    “看来阿兄已经知道昨日的事了。”

    “略有所闻。”

    “一时意气,倒让阿兄见笑了。”

    郭荣看着她,刘灿笑笑,没有再解释。是的,她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的!自她来到开封,不是被刘承佑拉着就是被李思之拉着,李思之这边是给好处,什么宅子物件仆役,刘承佑那边是展现王霸之气,那一天是骑马,再早几天还有射箭,更早的,还赏了她一顿高大上的御饭。她知道刘承佑的意思,一来是不太想让她和杨玢等人接触,二来,恐怕就是想真正的收服她了,她想配合,她真想配合,可如果刘承佑就这么点手段的话,她哪怕想跟着虎躯一震纳头而拜,刘承佑自己恐怕都不相信吧!这些天的相处下来,她已经非常清楚,刘承佑也许精神有了那么点问题,却不傻,他在她面前展现这些,希望能收服她,但如果她真的被收服了,他大半也是不信的,而且,她也不能这么快被收服,因为她一旦被收服,刘承佑就很有可能让她去做他一直想做的事,而那,正是她想要避免的。

    李业觉得她不够聪明,不知道把握机会,但对于她来说,能拖延时间就是胜利!只是她没想到这事还引起了郭家的注意。

    “你……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什么?”

    郭荣看着她,见她眼眸清澈,一时也摸不清原由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有道:“没什么,只是你遇到了什么都可与我说。”

    “好。”

    “……不管怎么说,阿弟,我不希望我们是敌人。”

    “阿兄说的哪里话,我们怎么会是敌人呢?”我现在做的,就是为了避免将来与你们为敌啊,与其将来你们成了大周皇室,不如……就不要出现吧!

    第215章 苦菊 (一)

    刚过寅时,刘灿就醒了。此时外面还是漆黑一片,她和往常一样没有动,而是揉捏起自己的鼻子,捏完鼻子,她又开始拱着身,向上抬腰。这一套动作,是她在现代看到的养生操,从在密州起,她就开始做了。按理来说,她这样的年龄一般不会考虑这个问题,不过认真来说,她其实在管城就开始注意养生了,当然那时候是全部都有,而到了密州,她更注意给自己养生。

    气运这种东西说起来有些玄乎,可有时候你还真不能不服。特别是在五代的这个时间内,如果刘知远能挺个十年二十年,绝对不会有郭威什么事——就算刘承佑再不中用,刘知远也把路给他铺好了;而如果郭威能再活个二十年,那么郭荣能不能成为周世宗也很难说,再往下看,如果郭荣能活个十年,那基本就没有赵匡胤的事了,从某个方面来看,北宋能够成立,就是前面这一连串靠谱皇帝的短命!

    这里面,真没有气运的说法?

    刘灿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夺运成功,也不知道自己到最后会不会也被气运影响了,但她会尽量避免那种情况。

    一套操做下来也不过是一刻钟,做完之后,她起身下床穿上自己的衣服,然后外面就传来了阿段的声音,问她是否需要用水,她应了一声,阿段就端着水进来了。房间里有备好的凉水,她把热水兑到凉水里,端到刘灿面前。

    “辛苦妈妈了。”

    “大郎说的是哪里话?喜鹊不知道多盼着这一天呢,已经在我跟前磨过几次了。”

    刘灿笑笑。随着她年龄渐长,一些女人都会发生的事情在她身上也出现了,比如每个月都会有的麻烦,比如体型的变化。后者还好,她的胸前并不怎么伟大,再加上锻炼肌肉结实,穿衣注意一些也就遮掩过去了,但前者,那真是需要有个人帮她打掩护。本来阿段是已经转到后宅了,刘灿又把她调了过来,这些年一直都是她负责一些贴身的事务。而这个喜鹊,就是她去年收的养女,毕竟阿段的年龄越来越大,一些事做起来也比较吃力了,而且和她一起的阿赵、阿成等人都已经荣养了起来,再让阿段做这些活就不太妥当了,所以就有了这个喜鹊。

    她本是在厨房里做工的烧火丫头,因做事勤勉就入了阿段的眼,不过阿段会收她,还是因为无意中听到了一番话。那是喜鹊和另外两个烧火丫头谈论刘灿,当时因为才执行过鞭刑,虽然刘灿自己就挨了鞭,但真还有不少人说她严酷,对她心存畏惧,而另外两个烧火丫头就是这样的:“大郎君纵有千般好,到底太过严厉了,比起来,还是三郎君更好一些,人又温和又谦逊,在演武场中也很受先生们的夸奖呢!”

    “是啊是啊,咱们将来要是有福气跟着三郎君就好了!”

    听了这话阿段不过一笑,自刘家越来越好,下人越来越多,别有心思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起来,特别是一些年轻的女孩子,更是会生出一些不切实际的梦想。对于这种事,一来不归她管,二来就算归她管了她也不会插手太多——谁没年轻过?谁没过遐想?当然,她们那时候连饭都吃不上,也没那么多心思,可要嫁人的时候也会想想以后的日子……所以只要不惹出什么事,这都是正常现象。

    “大郎君哪里严厉了?就算严厉也是有原因的!”

    “原因?什么原因?”就在她准备走过去的时候,听到了这个话,顿时她就站住了,因为她也想听听这个小姑娘会怎么说。

    “当然是因为那些人不好了!若那些人都规规矩矩的,大郎君又哪里会随意处罚他们?而且,若大郎君不严厉,下面的人不都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又哪里有我们现在的日子?”

    这话不稀奇,但能从一个烧火的小丫头嘴中说出来还是有些意外的,阿段听了,就暗暗的点头。而这么一番见识又显然是那两个小丫头驳不了的,当下就有一人道:“哟哟哟,看你把大郎君说的这么好,是不是想给大郎君暖床啊!”

    “才不是呢!”

    “别说了,我们都知道,自从你上次见了大郎君一面,这个魂儿啊,就被勾走啦!”

    “你、你胡说!我、我才没有!我、我是仰慕大郎君,可、可并没有像你们说的那样!”

    “看看看看,连仰慕都出来了,还说没有呢!”

    那两个丫头一起嘲笑,喜鹊被激的又急又燥,就发起了毒誓:“我对大郎君一片真心,若有那不要脸的想法,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这话有些毒了,那两个丫头也被弄的讪讪,最后又说了两句就离开了,只留下喜鹊在那边咬牙。

    这件事并不大,阿杜却留了心思。她这些年在刘家过的很不错,却一直有一个遗憾,那就是没有养老子侄。她知道,刘家是一定会为她养老的,只要刘家不倒,哪怕她七老八十不能动了,也自会有小丫头把她照顾的妥妥当当的。但再妥当,那也不是后人,是不能在床前尽孝,死后烧香的。这个遗憾,不仅是她,阿赵、阿成都有。阿成还好一些,有一个亲属,她和阿赵都是孤家寡人,想要找个有血缘关系的也难,而且看阿成的样子,她们其实也有些心冷。她们两个商量后,就觉得可以收养个孩子,把这事同王氏说了,王氏也不反对,刘灿那里也没问题,只是这孩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收养的。

    以她们现在的身份地位,放出风声,自有大把愿意送上门的,男女都有,年龄任选。可越是这样她们越要慎重,人品是首先的,还要对脾气——收养个小婴儿从头养起,她们是真没那个精力了,也没那个心思,像她们这个年龄的,虽然看起来身体还好,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去了,到时候留个半大小子给刘家照应吗?

    所以她们心目中的人选是起码要懂点事了,然后还要对脾气对胃口。阿杜就觉得喜鹊很对胃口,之后她又试探了两次这才下了决定,再之后,喜鹊就跟着她学习起来了。刘灿是个好伺候的,所以喜鹊跟她学的,最主要是规矩。哪个房间是能进的,哪个房间不能进,进去之前要先做什么表示,见了什么人要说什么话……

    若没有意外,阿杜是想将来让喜鹊顶替自己这一角的,当然,要让她先能接受刘灿的性别。

    刘灿洗漱了一番,阿杜就把东西收拾下去了,刘灿也跟着走出了屋门,现在天气正好,最适合锻炼,不过她刚走进院子就看到了周东旺,立刻,她就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果然后者对她行了礼,随即就道:“大郎君,赵指使来了。”

    刘灿嘴角一抽,几乎想磨牙了。

    是的,赵指使,就是赵匡胤,在她来开封的路上就把他调了过来,不过因为他那边还有一些军务,所以是这两日才到的。说实在话,赵匡胤一到她就安心不少,除了缥缈的气运一说,更重要的事,她这边终于有个能在陆地上打仗的了!在她的计划里并没有大动干戈,但她也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再怎么说,她这一次也是真正的在干扰历史了——早先,她只会顺应历史而走,这一次,她却会改变历史,所以不管她做了什么计划,都要有打仗的准备。虽然她预计的主战场不是这里,她也不想在这里和人打上一仗,可该有的准备还要有。

    开封城外的那艘大船是她的准备,黄河入口处的船队是她的准备,这些年在开封的布置是她的准备,后方密州的调集是她的准备,赵匡胤,也一样是她的准备!

    她想的很好,可就忘了赵匡胤,那是个二啊!在打仗上他是没的说,这一次横扫半个山东,他虽不能说大放异彩,可也非常老道,那么大的阵势没有丝毫慌张,该突进时突进,该停歇时停歇,绝对当得起有勇有谋,其表现就连赵方毅都赞了几次。可在生活中……尼玛她把他调到开封,不是让他来旅游的啊!

    是,她是说了今天早上一起出去吃饭,可用得着这么早吗?

    “大郎君?”见她久久不语,周东旺又问了一遍,她在心中叹了口气,“让他过来吧。”

    周东旺去了,片刻,赵匡胤就颠颠的过来了,人还没走到近前,已露出一口白牙:“大郎君,你起的好早啊!”

    语气里充满了惊喜和意外,刘灿默默的转过了头——这话,她在昨天、前天都已经听到过了!

    “二郎,我昨日不是同你说了,今日可以晚来一会儿吗?”

    “是这样的,但我怕大郎君想见我,所以就提早守着了。”

    ……

    “我知道大郎君习惯早上锻炼,我可以和大郎君一起啊!”

    ……

    “大郎君?”

    “王森还没有来,你去叫他起来吧。”

    赵匡胤一怔,刘灿接道:“你们两个练比较合适一些。”

    开玩笑,她骑射功夫虽然没落下,但比气力那是天生弱势,这些年她虽天天锻炼,却更多的是在背后谋划,跟始终奋斗在战斗第一线的赵匡胤相比……那不是自爆短处吗?虽然赵二同学的崇拜不是那么好消受,但还是让他维持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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