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婢女去叫任江城、任启,婢女却恭敬的道:“郎君,娘子,女郎带小郎君找杜大夫去了。”

    杜大夫一直很喜欢任江城和任启这对姐弟,任平生夫妇二人知道女儿、儿子去找杜大夫了,也当作平常事,没有放在心上。哪知道任江城带着小任启到了杜大夫这里之后,便笑嘻嘻的拜托,“您老人家这会儿闲着没事干对不对?替我看会儿孩子吧。”杜大夫冲她瞪眼睛,“谁说我闲着没事干了?我老人家忙的很,有无数新药等着我去琢磨、研制呢。”任江城故意道:“那我把阿倩带走了啊。”杜大夫嫌弃的哼了一声,“虽然我老人家很忙,不过既然你人都已经带来了,那还是留下吧。”说着话,把任启的小手拉过来了。

    任启冲他甜甜笑。

    任启生的精致,笑起来格外漂亮,杜大夫心酥酥软软。

    任启指着外面,“认药草。”杜大夫身不由主便站起来了,“想认药草啊?小阿倩你可找对人了,我老人家什么药草都认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吹着牛,带着任启一样一样辨认起院子里的珍稀药草。

    任江城嫣然一笑,轻手轻脚的走了。

    她当然不是要回去的,而是去了棠园。

    寿康公主府,桓广阳换了身轻便衣裳,桓大将军推门进来,“十三郎,阿父有话有跟你说……你这是打算出去么?要去哪里?”

    桓广阳拿起一柄软剑,如腰带般系在腰上,“去青云巷。”

    “夜探芳踪啊。”桓大将军感慨。

    桓广阳施施然往外走,“不管她姓任还是姓萧,我心意不变。可是,我总要知道她姓什么,才好知道应到哪里求婚。”

    “十三郎你太厉害了。”桓大将军眼神热烈,语气热烈,“阿父年轻的时候只爱慕过……”

    桓广阳回身看着他,眼神不善。

    桓大将军仰天笑了笑,“只爱慕过画中的仙女,画中的,哈哈哈,十三郎你快去吧,去吧。”

    等桓广阳真的要走了,他又追过去交待,“十三郎,路上小心啊。”

    桓广阳身影已飘出去了,远远的应了一声。

    桓大将军倚在门边,双手抱臂,笑咪咪,“去吧,弄清楚她到底姓任还是姓萧,阿父替你登门求婚。”想到公主府很快会添新面孔,会添像阿倩小郎君那般精致可爱的小娃娃,桓大将军容光焕发。

    如果阿令真的姓萧,那便是陵江王的孙女了。以桓家和陵江王之间的恩恩怨怨来看,十三郎的前途并不光明。不过,桓大将军信心满满,坚信他和寿康公主可以帮助十三郎达成心愿,和他心爱的女郎缔结良缘,百年好合。

    偌大的棠园,除了中间那名为棠阁的小楼上偶尔传出说话的声音,其余的地方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任江城后面溜进来,蹑手蹑脚上了阁楼。

    脚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她走的很小心。

    幸亏这楼梯上是铺着锦毡的,她脚步又轻,竟没发出什么声响,没有惊醒陵江王和任刺史,太太平平的上了楼。

    但是上到楼上之后她傻眼了:楼上中间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屋子,四面窗户全部大开,若想偷听,这里根本藏不住人啊。

    幸好陵江王和任刺史此时全是背对她的,两人又极其专注,从后背都能看出紧张之态,一时才没有发觉她。

    陵江王好像要转身,任江城心里一慌,忙躲到了墙角。

    这里正好也是一截楼梯,看样子是通向顶楼的,任江城想了想,蹑手蹑脚上了楼。

    她正好走到顶楼,外面飘进来一个白衣人。

    楼上没有灯光,黑暗之中,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女郎?”那人声音低低的。

    任江城一凛,仔细看过去,才发觉来人竟是桓广阳,登时松懈下来,长长出了一口气。

    “好吓人。”她后怕的拍胸。

    “你也来偷听?”他和她同时开了口。

    问完,两人都笑了。

    桓广阳走到中间,趴到木地板上,回头向她招手。任江城略犹豫了下,便跟着过去也趴在地上。桓广阳拿出一把利器撬开木板,又小心拿起一块砖瓦,任江城面前出现一个方洞,楼下的陵江王和任刺史都能看到了。

    任江城探头往里看。

    陵江王和任刺史不知提起了什么往事,两人都是怒气冲冲的,你瞪我,我瞪我,目光中似有闪电惊雷。

    任江城看的专心致致,桓广阳此刻却是心猿意马,魂不守舍。如花树堆雪般的一张美丽面庞近在咫尺,阵阵幽香传来,沁人心脾,此情此景,让人如何不意乱情迷?

    任刺史忽然咬牙,“怪不得新婚之夜她便和我闹起来了,宁死不愿和我同房。原来是因为你!她心中有了你,才将我拒于千里之外,不肯给我亲近她的机会!”陵江王大怒,“你还有脸抱怨?!不是你勾结她的继母设下骗局,假装救了她的她的继母,就凭你这带着两个儿子的鳏夫,怎可能娶她为妻?你配得上她么?”任刺史脸红了白,白了红,难堪之极,“我骗了她又如何?总之她已经嫁给我了,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室!”

    陵江王怒极,挥拳相向,“你该死!”任刺史躲避不及,中了一记老拳,登时鼻血直流,却放声大笑起来,“你恼羞成怒了又如何?她还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活着是我的人,死了是我的鬼,现埋在我任家的祖坟之中!”

    “你胡说!她明明是我的人!”陵江王两眼通红,将任刺史扑倒在地上,死死按住了他,令他动弹不得。

    任刺史眼睛也红了,“她继母那个笨蛋以为她嫁给我便算大功告成了,一时松懈,泄露了真相。她知道真相之后便不肯跟我圆房,宁肯躲到乡下过苦日子,我那时还真的以为她真是恼了我,心中内疚,便由着她的性子去了,还痴心妄想有一天她气消了,会和我生归于好……”

    “呸!你和她好过么?”陵江王啐了他一口。

    任刺史不理会他,沉浸在悲伤之中,“后来我才知道,她不是恼了我,是还记挂着你!陵江王,那些日子你每晚去向她哀求,以为我是聋子瞎子,看不到听不到,无动于衷么?你欺人太甚!”

    任刺史面目狰狞起来。

    任江城将他的脸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从来没有觉得任刺史可以亲近,但是现在她是觉得可怕,任刺史的面目,非常可怕……桓广阳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犹豫了下,轻轻握住她的手掌。

    任江城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也就暂且由着他了。

    陵江王横眉怒目,如同凶神恶煞,“我出征之前便和她有了白头之约,难道回京后看着她另嫁他人,会不追过去问问究竟么?会不看看她过得好还是不好么?我告诉你,我不仅天天哀求她,还终于说动了她,同意和你和离,嫁我为妻……”

    “不可能!”任刺史目眦欲裂,“她不可能跟我和离,后来她回心转意了,她回心转意了!”

    “不可能!”陵江王一声怒吼。

    “怎么不可能?后来我和她有了平生,这便是明证。”任刺史到了此时,倒镇静下来了,笑着说道。

    陵江王脸色惨然,按着任刺史的手渐渐松了下来,“你和她有了平生,你和她有了平生……”任刺史哈哈大笑,笑声中既有得意,又有猖狂,却也有无尽的心酸,“是啊,她心里向着你又如何?你一去不复返,她伤心失望之下,还是和我重修旧好了,如果不是她生下平生之后生病去了,我和她一定可以白头到老的。”

    陵江王坐在地上,神情呆呆的。

    任刺史也挣扎着起来,盘腿坐在到他对面,脸上挂着讽刺的笑容,“你知道她等了你多久么?一个多月而已。一个多月之后,她便命人将我唤去田庄了,还留我在那里住下了。你和她那了不起的感情,一个多月她便忘记了,哈哈哈……”

    陵江王被他的话刺痛,脸颊抽动,一声暴喝,扑过去按住了他,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了他身上、脸上,“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任刺史奋力挣扎、还手,“你不服气么?可事实便是如此!”

    他两人打成一团,楼上的任江城心中却是涌起惊涛骇浪。

    陵江王求得李氏的原谅之后,才离开她不久便遭到了暗算,再也没有在李氏面前出现过。而已经和任刺史翻了脸的李氏却在他离开一个多月之后主动和任刺史和好……这是不是说明……

    任江城心怦怦乱跳,汗水湿透了掌心。

    第127章

    桓广阳觉察到她不对劲,握紧她的手掌,温柔看着她。

    “我没事。”任江城勉强笑了笑,用口型对他说道。

    两人正在互相凝视的时候,却听下面“咚”的一声巨响,吓了一跳,忙同时向下面看过去。

    这一看任江城真是魂飞魄散,原来是陵江王忽然昏倒,重重摔在了地上!而任刺史这时面露凶色,腾的站起身拨出陵江王身上的宝剑,寒光闪闪,对准了陵江王的咽喉!

    “你拖延着他,我下去!”桓广阳沉声说道。

    话音未落,他已闪电般的起身,向楼下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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