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管家关心自家老爷的身体,每到喝药的时候就亲自盯着。老爷刚刚得到皇上的重视,正是努力办差鞠躬尽瘁的时候,怎么能总是病怏怏的呢。

    而且,前阵子不是一直在宫里锻炼身体么,怎么锻炼了俩月,就这效果?这病弱娇贵的,身子还没老爷以前硬朗呢。看来啊,这宫里的公公也不靠谱儿,还是得请庄子上的老人出手才行,势必不能让老爷在这么病弱下去。

    打喷嚏中的赦大老爷不知道,他家那称职的林管家,已经在为他筹划后续的训练计划了。他现在只觉得胸闷鼻塞脑仁儿疼,恨不得就这么去了。

    想当年,在边城那么恶劣的条件下,那天冷得真是滴水成冰,撒泡尿都能动着那啥,就那样他也没得过什么风寒啊。

    “老爷,琏少爷来看您了。”夏荷掀帘子进来,先给大老爷送上一叠新制的帕子,又把他扔了一地的帕子收拾到一起。

    “不准来,叫他回去。老子好好的,有什么好看的。”大老爷瓮声瓮气地说,这孩子一点都没眼色,这都病着呢,过了病气怎么办?

    “大夫不是留下了预防的方子么,给琏儿和迎春灌一碗,你们几个也都喝一些。”贾赦顿了顿又吩咐道,最后自言自语地嘟囔,“都躺下了谁伺候老子啊。”

    夏荷闻言笑着抿抿嘴,到了碗温水给他,“已经给琏少爷劝回去了,药已经给少爷和姑娘送去了。您啊,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明明是姑娘一起睡的,姑娘一点事没有,您这当爹的倒好。”病得都起不来了。

    别以为老子听不出你在讽刺老子,赦大老爷怒瞪过去,用眼神告诉她:再敢放肆,老爷这就办了你。

    可惜,病中迷蒙的眼神没什么威慑力,夏荷咯咯笑着出去了。她已经订了亲事,男方是她自己挑的,只等着明年成婚。她知道大老爷跟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但她喜欢现在的大老爷。

    “又病了?”宇文熙刚下了早朝就接到贾赦告假的消息,有些诧异地问道:“怎么回事啊,还是拉肚子?那天不是说已经没大碍了么?”

    “回皇上,说是得了风寒,怕染给旁人,所以就告假了。”贾赦这么个大男人如此多病,李清也对他相当鄙视,还不如个小姑娘皮实呢。

    “这可真是多灾多难的,让白御医再去一趟给他看看,你再派人送些合用的药材过去。”宇文熙失笑,摇摇头将自己埋在公务当中。

    老御医有些恼火,他才说过贾恩侯没大碍了,这货就给他着凉,简直是不给御医面子。

    恼火归恼火,身为御医的涵养还是要有的,慢悠悠地把了脉,施施然地留下方子,然后甩袖子走人。除了药方里多出来的二两黄莲,他什么都没有留下。

    “皇上,贾大人前段时间太过紧张,现在猛地闲下来,身体有些不适应,此时正在自我调整,没有大碍的。”老御医捻着胡子做汇报,他已经想好了,贾恩侯要是再敢作,就不是黄莲能解决问题的了。

    宇文熙点点头,又问道:“什么时候能大好?”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他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他偏偏又有种感觉,这个贾恩侯怎么就有点故意的样子呢?

    “风寒而已,老臣的药两副下去就没事了。”对于自己的医术,老太医很有自信。

    一次两次能是巧合,若是三次四次那就有说头了。宇文熙命李清将老御医送回去,接着又吩咐下去,“看着点贾恩侯,别让他再出什么意外。”

    荣国府里,大老爷端着一碗苦汁子想骂.娘,他从来就没喝过这么苦的药。照他的说法,这药都苦出新境界了。

    有心想不喝吧,林之孝天天盯着他。若是不管用,就带着小棉袄迎春一起上。两个人眼巴巴地看着你,尤其是闺女那哀求地小眼神儿,赦大老爷那句不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要是不喝……老爷在闺女面前多没面子啊。

    于是,一咬牙一狠心,捏着鼻子一口抽干药汁,撂下碗就是一阵干呕。太特么的难喝了啊!

    每天按饭点儿来这么三回,喝药、干呕、吃蜜饯,弄得大老爷都觉得自己跟有了似的。

    说起来,这次的风寒正合贾赦的意。应该就是这阵子,朝廷上似乎不太平静。这还是他拉肚子,躺在床上休养时想起来的。

    他上辈子虽然远离朝堂,但有些事情太大的话还是能知道一二的。大概就是这时候,朝堂上为了立太子的事,很是起过一阵风浪。虽然这辈子跟那时的局势不太一样,但不管有没有事发生,他还是先躲了再说。

    赦大老爷想得很明白,他也不指望着从龙之功,封妻荫子,日后能把荣国府的爵位传下去就算完成任务。皇帝老儿九位皇子,哪一个都不是好相与的,反正他上辈子到了也没见哪个能脱颖而出。

    要不是林之孝每日看着他喝药,他根本就打算一直熬病号,最好是能熬到皇帝老儿看不过去,除了他的散秩大臣才好呢。这种bo谲云诡的时候,在御前行走实在太危险了,他就不是一个能在风口浪尖叱咤风云的性子啊。

    一个小小的风寒,又有好医好药,贾赦在床上泡了三天病号就再也泡不下去了。整日躺在床上,他觉得自己身上都快长毛了。但他又不想出门去当差,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精明的,万一被谁带到沟里去,那多冤枉啊。

    对了,还有琏儿,那上书房伴读就不是个什么还差事。幸亏皇帝老儿没提到底让琏儿跟谁,不然往后都不好掰扯清楚。

    “之孝啊,明儿起就给琏儿告假吧。他老子都病成这样了,儿子怎么能不亲自侍疾呢。”赦大老爷盘着腿坐在床上嗑瓜子,他也就剩下这么点娱乐了。

    老爷这样偷懒,还想带着少爷一起偷懒,林管家甭提有多痛心疾首了,耷拉着脸提醒道:“老爷,宫里才传话说,让您明儿早朝前先到乾清宫伺候呢。”所以,不能再泡病号了啊!

    “哎哟,方才下床的时候,好像把脚腕扭了。之孝啊,去弄几张跌打膏药来,再派人多给老爷告几日假。”大老爷一点不为所动,嘴里装模作样地叫唤两声,又嘟囔道:“老爷就是个倒霉的,怎么才养好了病,就崴了脚呢?”

    装得不像了啊!林之孝拿他没法,只好又命人去侍卫处告假,顺便连贾琏的假一起。这都什么事啊,别家主子都是盼着上进,自家怎么就碰上这么个不求进取的呢。

    “皇上,贾大人因崴了脚告假,贾琏也告假侍疾了。”李清这会儿也是真佩服贾赦了,这货就跟有先见之明一样,躲清净躲得厉害。

    身为皇上的贴身总管,李清这几天烦得透透的。在他的四面八方,都围绕着各种明里暗里的试探,这就是长伴君侧的代价啊。

    况且,他掌管着一部分皇家密探,对朝中的风吹草动自然有所察觉。平静了多年的朝堂,正要掀起一场风波,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为此付出代价呢。若是可能,李清也想躲得远远的,就像那个各种泡病号的贾赦一样。

    “让白御医去给他看。另外你亲自去告诉他,明日早朝前若是还见不到他,朕就让他永远都不用出宫了。”宇文熙现在已经能确定,贾赦定然是知道了朝中不平静,不想掺和地躲了。但是,他怎能容忍自己爱卿的无情。

    问:永远不用出宫的男人有几种?

    答:皇帝和太监。

    传这个话,李大总管很乐意,一溜烟儿就去找白御医了。老御医领了旨意,呲着一口老当益壮的白牙跟着去了。

    崴脚算是个外伤,他已经准备好了针灸大.法,定要让贾赦那货体会到什么叫yu仙yu死。还懂不懂点尊老爱幼了,隔三差五地折腾着老夫往你府上跑,不知道老人家需要休息么?!

    “皇上又派人来了?”这咋就盯上他了呢?赦大老爷很郁闷,缩着脖子问二管家。他就是一个小小的老纨绔,文不成来武不就,皇帝老儿到底看中他哪儿了,他改还不成?难道非要老子变成一个文武双全的人才,才能招人嫌弃?

    “贾大人,皇上听说您崴了脚,担心得不得了,这不又把御医给您派来了。白御医,快给贾大人看看,这崴脚可大可小的,万一留下什么暗伤就不好了。”没等二管家搭话,李清就在林之孝的陪同下进了屋。

    “不……不用麻烦了吧。”老子的脚好好的,一看不就露馅了么。大老爷把脚往被子里缩缩,在想怎么把这事遮过去。

    还没等他想好,老御医毫不嫌弃地拽住他一只脚,根本就不问是不是这一只歪了,呲着牙道:“这脚歪得不轻啊,膏药什么的恐怕不能治本,还是得用针灸。不过贾大人放心,老夫的针灸之术是先皇都夸过的,你这点伤势不在话下。”

    “针灸?”贾赦的声音蓦地拔高,他起先听老头子没揭穿他,还有些感激,可现在明白了。这老头子是打算拿他扎针玩儿啊!看看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他觉得阴森森啊。

    “贾大人,不可讳疾忌医啊。”李清很有眼色,当下便上前一步,帮老御医按住贾赦。自己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就不想别人太安闲,李大总管虽不承认自己羡慕嫉妒恨,但对老御医折腾贾赦抱支持态度。

    “嗷——”不是说针灸不痛的么???

    “呵呵,看来白御医真是宝刀不老啊。只是一针下去,贾大人已经能上蹿下跳,一点看不出崴过脚。既然针灸如此见效,不如多扎急诊,好好为贾大人巩固疗效。”

    李清,老子恨你!!!

    ☆、第三十一回俩花卷皇上很贴心议立储打碎玻璃心

    “恩侯终于舍得痊愈了啊?”贾赦到乾清宫的时候,宇文熙的早膳刚摆上来,见他来了便招呼他先坐。

    “全赖皇上恩典,赐下良医良药,臣才能如此快痊愈。”那个老头子就不是个好的,谁家针灸是扎脚趾头的,不知道十指连心啊?不过……哼,老爷有的是手段对付那老家伙。

    昨儿的事,宇文熙早就听说了,还好好地笑了一回。此时听贾赦自己提起来,不由得又忍俊不禁,开解道:“老御医也没旁的意思,不过是觉得你不爱惜身体罢了。”

    “臣明白。”贾赦也知道老御医没有恶意,但李清那货绝不是个好人。当是时,就是那货按住他的脚,让老头子为所欲为的。别看那金针软趴趴的,扎人是真疼啊,脚趾头现在都是肿的!!!

    “去把这身行头换上,等会儿跟朕一起上朝。”宇文熙指指一边架子上披挂着的铠甲,这铠甲看上去并不起眼,但能让皇帝拿出来的,想来不是什么凡物。至少……它看起来很威猛。

    贾赦知道,皇帝老儿叫自己早朝前来,可能为的就是叫他一起上早朝。所以也没打什么磕绊,乖乖地在宫人的伺候下将铠甲穿戴好,顺便还被佩上了一把长剑。不过,赦大老爷没学过剑法,估计只能拿来当刀砍。

    身上穿着至少三十斤重的铠甲,赦大老爷并不觉得沉重,这比起无耻的老太监给他的负重来,已经轻了许多。只是……上个早朝而已,为嘛要穿成这样?凭什么别人上朝都是笏板朝服,他就得弄一身上战场的打扮???

    想不明白的问题,大老爷想来都不去多想,那太费脑子了。反正他也看出来了,至少到目前为止,皇帝老儿对他家该没有恶意。说不定……穿这身是怕他上了早朝挨揍?

    但,皇帝老儿就是个不知道疼人的,光顾着自己吃,都不问问人家用膳了没有。方才还不觉得,这会儿看别人吃得香,大老爷觉得自己饿得胃疼。

    今儿起来的太早,又急着进宫,变没来得及吃早饭。本打算在马车上垫垫的,但贾赦又只顾着打瞌睡了。不见人吃东西还好,这一看见皇帝老儿吃独食,立刻就忿忿起来。

    其实,皇帝陛下的早膳很简单,一小锅梗米粥,一碟子杂粮花卷,还有几碟时鲜小菜而已。宇文熙自登基以来,便厉行节俭,除了必要彰显国朝气度的时候,从来不让人摆七碗八碟二三十道菜的。

    但这会儿在贾赦眼里,就是那雪白晶莹的梗米粥,那面香浓郁的花卷,那颜色鲜嫩的小菜,就显得那么地you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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