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谈话对象中,大部分是来自各国的人类,具有官方背景,其中一位直接任职于国王内阁;也有精灵和矮人,但数量很少。那名矮人表现的最为镇定,看到犬魔在眼前抽搐,还像喝醉了似的半闭着眼睛,不曾露出什么惊讶情绪。

    树妖因为家园被毁,也尽力协助反抗军。但它们比精灵更保守,报复过后,就主动返回密林中,不想再与人类扯上关系。

    总体来说,这里聚集了大路上的主流智慧种族,且都亲耳听到她的话。他们大多十分安静,还不如看到奥斯进化时那么震惊,只偶尔问几个问题。但是,这就代表他们心中各有打算,不准备当众吐露想法。

    “就算他们有想法,也不可能在这里向你表示。”事后,海琳卓不甚客气地说。

    “有想法有能力的人都在暗中活动,干吗要跑到这儿来,引发你的警戒吗?”海琳卓走后,巫妖更不客气地说。

    苏眉笑道:“怎么,你的同行怀着和你差不多的打算?头骨虽然没有性别差异,转化之前却有,所以应该分出男性巫妖与女性巫妖吧?你和女性巫妖结婚后,能不能直接生出小头骨?”

    巫妖实力逐渐恢复,咒骂她的次数也越来越少。这似乎是件好事,但仔细一想,立即能想到其下令人不快的潜台词。它比任何人都聪明,知道自己还是废物时,无论怎么喷吐,苏眉都不会和它计较。克雷德更是如此,根本没把它的骚扰当回事,任它万语千言,他只默默坐在那里看书。

    然而,它变回通常意义上的巫妖,身份就不再相同了。它想要做更多的事,完成更宏大的目标,不可能甘心蹲在这个小队里,跟着他们东奔西走。

    它清楚这一点,苏眉更加清楚。巫妖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全恢复,但即使是现在的它,施展那区区几个下级法术时,也并非普通法师能够相比。它态度的收敛,无疑代表心态发生转变。至于这转变是好是坏……苏眉想都不想,就在“坏”那边投了一票。

    但它听到“小头骨”这种胡说,仍要为尊严而战,大骂道:“你想生孩子想到发昏了吗,居然又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还是说,你的智力与危险成反比,在安逸时反而最低下?”

    凯本来正在喝水,当即喷了出来,呛咳着说:“如果巫妖能够生出小巫妖,吸血鬼的威胁就不足一提了。我记得,大陆上的巫妖并不多,其中女性更少……”

    巫妖向他打出一发沉默术,试图令他闭嘴。但凯坚持把话说完,“离这里最近的一位,好像是有‘食尸者’美称的卡奥妮丝。你们之间从来没什么来往吗?”

    巫妖冷笑道:“我和它唯一可能的来往,就是合力把你从你那身精灵皮里揪出来,做成在绳子上摇晃的肉干。”

    苏眉无奈地说:“说真的,对大部分女性来说,这是一个糟糕透顶的言论环境。”

    他们这时又聚集在一起,本来打算研究她的爪子,并找出爪子和眼睛的配合能力。克温纱生前神秘兮兮,不肯对任何人完全露出她的能力。就苏眉所知道的,爪子能够大幅度增加宿主体能,让她拥有正常法师绝不可能拥有的速度和力量。

    当时,克温纱曾一爪打断树宫中的石柱,险些让天花板塌了下来。普通法师给自己套上十层蛮力术、牛之力量,也没可能做到这种事。由石柱粗细判断,她爪子的力量与克雷德极为接近,不知有没有可能超越他。

    她正要把话题导回正轨,却听房间外面传来几声清越的鸣叫。鸣叫声飞速接近,然后从大开着的窗子冲了进来。

    这是一只隐形了的飞鸟,飞进来后,仍未解除自身伪装。不过,它的隐形并不很高端,可以被黄眼直接看透。

    它体型不大也不小,长着钩子般的嘴巴,长翼短尾,显然隶属于猛禽类别。但它形象极为特别,全身上下不停闪烁着银色光芒,唯有眼睛是碧绿的,宛如嵌在白银中的两枚翡翠。

    它一进来,便直接飞向凯,然后停在他伸出来的手上。直到这时,它才正式显形,展露那一身比白银更珍贵的羽毛。

    巫妖愣了一下,狐疑地问:“艾利奎恩的白银猎鹰?它来干什么?”

    第133章

    凯伸手架着它的时候,姿态优雅至极,美貌程度居然又提升一级,看起来就像从油画中走出的人物。

    他和这只猎鹰显然很熟悉,刚见它停下,便伸手梳理它的羽毛。猎鹰随着他的动作,舒服地变换着姿势,似乎很享受这梳理。直到它转动身体,露出腹部利爪,苏眉才看见它脚上绑着一个小包裹。

    包裹相当严实,从中透出魔法灵光,看来里面包着一件强力的魔法物品。

    白银猎鹰只在艾利奎恩的密林中生存,从未迁徙到其他地方。它们与精灵共生了漫长岁月,并结成同伴关系。

    它们可以被用于传递消息、指引目标、配合作战,飞行时极为灵活机动,还具有很高的智力,能轻易辨认见过的每一张面孔,并作出简单逻辑推理。简单地说,它们智力远胜于鸦科,而战斗能力也在普通猛禽之上。

    它全身羽毛如同白银,看起来很扎眼,却不会被猎物或天敌发觉,因为它们习惯使用隐身能力。这正是凡人最喜欢的魔法兽之一,既不至于连累主人,又没强大到无法操控。

    凯又拍了它几下,才解下那个包裹,问道:“有坚果吗,拿来喂它一点,或者新鲜的肉也行。”

    想要食物,除了奥斯之外,不用找别人了。两米高的犬魔乖乖走了过来,把一只托盘交给他。托盘里放了不少食物,什么类型的都有,也确实有几把坚果。

    苏眉现在并不缺钱,还与海琳卓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她若索要食物,那一定能得到最高品质的食物。这些坚果极为香脆,光看着就令人垂涎欲滴。

    凯轻轻抖动一下手臂,命令猎鹰挪动到托盘旁边。它缓缓转动脑袋,环视了一圈,确认四周没有敌人,才低下了头,开始享用食物。

    苏眉看了看它,又看了看凯,问了一个她从未想过的问题,“有人给你寄包裹?”

    “算是吧,是我向艾利奎恩索要的东西,”凯温和地解释道,开始拆解那只包裹,“它来的比我想象中快。我还以为,我不停移动位置,致使猎鹰找不到我,要等相当一段时间呢。”

    猎鹰承担运输包裹的任务,那么自然可以被称为快递员。苏眉正觉得有趣,却巫妖在旁冷冷说:“所以,你始终与故乡保持着联系?”

    凯回答道:“并非如此,其实他们已经很久没听过我的消息了。反正我在外面也没什么事,何必多此一举呢。这次情况特殊,我才向他们求助。”

    他终于从包裹里掏出了内容物,托在手上让他们看。那竟然不是任何魔法物品,而是苏眉相当熟悉的、用来盛装药剂药膏的水晶瓶子。瓶身上雕刻着精细的细叶藤蔓花纹,反射出璀璨光芒,雕刻工艺极为优美精湛。单就这个瓶子,便可卖出五十枚金币以上的价钱。

    瓶中盛满了药膏,呈现风油精般的深绿色,和瓶子非常相衬。但在苏眉眼中,药膏被强烈白光包裹着,符文密度浓到难以看清。如果说瓶里装的是法术符号,她也不会提出异议。

    每个人都在等凯继续解释,但巫妖抢了他的台词,“这是……这是破咒之锤?”

    “破咒之锤”只是个名字,形容药膏效用非凡,可以愈合所有被诅咒影响的伤口。为了达成这目的,它具有人能想象到的所有能量加成,制作周期极长,而且产量奇低。

    通常来说,若非遇上半神级别的敌人,根本没必要使用它。而且,这种药膏必然出自精灵之手,因为原料中,有生命之树上的嫩芽。

    凯托着它,脸容平静的如同刚睡醒的孩子,“没错,就是破咒之锤。在制作盔甲武器方面,没人比矮人大师更出色。但谈到制作药剂,还没有人能超过我族的药师。这并非很容易获得的东西,我们也很少提供给族人以外的人。不过这也没什么……拿去吧。”

    如果有人需要用到破咒之锤,那肯定遇上了几近绝望的情况。像这样一瓶药膏,拿去和人交易,简直可以要什么就得到什么。

    凯却轻轻松松,顺手把它扔给了克雷德,并解释道:“涂在你背后的伤口上,最晚几天时间,它的效用便能完全发挥出来。不要用太多了,使用差不多五分之一的剂量就可以。这瓶药很罕见,对我来说,都并非是可以随便浪费的药物。”

    由于环境原因,克雷德鲜少需要别人帮忙,更少向他人道谢。此时,他接住了那只瓶子,仿佛有些茫然,盯着那瓶子看了半天,才郑重地说:“多谢。”

    巫妖给苏眉讲过各种药剂的制作,也提过破咒之锤。但它从不在能力之外的东西上浪费时间,只随便提了提。

    它的目光跟着瓶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然后说:“我觉得你已经感动到说不出话来了,生平第一次……错了,生平第二次,有人对你这么好吧?要不要考虑一下,放弃追求劣魔,改为追求这个娘娘腔吧。”

    凯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一直好奇,破咒之锤对巫妖有没有效果。也许在未来不久,我就有机会试验了。”

    苏眉想,也许今天终究没办法讨论眼睛和爪子的关系。但克雷德的诅咒终于可以解除,翅膀也能再长出来,令她十分高兴,瞬间把爪子忘到了脑后。即使克雷德不懂人情世故,不知道承受恩情后就要报答,也不妨碍她感激凯。

    可惜的是,巫妖向来喜欢破坏气氛,又反击了一句,“破咒之锤虽然贵重,却有着价值限制。而且制作完药膏,总得找个机会用它,才算发挥它的价值。你拿这瓶药膏,换来劣魔和傻大个的深深感激,很合算啊。以后若发生什么事,他们肯定不惜一切支援艾利奎恩。很多人想破脑袋,也找不到合适机会卖这种人情。”

    苏眉苦笑道:“你这人心理能不能光明一点?就算凯在卖人情,我也急需这个人情,仍然是我感谢他,而不是他感谢我。我倒想让你卖我人情,你能吗?”

    巫妖冷笑不止,毫不客气地喷了回来,“还好他也散发着善良的恶臭,要是其他人这么做,又偏偏是邪恶之徒,那你怎么办,去帮坏蛋做事吗?”

    凯本应生气,却很诚恳地支持了他,“海恩哈姆阁下说的没错。我将破咒之锤交给你,的确有着获得你感激的想法。实不相瞒,你和克雷德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人。更难得的是,你们并没用这种力量为非作歹。我希望能为我的族人结下一个朋友,而非树立一个敌人。”

    克雷德不善言辞,所以从来不说漂亮话。但苏眉很清楚,凯这样无条件地帮他,已经取得了他相当大的好感。如果凯是个美貌的精灵女子,也许真能打动他的心。

    从这一点上看,他这做法也算利人利己了。

    苏眉决定终结这个话题,正要把奥斯派出去,帮克雷德涂抹药膏,却忽然停下了动作,并轻轻咦了一声。克雷德反应更快,霍然站起,走向窗户,皱着眉往窗外看。

    他们仍在泰林那国都梵伊特,准备过一段时间再离开。这座城市有着泰林那独特的建筑风格,与堪莱亚对比十分鲜明。但现在太阳已经完全沉下,将一切淹没在黑暗中,也抹消了两种风格之间的大部分差异。

    夜空仍是深蓝色的,月亮则隐藏在薄薄的阴云后面,月光强度还不到平时一半,让人的视力大受影响。

    这一刻,每个人都听到了很奇怪的声音,全部暂时停下手头的事,纷纷关注声音来源。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好像有很多东西相互摩擦,发出响亮而单调的噪音。噪音在远方时,听起来比较轻微,很像某种怪虫在鸣叫。可它接近这边的速度奇快,声音也越来越大,最后已经完全不像虫鸣。

    远方忽地出现了一个黑影,赫然是一条龙,但应该是双翼的位置,被酷似羽翼骨骼的奇异黑影所占据,仿佛这条龙没了肌肉和皮肤,只剩巨大的骨头架子。

    苏眉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却很快想起了它的名字——骨龙。

    骨龙在月下翱翔,想要跨过整个梵伊特城,飞到更远的地方。它飞行姿态轻松写意,与普通巨龙别无二致,甚至还更灵敏。而它体型摆在那里,双翼一划,便轻松飞越百米距离,让别人追也追不上。

    苏眉皱眉看着它由远至近,飞向离这座房子很近的位置。她心中有着不太轻松的预感,直觉骨龙出现,预兆着某件大事的来临。她都来不及想它来自何方,主人是谁,便给自己甩了个飞行术,又拍一个高等隐形,毫不犹豫地穿窗而过,直冲上空,准备从近距离观察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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