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桓家的地盘划给陵江王,他就前嫌尽释了?没有这样的事。

    “那,离间陵江王和任平生?”桓大将军出起馊主意。

    “怎么可能?”桓广阳语气淡淡的,“任将军很可能是陵江王的亲生儿子,如何可能离间。”

    “十三郎你说什么?”桓大将军大惊,声音不知不觉提高了。

    桓广阳微微皱眉,“阿父您声音小点儿。我这也只是猜测和感觉罢了,到底是不是,还有待查证。不过,陵江王和任将军不可分割,这是一定的。阿父,您如果频临绝境的时候被人救了,这人还对您关爱有加,无微不至,您可能会背叛他么?”

    “不会。”桓大将军呆了呆,道。

    对啊,换了他是任平生,也是绝对不可能背叛陵江王的啊。

    桓大将军挠挠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不你……你换个人喜欢吧……”

    “不换。”桓广阳怫然。

    “十三郎你终于承认喜欢阿令了,哈哈哈。”桓大将军忽然开心起来,捧腹大笑,“养了你这么大,头回听到你红口白牙的承认喜欢上别人了,哈哈哈。”

    桓广阳脸上泛起可疑的酡红,如喝醉了酒一般。

    桓大将军把他笑话了一番,心情变好了,“十三郎,不能因为你祖父和外祖父当年做的事便把你和阿令耽搁了。放心吧,阿父会替你想办法的。”

    “我自己来。”桓广阳坐起身子,脸色郑重,“我会让陵江王改变主意。”

    “你打算怎么做?”桓大将军好奇。

    “这您就别管了,我心里有数。”桓广阳浅浅笑。

    桓大将军颇觉欣慰,笑着拍拍他的肩,“十三郞,有事尽管跟阿父说,阿父会帮你。”

    桓广阳道过谢,便舒舒服服的躺下了,闭上了眼睛,“阿父,您走的时候,劳驾替我带上门。”

    桓大将军一笑,俯身替他盖好被子,“阿父走了。十三郎,好梦。”

    “好梦。”桓广阳道。

    桓大将军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出去之后转过身,替他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桓大将军走后,桓广阳重又睁开了眼睛。

    他眼前仿佛浮现出任江城秀丽的身影,不禁胸中一热。

    是,他和她之间确实有一道鸿沟,难以跨越,可是那又怎样呢?他不会甘心,不会认命,不管是奋力将这鸿沟填平也好,或是架起一座桥梁也好,总之他会排除万难走到她身边,和她共度这一生一世。

    他和她注定是要在一起的,谁也无法阻挡。

    陵江王不能,过世的桓大司马不能,当今皇帝也不能。

    第119章

    这年初秋时节,南朝和北朝和谈成功,和亲事宜也一并谈妥,三皇子元绎即将带领北朝使臣回国,要和他一路同行的还有淳安郡主、任淑英,他的王妃和侧妃。

    淳安郡主对于这桩婚事很不满意,不过她被大梁册封为淳安公主,备极尊荣,北朝又以林城、山城及大批珍贵珠宝做为聘礼,非常隆重,南朝则增加了泽城和海城做为陪嫁,因为老皇帝的宠爱,也因为老皇帝迫切想要和平,所以除了例行的公主陪嫁之外又增加了许多古董珍玩、名贵丝绸等物,淳安郡主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对这桩婚事倒没那么抵触了。

    会稽王妃心痛爱女,这些时日不停的劝说,“北魏并未立下皇储,元绎也是有机会的。你阿父将来自会助你一臂之力,将来元绎坐上那个尊贵的位子,你成了皇后,世上还有比这个更风光的事么?”淳安郡主闷闷不乐,“可是,北人有杀子立母之说,我这辈子休想母凭子贵,让我亲生的儿子继承皇位,成为尊贵的皇太后了。”会稽王妃伸出纤纤玉手点她额头,恨铁不成钢,“傻孩子,生孩子要怀胎十月,临生产之时又要在鬼门前关走一圈,何等凶险。你为什么要自己的亲生儿子登上皇位,让别人替你受十月怀胎之苦,让别人替你生下儿子,你抚养他长大、扶他登上皇位,怕他不将你当作亲生母亲来尊敬么?”

    淳安郡主问道:“十月怀胎真的很辛苦?生孩子很凶险?”会稽王妃一脸心疼,“傻孩子,你连这个还不懂呢,真是不应该这么早便出嫁的。这女人生下来便命苦,十月怀胎只是累、心烦,生孩子的时候真是会要人命的。生孩子是什么好事了?乡野村姑是生孩子越早越好,越多越好,皇室女儿金贵,和她们可不一样。你快别惦记这件事了。”淳安郡主想了想,“可我还是想要自己亲生的孩子。这样吧,我生女儿好了。”会稽王妃忙交待,“阿珠,你还小,这生孩子的事不急,至少再过几年,等你十七八岁的时候再说,或是再晚一些也使得。”淳安郡主点头,“好,知道了。”

    淳安郡主出嫁在即,会稽王妃万分不舍。

    她背着人的时候不知对着会稽王垂下多少泪水,“阿珠才这么小,我舍不得她,放心不下。”会稽王无奈,“那怎么办?你当作保姆陪嫁过去?”会稽王妃眼泪如泉涌,眨眼间便湿了一条手帕,“也行。”会稽王被她弄的哭笑不得。

    会稽王妃越是心疼女儿,就越是怨恨任江城,无人之时和会稽王商量了不止一回,“怎生摆布这个任八娘才好?若她一直好好的,难消我心头之恨!”会稽王皱眉,“对付任八娘,便是对付她父亲任平生。单单一个伏波将军任平生倒还罢了,偏偏他背后还有陵江王,那便难办了。你也知道,陵江王和陛下是同母兄弟,陛下就算不喜欢他,对他和其余的叔父们也不一样,非常宽容。你要摆布任八娘,等叔父回封地之后吧,到时候任平生一家人落了单,随你怎么报复都行。”会稽王妃咬牙,“陵江王什么时候回封地?”会稽王苦笑,“陛下年事已高,眷恋故人,怕是要留他在京城住一阵子了。”会稽王妃气的眼泪汪汪,“那咱们要等到哪年哪月方才可以动手?这口气憋在心里出不来,快把我憋死了。”

    淳安郡主若是见了会稽王,也是必定要抱怨任江城几句的。

    会稽王妃和淳安郡主一再撺掇,会稽王终于被她俩说的动了心。

    一则他确实疼爱淳安郡主这个女儿,二则和亲这件事上他一直和太子较着劲,因为最后和亲北朝的是淳安郡主而不是太子的女儿,他颜面尽失,在太子面前好像矮了一头似的。有这两个原因,他哪会不怨恨任江城呢?只不过这份怨恨藏在他心里,隐而不发,会稽王妃和淳安郡主时常跟他提起来,便愈来愈烈愈来愈浓,藏也藏不住了。

    会稽王妃本来是没有把青云巷任家放在眼里的,但是自从她知道寿康公主也对任家另眼相看之后,便命人密切监视起任家的一举一动。陵江王和任平生一家人到寿康公主府赴宴时旧病复发,之后回青云巷休养的消息,自然没能瞒过她。她把这件事告诉给了会稽王,“殿下想想这件事,能据以做些文章么?陵江王在青云巷养伤,不回王府,咱们应该能挑拨陵江王妃吧?萧凛也不会满意的,应该有机可乘。还有,姐姐和姐夫和太子来往的密切,对咱们冷淡,对桓家,咱们也不必太客气了,殿下以为呢?”

    “陛下和陵江王从前嫌烦隙甚深,现在却好像过于太平了些。”会稽王细细思忖良久,笑道:“或许是时候让陛下再回想起陵江王威胁储位、令他寝食难安的岁月了。到时候陛下看到陵江王便不舒服,自然会命他返回封地,咱们再想收拾任平生一家,便易如反掌。”他却没有提到桓大将军和寿康公主。

    “对,让陵江王赶紧返回封地是正经事。”会稽王妃极力赞成,“他可是先帝最宠爱的儿子呢,若他在京中呆的久了,朝中大臣拥戴了他,可如何是好?”

    会稽王和会稽王妃不由的相视一笑。

    老皇帝虽平庸,却已登基多年,他的地位哪里是陵江王所能动摇的?可是,身居高位的人总是疑心重的,尤其是坐在皇帝宝座上的人,高处不胜寒,没有哪个是不怕兄弟、儿子、大臣造反夺宫要抢他位子的。皇帝若知道陵江王在京城开始和权臣频繁来往,他会不会害怕,会不会起疑心,会不会担心陵江王继续留在京城会对他不利?当然会啊,不会才怪了。

    会稽王进宫陪老皇帝下棋的时候,似乎是无意中提起来,“叔父和姐夫倒是很要好,前天在姐姐府中赴宴之时不知吃坏了什么,旧病复发,就叔父那个性子,居然没和姐夫生气,还好好的。”

    老皇帝闻言咪起眼睛,慢吞吞的问道:“是么?”

    会稽王熟知老皇帝的性情,知道他这是往心里去了,便笑着说道:“自然是真的。叔父也是奇怪,旧病复发之后不回陵江王府休养,反倒住到青云巷任家去了。任家您知道么?他家那位女郎便是因为逼迫北魏三皇子而声名雀起的那位了。”

    会稽王说任江城“因为逼迫北魏三皇子而声名雀起”,其中的话意就是暗指任江城的行为纯属钓名沽誉,一切全是为了自己出名,是含着贬意的。

    “原来是那多事的女郎。”老皇帝不悦,“因为她多事,我大梁倒要多陪嫁两座城过去。”

    会稽王干笑了两声。

    他有点尴尬,按说南朝少了两座城池他应该是反对的,可因为那是陪嫁给他女儿的,他的感觉却和老皇帝截然不同,暗暗想道:“陪嫁越多越厚重,阿珠在北朝才越容易立足嘛。”

    老皇帝生了会儿气,皱眉道:“你叔父这两天住在青云巷,没回王府?”会稽王打起精神,“是,没回王府,听说叔母为此很不满呢。”

    其实陵江王妃对这个有没有不满他并不知道,因为陵江王妃就算是不满也不会跟他说的。不过,他现在反正是要调拨离间,知道的或是不知道的,又有什么是他不敢说的呢?

    “成何体统。”老皇帝沉下脸。

    会稽王唯唯诺诺的低下头,心中窃喜。

    老皇帝都觉得陵江王不成体统了,之后大概会越想越气,命令陵江王离开京城返回封地居住吧?那样的话,他就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毫不客气的下手收拾那害了他女儿也害得他丢了颜面的任平生一家了。会稽王觉得,以他的实力,要收拾任平生这一家人真是易如反掌,手到擒来。

    “你回去吧。”老皇帝生了会闷气,烦恼的摆摆手。

    会稽王不敢违拗,便即站起身,“儿告退。”

    离开建章宫,会稽王心情愉快,就等着老皇帝冲陵江王发难了。谁知老皇帝行事也是出人意料,非但没有发作陵江王,反倒命宦官携了许多药材补品前往青云巷慰问,丝毫也没有发怒的意思。

    会稽王摸不着头脑。

    皇帝这是……老了老了,反倒顾念起兄弟情意来了么?

    桓大将军面见老皇帝商议朝政,正事说完,老皇帝漫不经心的问道:“听说你和阿婧一起招待你叔父了?他情形如何啊,这几天朕都没有见到他。”桓大将军老老实实的说道:“叔父不大好,旧伤复发,病了,现在正养着呢。大夫说无甚大碍,过几天便行动如常了。”老皇帝那混浊的眼眸中闪过异色,“你叔父才到你家坐了坐,便旧伤复发了?”桓大将军脸色便不大好了,“叔父身上的伤没有四十年也有三十多年了,多年老伤,逢阴雨天便爱复发。那天正好下了大雨,大概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吧,和桓家无关。”老皇帝嘿嘿笑。

    桓大将军用探询的目光看了看老皇帝,“我和公主并没有邀请叔父,叔父是不请自来的客人。陛下,叔父是来兴师问罪的。”

    “有这等事?”老皇帝兴味盎然。

    桓大将军淡笑,“是,我没有追究叔父当年狠心不救我孩儿的旧事,叔父倒怪起我来了,怪我桓家两次刺杀,害得他几乎丧命。陛下,我真不知叔父这话是从何说起。叔父因此旧伤复发,也怪不到我身上。”

    老皇帝眼光闪了闪,“对,怪不到你身上,怪不到你身上。”

    桓大将军更进一步,“陛下,我和公主不会去看望叔父的,也不会跟他赔罪。就算别的恩恩怨怨我都不计较了,十三郎小时候受过的苦,难道我可以忘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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