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回来了,再过几日便能抵达京城——”

    中秋节即将到来的时候,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瞬间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凤衔珠走在街头,聆听无数人谈论这个消息,在心里暗道:国师?是那个赫赫有名却几乎没有普通人见过其真面目的天泽国国师——流魂吗?

    她待在京城的时间也不短了,早就听说千秋业最信任、最重视的人既不是乌衣卫首领和四大大内侍卫,也不是后宫的妃子、皇子公主或者军中将领,而是这位神秘的国师流魂,且这位国师所言据说从未出错,千秋业能成就今日大业,国师算是居功第一。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要扳倒千秋业就要先除掉流魂,流魂不在京城期间,也正是谋反事件出现得最多的时期。凤衔珠早就想会会流魂这个人物了,只是流魂刚过完年就带人前往泰山祭天,为病重的皇帝祈福,她没有机会罢了。

    按理说都过去大半年了,流魂早该回京了,但听说他抵达泰山不久就病倒了,病情颇为严重,不宜远行,便留在当地休养,直至最近身体才有所好转,得以上路归来。

    “听说国师乃是仙人下凡历练,我曾经见过他一面,可谓是仙风道骨,十几年来未曾生过病,”凤衔珠坐在茶楼里,听到隔壁的雅座里有人这么说,“可他刚去泰山不久就病了,还病得这么严重,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确实奇怪啊,莫非是祭天不顺,”那桌客人议论纷纷,“才导致国师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病倒?”

    “不不不,有江湖术士说此乃国师代替皇上患病,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皇上的病情刚刚好转国师就病倒了?而且皇上的病情越是好转,国师的病情却是越重?都说国师与皇上乃是命运一体,生则同生,死……唔,我什么都没说,喝酒喝酒。”

    “说起来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不过这国师的病情不是也好转了吗?”

    “哎,国师分担了皇上的病情,皇上的病慢慢的好了,国师有天庇佑,病情自然也会慢慢好转,国师果然是皇上的守护神么……”

    ……

    凤衔珠听着这样的议论,只觉得实在离谱,千秋业病情好转其实是因为服了千境离的血,与流魂半点关系都没有,看来,这个流魂虽然是个大人物,但也被坊间神化了,她要重视他,却不必畏惧他。

    不论如何,流魂这次回京,倍受京城上下瞩目。

    普通百姓倒是不在意国师是去是回,但王公贵族、文武百官却是非常的紧张:这位国师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他能直接影响到皇帝的喜怒哀乐、决策行为,也帮助皇帝实现了无数目标,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重要的是这位国师只与皇帝亲近,皇帝之外的任何人都很难接近他,更无法琢磨他的心思,想拉拢都没有机会……

    这样的一位国师回来了,将会对皇帝、政局、国势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没有人知道,但是,他的归来加上皇帝的病情日愈好转,必定会对朝野产生巨大影响,没有官员、权贵不关注此事。

    一连数日,京城都在谈论国师回京的事情,凤衔珠也极其关注此事,日日外出,潜伏于各种达官贵人出没的场合,尽可能从权贵那里收集流魂的情报。

    然后,就在中秋的前一日,根据确切消息,流魂昨晚已经抵达北郊驿馆,大概今日午时就会进城,于是整个京城都骚动了,无数人奔往北城门,想一睹国师的风采。

    凤衔珠也乔装成男子,加入迎接流魂的队伍。

    北城门一带密密匝匝的都是人头,极其拥挤,直到禁军前来开道,现场才有序了许多,而这也意味着国师马上就要进城了。

    果然,城门处最先起了骚动,一道道声音传来:“国师回来了——”

    密密匝匝的人头齐齐动了,无数人踮脚,伸长脖子,盯着城门。

    凤衔珠背靠墙壁,脚踩一张结实的小凳子,看得毫无遮挡。

    两排侍卫左右开道,十六名壮汉抬着一架雅致的步辇走进城门,步辇三面垂着厚厚的、灰色的布帘,毫无疑问,步辇里坐着的必定就是流魂。

    布帘的阻挡让众人的目光看不到里面的人。

    “我本来还想看看国师长怎么样,沾沾国师的仙气呢,结果还是没能看到,哎,真是白跑了这一趟了……”

    “希望国师能给皇上进谏善言,今年出了两桩谋反大案,皇上只怕谁都不信任,就信任国师了,国师能帮咱们百姓说几句好话就好了……”

    “都说皇上是不死之身,国师是不老之身,有国师辅助,大概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皇上了……”

    ……

    京城上下虽然都跑过来看国师,并非出于对国师的敬爱或认同,而是在京城接连出事、伤到百姓以后,百姓们最渴求的乃是“安稳”,而国师的归来必定能震慑朝野,有助于稳定政局,因此百姓们只能对国师抱有期待。

    步辇从人群中行过去,步辇中的人没有给予夹道的百姓们任何反应,百姓们无不失望,眼看着步替就要走远了,忽然一阵萧瑟的大风吹来,竟然将步辇三面的厚帘给吹开了,宛如观音坐莲一般的国师就这样将真空暴露在众人面前。

    众人紧紧盯着传说中的国师,凤衔珠也是如此。

    仙风道骨?看起来还真是这样。

    他看起来似乎还年轻着,眉目如画,肌肤白净,没有皱纹,一袭白衣不染尘埃,生得绝对是好看的,然而他的头发、眉毛却都是白的,还是那种年朽者方有的银白色,丝丝缕缕透着沧桑的气息,加上他那极其脱俗出尘的气质和老僧入定一般的淡然,真的像活了几千年的神仙……不,妖精似的。

    至少在凤衔珠的眼里,她觉得这个流魂更像是妖精,说不出的诡异。

    这样一个人,据说能看透今生前世,代天辅佐皇帝征服天下?

    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对她和千境离会有多危险?她与他将来会不会有所牵扯?

    凤衔珠正在琢磨这些的时候,国师忽然微微侧脸,目光朝她扫过来,瞬间就与凤衔珠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凤衔珠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感觉有点冷。

    国师却是没有明显反应,只是凝目盯了她几秒就把目光收回去,而步辇三面的厚帘也垂下来,将他的面容遮住。

    步辇走远了,踏上贯穿京城南北的天安大道,再无路人围堵。

    凤衔珠却还在发凉,这种凉意并非国师让她感受到了寒意或者惧意,而是……她感觉这个国师就像一个游魂,拥有活人的外形,会说会动会思考却无活人之息,对视刹那她看到的,只有黑暗与虚无。

    纯粹的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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