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延庆带着刘光世、吴子厚等人,还有四千多本来是骑军的步军,狼狈地回到雄州。

    本来刘延庆带的人马都是各营中的骑军,足有六千余人,可是被萧干率领的番人骑军追杀好远,死伤了一千多人。好容易萧干不追了,刚躺下歇会儿,从南面又杀来一支番军,倒是不杀人,却专抢盔甲、兵器,马匹,自己这些人好容易跳河逃走,这才一路过界河。

    过界河的时候,又遇到焦安节的亲信士卒,这些人没有被追杀,也没人拦截,所以兵甲还算完备。焦安节让手下给刘延庆几个人让出几匹马。两支人马渡河的时候,焦安节手下万余步军也赶来了,也是身无盔甲,手无寸铁,精神头倒有,都是在zhuo zhou城外吃饱了的,跟着前面的败兵又一起渡过界河,来到雄州城外。

    回头看看,自己这一支人马,应该说自己这一支人,没有马,穷的可只剩中衣了,路要是再远些,吃饭都成问题了。说也奇怪,头一拨番兵,只杀人,不抢东西;第二拨番兵,却只抢东西不杀人,所以现在人倒是不曾少,马却一匹也没有了。

    这群叫花子兵一个个饿的腰都直不起来了,冲着城墙上的守军喊道:“开门!老子在前边拼命,如今回来了,门也不开!”

    八月末了,虽然是这里不是什么通商大衢,只是一处边军重镇,可是到了八月,依然能闻到一股淡淡桂花幽香扑面而来。寻香探花,不经意间就能看到庭院某处,密密匝匝如米粒一般的花朵盛开在枝条之上,站在树下,阵阵凉爽的秋风夹着桂花的香气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不过这里毕竟不是温润的南方,没有花色金黄的金桂,没有花香赤红的丹桂,,只有最普通的那种四季桂。

    闻到桂香,就让每一位江南人想到了桂花糕、桂花酒。“八月了,该回去了……”童贯站在树下,喃喃自语。

    身后跟随着的几个幕僚,见童贯站在桂花树下,忙凑趣地说道:“太师立于此桂树下,正应了一句“双桂联芳”啊!”

    另外一人故意不解地问道:“何谓双桂联芳啊?”

    起首那人答道:“太师前几日收到刘都统快报,说已攻入燕京开阳门内,只是突逢乱风,遭火反噬,以致功亏一篑。日前又派人回来押运大队粮草过去,兵精粮足,定能再入燕京,,一举拿下。这就好比蟾宫折桂,太师这桂枝,与此桂树之枝,岂非是双桂联芳?”

    一番转折,将童贯好一番奉承,撩得童贯心里也是又酥又痒。只是对比看,童贯泛着铜色、带着皱纹的面皮倒是与桂树皮称得上是“双桂联芳”。

    童贯前些天接到刘延庆快报,说攻入燕京城内,又遭番人沿街烧毁房宅,用大火将朝廷大军逼出城,并说燕京城内实无两万兵马。童贯自然知道深浅,以五万雄兵,对阵不到两万残兵,又有攻入城内战绩,下一次定能一举拿下燕京。为此他还当即写了边报传给官家。这些天来,他也轻松了不少,今日园中游玩,也是来到雄州的第一次。

    从园子外进来一名侍从,向童贯说道:“宣帅,刘都统求见。”

    童贯一愣:“刘都统?哪个刘都统?”那侍从面上有些尴尬,说道:“刘延庆刘都统,……兵败……求见……”

    还未等童贯反应过来,那几个幕僚一个个拱手而退,说道:“太师军务在身,告辞。”眼看接下来不是好事,还是躲得远远的,免得殃及池鱼。

    好半天,童贯怒道:“直娘贼!将这老狗打出去!在不要放他进来!”

    吓得那侍从急忙向外走,童贯后面的何四忙叫住侍从,又对童贯说道:“太师,止怒。军情事重,莫不如让刘都统进来,叙说一番。太师也好有个应对之策。”

    童贯发过了火,心中怒气稍消,便点点头,回宣帅大堂去了。那侍从见何四冲自己摆手,忙跑出去叫刘延庆这个祸精去了,边跑边心里骂:贼厮鸟,害老子跟着你挨骂。

    刘延庆也没有梳洗换装,带着一身“工伤”径直来见童贯来了。五万人,只回来一万六千人,而且乍一看去,像极了一群叫花子。可是刘延庆的表情却一点也不沉重,大步迈入帅堂,见童贯背对大堂门口而立,先向童贯行礼,说道:“末将率军与番人激战整夜,终至不敌,为免后军遭番人骑军袭杀,诱敌远遁,才免后军惨败。特来拜见宣帅。”

    童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来,低声问道:“不知刘都统如何一败至此?”

    刘延庆不慌不忙地说道:“前几日营中缺粮,末将命王渊押粮回营,结果粮草被劫,番兵又引来援军,半夜举火为号,三面夹击,末将亲率六千骑军迎战,与番人萧干激战一夜,后末将将萧干兵马引至远处,萧干知道不敌,回返北遁,末将又遇一队番军,幸亏末将指挥得当,从河中突围,这才保得骑军大部。末将命焦安节和王渊驻守大营,以待后援,却不知焦安节为何也突营而归。尚喜王渊还在大营,我军在番地根基未丢。”

    刘延庆这番话,连何四都听不下去了,忍不住说道:“刘都统,北有金军紧逼,南有朝廷大军,番人何处请来援军?为何刘都统与众手下皆是仅着中衣而归?私弃兵甲战马可是死罪。”

    刘延庆仍是不慌不忙,说道:“番人援军自有请处,三面举火为号,乃是末将亲眼所见。至于兵甲战马,两军对战,偶有遗失,也是有的,此战之过,非人之罪。”

    一言不发的童贯瞪着刘延庆,刘延庆面不改色。好半晌,童贯叹口气,说道:“刘都统连日征战,甚是辛苦,且下去歇息吧。”

    “谢宣帅。”刘延庆拜了一拜,似乎是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退身出了大堂,这才转身,回自己在雄州的府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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