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跟踏着地板快步到客厅,奔向那位戴着眼镜的老人,开心地喊道,“爷爷!”

    周陈驹从报纸里抬眼,又低头装读报,哼着说,“边个啊,是我孙女呀?你还知道回来,放假就净记得探你陈叔,不记得你阿爷?”

    李佳莞捏捏他的肩膀,撒娇道,“那是因为我都没去过上海嘛,这不是马上请假回来了?”

    周老不买账,“你自己不想上学,不要用我做借口。”

    李佳莞到他身边坐下,三指竖起说道,“我对天发誓,真是想回来孝顺你!”

    周老叹气,“唉,我不信你都不行啦。”

    李佳莞笑着又给他捏肩,瞥着佣人提她行李上楼,再四处望了望。虽然她不怎么喜欢翁佩玲,还是好奇,“怎没见到翁太?”

    周老‘哦’了一声,说道,“她话想家,就返去住咗。”

    第48章 48

    九龙油麻地, 廉价摊贩一摊接一摊摆满了佐敦道, 卖仿制名表的贩子藏于小巷之间。劳工从面包车里搬下货箱,古惑仔抽着香烟行过的楼道前, 三两个着装性/感的女郎在聊天。

    路旁一间烧腊茶餐厅里, 失业的白领头发还梳油光、脖子打着领带, 抱住个公文包,对面坐着他老年痴呆的父亲, 一边往嘴里送着烧鸡饭,一边对他说,“好兄弟, 有事随时找我, 上刀山下油锅!”

    后桌有一对夫妻, 好好食着饭,不知原因吵起架。老婆一甩筷子站起身,怒火中烧地指着男人吼道,“你个衰鬼!我一脚踢你到太平山下, 再挂在老板楼鞭尸啊!”

    她老公也不甘示弱, 双方吵得激烈,老板都来劝,架不住他们掀翻了桌上的食物。

    突然间,一只烧鹅腿飞到隔壁桌的鱼蛋粉上,溅出汤。黄鹦愣住,夹起汤里的鹅腿,“哇, 赚到了……”

    陈若宁转头问道,“这只烧鹅好肥哦,不收钱吧?老板。”

    餐厅老板打着抱歉的手势过来,“对不住对不住,给你换一碗!加多鱼蛋!”说着就非常迅速地端走他们桌上的碗,夺走黄鹦手里的筷子。

    黄鹦胳膊还停在半空,与陈若宁对视的瞬间,两人一下笑出来,顾忌到旁边夫妻即时就燃的气氛,低头憋住。

    从因为阳光刺眼而买了两副戴墨镜,到错过夕阳西下,楼与楼中间全是广告灯牌,看不见夜幕垂落,只是街道上多了占卜算命,气/功卖药。

    裸/露的灯泡下,氤氲市井的红尘。

    文具店有售卖孩童玩的贴纸,彩色的花朵树叶。站在店里的白炽灯底下,黄鹦照着小小的塑料镜,往自己的脖子上贴了一圈花环,还觉不够,揭下小指甲盖大的粉花,贴在脸上。

    然而,通过镜子看见墙上的时钟,黄鹦吓了一跳,转身推着研究遥控赛车的男生,“快走!”

    拦下一辆红色的士,狂奔在艳丽的夜里,车灯楼灯相撞在一起,电光幻影。

    陈宗月在沙发里坐下,打量着一张字条,直到满室静谧被开窗的微微响动打扰,他从字条里抬眸,回头。

    几分钟之前,黄鹦关上的士车门,远远地,别墅瞧似一切如常,天下太平。于是按照原定计划,陈若宁走正门,她从朝着花园的窗子爬进屋。

    黄鹦踩上窗沿的时候,就见离自己不到两步远的地方,站着陈先生,背对壁灯照出的光,一半是阴影的面容平静而沉。

    她怔住一会儿,才扶着窗框下来,险些崴到脚,被男人有力地捞起。

    黄鹦几缕汗湿的发丝粘着脸庞,痒也不觉,紧张地望着他。

    陈宗月一直没说,初见有趣之后,黄鹦再对他显露出惧怕警惕的神情,他都深感厌恶。

    那些贴纸在黄鹦白皙的脸和脖子上,好像是真从哪儿摘下的鲜花,栩栩如生。因此陈先生抬起手,将她颧骨上的一朵花撕下,却粘住他的指腹,搓了搓发现只是薄薄的塑料。

    黄鹦轻轻碰了碰着自己被撕去贴纸的脸颊,但马上视线就越过陈先生的肩膀,瞧见走进侧厅中的陈若宁,室内冷气激得她随即打了个喷嚏。

    陈宗月察觉到有人走来,没有急着转身,对她说道,“回房洗个澡,等会喝点感冒药。”

    黄鹦点了点头,又想要解释,“不是陈若宁……”

    陈宗月不偏不倚地看着她,低声打断说,“我让你上楼去。”

    黄鹦愣了不到半秒钟,拔腿跑向楼梯,凉鞋跟踏着楼梯板的声音逐渐消失。

    从小被陈先生气场压到大,陈若宁没她那么胆小,接着就态度诚恳的说道,“陈叔,我觉得黄鹦在屋企太闷,所以带她出去行下,不记得及时回……”

    陈宗月从裤兜里摸出张纸,示意着他,“不紧要,她写了张字条。”

    黄鹦都知道自己偷偷溜出去,如果家里两个马仔不明情况地告诉陈先生,要闹出事情,是以写下了一张字条。

    不过,陈若宁没能想到她会留下讯息,即使脸上不露辞色,垂于身侧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攥起。

    “可你呢,不同我讲半句就带她走?”陈先生盯着他,笑得令人胆寒发竖,“有心探她失踪之后,我是什么反应?”

    陈宗月要识穿他目的,易如拾芥,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见陈若宁抿了抿唇,却没再出声,他笑着摇了摇头,又说,“想不出解释,就早点休息。”

    黄鹦泡澡的时候喝了一碗感冒冲剂,从浴室出来,沾到床就困得睡着了。次日醒来,直觉告诉她,陈宗月没有进过房间,她发懵地瞧着床上另一只枕头,揪起它,抱在怀里安慰它。

    多可怜的枕头,孤单整夜。

    不一会儿,黄鹦掀开被子,双脚还未落到地毯上,就有人敲门道,“黄小姐——”

    阿姨端着早餐进了房间,同时说道,“陈先生说你们要在澳门住几日,我帮你整理几件行李……”

    黄鹦仍然握着门把,站在一旁问,“他走了吗?”

    阿姨将粥摆上桌的动作微顿,转头望着她,“陈先生?他早上就走啦。”

    黄鹦这一觉倒是睡得很沉,现已是上午十一点钟。

    之后,她与陈若宁连照面都没打,顺着阿姨收拾行李和两个马仔接人的速度赶赴码头,坐上渡轮。

    海风与发丝在眼前交战几个回合,到达澳门。黄鹦头抵着车窗,眼皮半耷拉着,无心再观赏哪一幕街景,车一停,她慢腾腾下车,走进堂皇富丽的酒店大堂。

    套房配备的官家接待她,门童推着行李车跟在后面,等待电梯的一对情侣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羡煞旁人。

    高楼之上的套房,尽享澳门最佳景观,竟然失去黄鹦哪怕一点点的,好奇探究之心。只肯窝坐在沙发上,瞳孔里映着播放粤语节目的电视机,她抱着自己的膝盖,手里兜住一颗缺了几口的鲜红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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