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分高,夜色浓稠。
    这不是尊主的功劳,而是这个地区的气候特色。
    温带海洋性气候,湿润、雾多、年温差小……黑暗份子们还是很懂得因地制宜的,选择这片地方搞事,并非无因。
    布洛克斯也一样,此时此刻,他同样在享受因地制宜所带来的好处。
    浓稠的、表面燃烧的腐蚀汁,让他看的有些馋。
    眼馋的自然不是污秽,而是其中蕴含的超凡力量。
    在超凡世界,能量和物质之间的转换,要容易的多,能量与能量之间,更是如此。
    偏偏就整个世界而言,超凡力量的潮汐,正处于落潮阶段,游离的超凡能量因子,越来越稀薄,尤其是那些城市,这也是布洛克斯选择游走于文明边缘的一个重要原因。
    在很多仙侠世界,也有‘红尘污浊,不适合修行’的说法,为什么?这种说法,这种现象的根源究竟在哪里?
    凯恩自然是清楚的。一句话解释:信则有的反面,不信则无。
    越是不相信,就越是消减,消失。其背后的本质,实际上就是群体造就的精神力场在发挥作用。
    这方面,在有超凡存在的世界,往往能通过军旅、道兵刻意培养的血煞之气体现出来。
    纯粹的、旺盛的生命力,不过是某些存在眼中可口的雪花牛肉,但融入了信念、信仰,杀伐之意,一切就变得不同了。
    所以一切的背后,主要还是精神力。
    所以哪怕在很多科技昌明的现代,那些偏荒僻壤,仍旧有神秘存在的空间,而城市里就基本销声匿迹了,当然,类似‘热情好客哥谭市’那种地方例外。
    布洛克斯·白爪虽然不明就里,但他却知道,在超凡圈子,黑与白的界线,真的比纸还要薄。
    比如他,在他眼中,黑暗超凡者们,首先是一帮在获取超凡力量方面,不太讲究、或很不讲究的人。
    这就像站在文明的角度,看茹毛饮血者一般。
    虽然看不惯,甚至很鄙视,但心中却明白,区别彼此的,是技术,不是意志。
    这就好比平时很挑食,但若是饿急眼了呢?
    或者换个更具戏剧性的说法,当你矜持的吃着清汤寡水的养生餐、喝着混合蔬菜汁时,真就一下都没有怀念过烤肉撸串、大口肉、大碗酒的日子?
    堕落太易,律己则总是很难。
    谁又能想到,他这个游走于文明边缘,大部分时间都漂泊于荒野之中的人,反倒比许许多多文明人更遵守清规戒律呢?
    看着超凡能量在燃烧、升腾,就像饿着肚子的老饕目注烤肉烤串一点点变冷、又一点点发霉一般。
    虽然这些食物的烹饪手法很拙劣,本身也过于油腻以及含有致癌物,可以说吃这玩意就如同慢性自杀,但真的好想吃!
    实际上他已经在吃了,就像切掉外焦,只吃里边的熟透的嫩肉一般,元素壁垒本身就有一定的吸收转化作用。如今正在因地制宜、尽其所能的转化。
    可这种吃法,还是显得太低效,太挑剔,非常的不爽。
    一准儿要干脆没办法下嘴,也就绝了念想,最是这种不上不下的,才煎熬。
    罗萨琳、萨莎、以及防卫队的其他人倒是不觉得煎熬。
    对他们而言,最煎熬的时刻已经基本过去了。
    就是在不久前,当布洛克斯通过大地之眼看到扭曲树人诞生之后,黑暗份子们又忙着制造燃烧滚石时,便建议撤入坑道。
    适时,巨型蝙蝠的第二波腐蚀包轰炸正在进行中。
    黑暗份子们的战术素养还是可以的,不同兵种之间的攻击衔接紧凑,没有空当。
    如此一来,防卫队一方就比较难受了,得冒着从天而降的粪包转移。
    就有那军事素养一般、运气又不是很好的,在撤离的过程中被腐蚀包直接砸中。
    得亏有罗萨琳三人组护持,斯卡德及时为其加持了真言术:盾,而奈妮特则利用藤蔓及时将其拉出了险地。
    总之,防卫队一方士气没问题,人们的专业能力发挥,就在水平线之上。整体应对称的上沉着,没有一哄而上,更没有茫然失措。
    箭塔上的人是最后撤离的,当然也包括罗萨琳三人,他们可以说是这支队伍中最能打的一批人。
    罗萨琳也亲眼见证了数量大增的燃烧滚石,配合熊熊燃烧的大火,将元素壁垒重新化作断壁残垣的景象。
    这毁灭的景象,愈发衬托出布洛克斯未雨绸缪的高明之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这般宛如地宫的洞穴体系,竟然是数天时间造就的产物。”罗萨琳一边四下观赏,一边看向奈妮特,问:“大德鲁伊有着类似的技术,以根须树瘤的为媒介,打造类似的空间么?”
    奈妮特摇头:“德鲁伊的主要宗旨是依托和利用,创造方面,种植还算是强项,但这种程度的就很难做到了。这必须是跟土元素高效沟通,在其配合下才能完成的。”
    “也就是说,这位白爪大师,德鲁伊之术并不比任何大德鲁伊差,萨满之道更是让人高山仰止喽?”
    奈妮特沉吟了几秒,点点头:“虽然不太想承认,但事实如此,难以反驳。”
    罗萨琳到是明白奈妮特为何不愿意承认。
    因为德鲁伊们也有骄傲的一面,他们自诩是最懂自然、最懂生命的智慧者,简称‘自然之心’的拥有者,不止一次的拿这个概念说事,以凸显他们跟艾泽拉斯的紧密联系,以及说行之道的逼格。
    但眼前的情况,则意味着这种言论被打脸了。人家萨满从更为根源的四元素之力角度出发,不仅四元素玩的风生水起,生命之力同样不遑多让。
    哪怕强调布洛克斯的这套技艺、是超越高端、甚至具有不可复制的唯一性,但起码从理论角度,得承认萨满之道比德鲁伊之道强出一头。
    更何况,这技法能不动声色的完成如此宏大创造,且效果堪称完美,很显然不是什么新开发的术,而是由两位数以上的行业者修补改进,完善的优质法术。
    这就给了人们想象的空间。
    遥想当年,萨满们也是有过辉煌的,大地之环,很强力的一个组织,不但在大漩涡旁有着总部,世界各地都有据点,一系列大事件中,也都有他们的身影,并且扮演了重要角色。
    这个组织,在人类文明成为艾泽拉斯主导文明的现在,可以说已然风流云散,但当很多人都嘲笑萨满之道原始野蛮、废烂不堪时,类似布洛克斯这样的存在,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醒了人类的傲慢与无知。
    罗萨琳不知道其他人怎么看,但就她而言,她是很希望萨满之道传承延续,而不是回光返照的。而站在守护者的角度,像布洛克斯这样的传奇萨满,请给我们先来一打!
    萨莎等防卫队的人,没有罗萨琳三人那样的专业、及宏观的视角,他们更多是惊叹超凡的神奇。
    这元素壁垒之下的洞穴体系,能被人们认为堪比地宫,细节方面自然是不会太差。
    比如说台阶,喀斯特地形的那种石灰地幔所形成的的台阶,在这里有了新的诠释,看起来有人工的痕迹,却又不乏天然的特性,用‘鬼斧神工’来形容,也是妥帖的。
    还有就是根须的可控生长、所形成的类似法拉第笼般的空间单元框体。
    事实上,缺乏专业知识的人们,已很难分辨,这些究竟是算根须,还是算藤蔓,因为它们伸出枝叶,还有一串串散发着冷光的果实,将空间单元照亮,令其内部丝毫不显得阴暗,以及憋闷。
    是的,这些根须不仅让空间稳固、还兼任着氧气转化乃至通风的功能。
    细心的人还发现,根须的固土效果也远超寻常,王国修建大道所打造的道基,都未必比这更强。
    反正黑暗份子一方的扭曲树人抛投的滚石虽然沉重,却没能让地下掩体簌簌落尘,哪怕是最上的一层都没有落尘,这是被人们看在眼里的,也因此感觉特别安心,不虞有垮塌之厄。
    相应的,对一手创造了这一切的布洛克斯,也就愈发的尊敬。
    之前,最为尊敬布洛克斯的,主要还是车队的那些人,据点被俘的人们,缺乏亲历,最多也就是通过元素壁垒的种种神奇,以及他人的描述,脑补一下布洛克斯的强大,但终究不够直观。
    直到今天,直到现在。
    怎一个服字了得?
    不过,这也未必是好事。因为越敬也就越畏,那种被疏远,被捧起,同时还被小心伺候,甚至提防的感觉,在布洛克斯而言,体验并不好。
    如果这是个低魔的世界,他的这一套近乎无敌,那么沉湎于这类被跪舔的荣耀中倒也无所谓,甚至能满足虚荣之心。
    偏偏没有比他更清楚魔兽宇宙的危险性,以及艾泽拉斯这个神仙坑的黑暗程度。而现实,也时不时的证明他的认知并非幻觉,也不是杞人忧天。
    这就是使得他出在一种‘众人皆醉唯我独醒’的状态,被跪舔也会觉得很没滋味,而只是觉得舔狗们浅薄甚至蠢,同时还会觉得孤绝,得装孙子式的做人,找不到能够正常交流的人,也不知道自己的路在何方。
    虽然靠着穿越者的先知记忆,结合夺舍者的记忆残留,以及从世界各地获取的信息收获,他现在是有路可走的。但走跟走是有差别的,缺乏足够的参照物,他也不确定自己的这套究竟是个什么玩意,甚至走歪了也不知道。
    还好,凭借过硬的本事,和不求名求利的清高,他倒也无需看谁的脸色,或受谁的气,遇上那些不懂分寸、没有逼数的货色,他是会快意恩仇的,在他的记忆中,手上有大几十条烂仔的人命,那些豺狼人什么的半智慧生物,就更不用说了。
    布洛克斯没有躲去地下掩体中,元素壁垒被再次破坏,原本的自动运转体系已经不灵光,全靠他手动操作,才能从毁灭中抠出些好处。
    他是没有神秘要素的相关概念的,神奇、玄奇、灵奇的三阶划分法也不知道,但好歹是传奇位阶,能感受到其重要性。
    这种只有在精粹化后的超凡能量中,才能隐约发现的东东,像法则一般,既抽象,却又具象的体现着效果。
    布洛克斯明白,他的卓越法珠想要修复,多半就得指望它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布洛克斯背负着‘饥渴’的标签。
    尤其是当他看到黑暗份子一方,肆意挥霍着超凡之力时,就很自然的想起‘讲良知者多穷苦’、‘真正赚钱的生意都写在刑法中’、‘这个层面的富有,不是靠勤劳得来的’等说道。
    前世就因为没能力、没贼心、也没贼胆而只能当一个穷d丝,如今有能力了、离家何止亿万里,绝对不会被乡亲们知晓而笑话,却还是放不开手脚,活该受穷有没有?
    当然,他现在只是心有所感,还没有遭遇到让他性情大变的事件,因此思想上开开小差,身体上却很诚实的继续任劳任怨的抠超凡之力,同时还自己小埋怨自己:
    “平时挺冷静的人,怎么就突然热血上头屠狗辈了一回?这建造元素壁垒的投入,接近四分之三全部身家了,而以望海镇人能给出的报酬,是根本不可能收回成本的。还搭上了不轻的伤势。这样的近乎血赔的买卖,一单下来就元气大伤,两单过来就穷困潦倒,抵抗风险的能力也会随之降到警戒线之下,这是拿性命在装比啊……”
    而对尊主来说,也到了必须做出抉择的一刻。
    元素壁垒已然被砸成了断壁残垣,原本的幻象都维持不住了。尊主这才发现,原来此壁垒建成时,连地势都被拔高了至少三十米,使之变成了土丘上的城寨。
    如此一来,大量的腐蚀物,却是从排泄道排出了城寨外。
    而且城寨外是有一圈壕沟的,原本只是旱沟,插了些锥刺朝外,斜向指天的木桩,现在木桩倒是被腐蚀了,但壕沟也被腐蚀物填满。
    腐蚀物虽然是他们造的,却并不等于说他们不怕这玩意。
    事实上,腐蚀物对黑暗份子们同样有效,他们的那点相关抗性,不值一提。
    再加上燃烧的升腾效果,可以说,那里现在就是个毒气升腾,辐射遍布的黑坑,谁进去谁倒霉。
    那就等元素壁垒再烧一烧,再进呗。壕沟里的腐蚀物很难短时间内烧尽,可营寨中的,怕是用不了太长时间吧?
    尊主自然明白这一点,但没有将防卫队逼出来,这让她很郁闷。
    她可不觉得防卫队的那些货色,有宁死不屈的德行和勇气,而那位大能,就算再有伤,也不至于束手待毙。恰恰相反,受伤、甚至濒死的猛兽,才是最危险的。
    更何况,她可是有预言师辅佐的人。
    预言师已经基本确定,防卫队的人员损失很轻微。
    于是用脚底板都能想到,这元素壁垒中必然是有地下掩体的。
    偏偏让预言师算攻伐成算时,得出的结论是敌方最关键存在无法预言,因此成败预言的准确性极低。
    这才是让她为难的点。
    上吧,担心被坑。不上吧,投入这么多,又走了到这一步,颇有点机会难得的意思,若是事后得知错过了好时机,怕不得后悔死。
    这时候有麾下献策:“要不,让树人们打头阵……”
    结果被尊主不错眼珠的盯着看,主动认怂,讷讷的不敢往下说了。
    这么简单的思路,尊主自然也想到了。没有采用,主要是因为她并不会因为树人是时效性的傀儡单位,就以炮灰傀儡的角度去思考它们的用途。
    这些树人的定位是射手,而不是破城先锋,它们在密林的掩护下,是一股极具威胁性的远程力量,可如果出了密林,怕是几团火下来就得烧成渣。
    现在又不是追亡逐北、杀溃军抢人头的时候,她得多蠢,才会为了眼前不确定的利益,就派昂贵的炼金造物当炮灰?继续留在密林中,保持足够的远程威慑力不香么?退一万步讲,这里难以攻克,让树人们转战攻击望海镇,围点打援的格局就有了,它不香么?非得当炮灰用?
    所以如果不是念对方跟了自己比较久,并且这种时候严惩,只会闭塞谏言之路,令其他人以后都不敢发言,她绝对会亲手拍死这货。不过,死罪免了,蠢货的标签却是打上,以后找个机会就拿其当消耗型的猪突勇士用好了……
    尊主的举棋不定,并没有持续多久,不是她下了决心,实际上她有着很多女人都有的优点和缺点,心思细腻但也因此太过计较得失而不够决断。
    以前,她遭遇的对手并没有将她逼迫到数张王牌砸下去、仍旧能不动声色的的情况,这种不够决断的特点也就没能凸显出来。这次显然遇上了。
    实际上布洛克斯并没有在针尖对麦芒的、跟尊主玩指挥官级的心理博弈,他的思路很朴素,眼馋超凡能量,能捞一点是一点。忙着补之前不差钱儿的凯恩装比式的弄出的投资窟窿呢。
    结果这边尊主就加了一堆心理戏,反倒显得布洛克斯有‘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大能气概了。
    而最终,尚未等到这个误会被戳破,黑暗份子们的新强援抵达了,一登场就玩‘黑幕遮天’的大手笔,硬是将元素壁垒拉扯到了另外一界。搞的兴致缺缺的凯恩都眼睛一亮,坐直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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