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姑娘瞪他一眼,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和我讲话?!我是安国侯家的三小姐,识趣儿的就把料子交出来,否则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二皇子嗤笑一声,“我还以为是哪家的皇亲国戚,不过是个三流侯爷家的女儿。”

    那小姑娘正欲发作,包间里忽然又进来了一拨人,为首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穿一件水绿色素面杭绸夹袍,体型挺秀,清新俊逸,年纪虽小,却颇为儒雅。

    “阿纤,不得无礼!”那少年轻声喝止,转而就同屋内其他人拱手道:“家美性子养的骄横了些,重装了各位,吴绍在这里代她向各位赔罪。”

    吴纤跺了跺脚,嘟嘴道:“哥哥你来做什么?”

    吴绍责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不来,就放任你在外头胡作非为嘛?”

    吴纤指着卢青兰,同她哥哥争辩:“我才没有‘胡作非为’,我是为了‘雪锦’而来,京城里几个月内就流进了这么一匹,我出了高价,她却不让!”

    雪锦是非常难得的料子,光滑如雪,颜色清透,上头的暗纹用最细、颜色最浅绣线勾勒,让着料子乍看只见光滑平整的外表,于阳光下才可见纹路。需要耗费极多的人力物力才可织成。

    且出产这料子的江南林家,只把这门手艺传给自家嫡支后人,代代相传。传闻前朝皇帝还曾想把这东西列为贡品,可林家拒而不从,说是一年才能织成几匹,并不能达到贡品的数量。那皇帝也是爱才,并没有因此降罪,反而因为这件事,‘林家雪锦’闻名天下,更显珍贵。

    卢青兰带润润出来取料子、做衣裳,但料子是她早就定好的。因为东西珍贵,她才亲自去林家的绸缎庄取货。

    林家雪锦千金难得,也就是同在江南的卢家同林家有些私交,这才买到了这么一匹。

    且这料子也是有用处的,润润一日一日大了,也该是有两身体面衣服的年纪了。

    平白无故的冒出一个吴纤,卢青兰当然不肯让。

    吴绍听了妹妹的话,稍作思考,也明白了她为何非要争这匹料子的意思。下个月就是太后大寿,这匹料子可以作为贺礼之一送上。虽说比不上金银玉石实在,可到底比那些阿堵物稀罕多了,方能显出他们安国侯府的用心。

    因此吴绍对着卢青兰作了个揖,“这位婶婶,家妹并非有意冲撞,实在是家中长辈将要大寿,家美想将料子作为贺礼奉上,还请您体谅她的一片孝心。”

    卢青兰对京城中局势也非一无所知,安国侯府同宫里沾亲带故,因此她之前虽然不愿相让,却也顾忌着对方身份,还算客气。可就是因为这份‘客气’,险些让润润走丢了。

    其实如果对方一开始就好声好气的,事情又怎么会闹到现在这样呢?

    她还没说话,二皇子已经抢着开口道:“东西是人家的,凭什么让给你们?出高价又怎么了,说得好像谁稀罕你们那点阿堵物似的。”

    “你别不知好歹!”吴纤怒道。如果不是她哥哥来了,她就让人强抢了,哪里还需要费什么口舌。

    “这位小兄弟,这本是我们兄妹同这位婶婶的事情,人家尚且没有发话,您就抢着回答,怕是不好吧。”吴绍平静地道。他心中也有些不快了,虽说自家妹妹有错在先,但并没有具体做出什么伤害对方的事,况且他刚才也已经好声好气地赔礼道歉,怎么对方还是这么个态度。

    卢青兰看了看太子和二皇子,再看了看怀里的润润,最终对着吴绍说:“这料子也是我们家订了小半年才拿到手的,跟价钱无关。”

    吴绍一时有些头痛,对方不肯相让,他也让人准备了半个月,一时却也没有想到比这更好的东西。这几天若是再不准备好,他们兄妹也是要被责罚的……虽说妹妹的做法可能过激了些,可他也觉得不过是让匹料子,对方也太不给安国侯府面子。

    “哥,你理他们做什么?”吴纤跺了跺脚,对着身后的人一声吩咐,让他们立刻把屋里的东西都搜一遍。

    卢青兰蹙了蹙眉,沉声道:“东西已经送回府里,姑娘若是执意要取,就让人去叶学士府上要就是了。”

    其实哪里有什么好搜的,卢青兰在寻找润润的时候早就让人把雪锦送回叶府了。吴纤也不过是不死心罢了,不然也不会一路追到这里。

    吴纤嘴角挂着讥笑,区区一个内阁学士,她还真看不进眼里。不过是从科举起家的寒门学子,在关系错综复杂的京城里,还真不算排的上号,如何能跟他们安国侯府相提并论?!

    “安国侯府就这么了不起?”二皇子同样带着讥笑道,“据我所知,安国侯府人一直无所出,安国侯府里的几个孩子不过都是姨娘生的庶子庶女。凭你们也敢出来这般胡作非为?”

    二皇子别的不行,京城里八卦可听得不少。安国侯夫人不能生养,一直是大家茶余饭后乐此不疲的谈资。

    吴绍是庶长子,最有可能继承爵位的。但也仅仅是有可能罢了,若是皇帝非拿他身份做文章,来个降等承爵都是好的了。他们两兄妹倒确实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不过都是同一个姨娘生的。两人在家里都是嫡出子女的待遇,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可放到外头来说,他们二人却仿佛低人一等了。

    吴绍板下脸来,骂了声‘不知好歹’!他也不拦着吴纤了,就听她跳着脚指挥家丁上前。

    眼瞧着那几个身形魁梧的家丁就要过来,二皇子一跃而起,马上就要喊护卫进来。不就是动手吗?他们兄弟身边跟着几十大内高手,随便来两个,打他们还不是跟打着玩似的?

    卢青兰立刻将润润掩到身后,唯恐伤了她。

    剑拔弩张之际,太子却在位置上坐得很稳,他端着茶杯慢悠悠地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今日安国侯府的行为,倒是让本宫深刻领悟了这句话。”说完,他还对着吴绍、吴纤两兄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嘴角弯弯,眼里却丝毫不见笑意。看的吴绍、吴纤两兄妹都不自觉地背后一寒。

    “本、本宫?”吴绍略显紧张地道。

    太子笑而不语,并不答话,只突然将手里的杯子用力地摔在了地上。

    摔杯为号,立时门外涌入二三十名训练有素的大内护卫。

    护卫中为首的,是东宫禁军统领孙烈。

    孙烈出身将门,年纪不大,不到三十岁,却留了一把络腮胡,在京城中也算是有名。

    太子出宫的时候没有带上他,他是听说二皇子跟着太子一道出来,怕二皇子惹事,才临时又调遣了人手赶过来的。赶来时,吴绍、吴纤两兄妹已经在屋里,他就先站在门外按兵不动。

    加上孙烈带来的人,此时一个本来还算宽敞的包间,已经站的满满当当。

    “殿下!”孙烈对着太子一抱拳。

    太子对他点点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吴绍吴纤两兄妹一样,此时彼二人脸色是一个赛一个的白,吴纤已经缩到了她哥哥身后。

    “这对兄妹很是有意思,尤其是这个小姑娘。孙统领,派些人将他们二人送回安国侯府,让安国侯好生教养着。”

    二皇子也急了,忙道,“皇兄,让我去,让我去,我给他们送回去!”

    太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行,行,你去吧。记得早点回宫,别让母后担忧。”

    二皇子一蹦三尺高,兴奋地喊了声‘得令’,还转头问润润说:“小丫头,你去不去?我带你去见识好玩的!”

    润润眨着眼睛歪了歪头,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小哥哥笑的这么开心,不过她还是乖乖地回答:“哥哥你去吧,我答应祖母要早些回家的。”

    二皇子只觉得心里软软的,真是恨不得天天听人这么软软糯糯地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喊‘哥哥’。

    太子斜了自己弟弟一眼,“自己去就行,别想带着别人瞎胡闹!”

    二皇子嘻嘻一笑,已经跳到面如白纸的吴绍、吴纤两兄妹面前。

    “噫,刚才不是还很理所当然地仗势欺人吗?怎么忽然变哑巴了,真是无趣的紧!”说罢也不给他们答话的机会,已经开始清点护卫准备将他们押送回安国侯府。他还等着去安国侯府去看好戏呢。说起仗势欺人,这对兄妹在他眼前还真是不够看的!

    孙烈对着太子抱了抱拳,就带着人,跟着二皇子走了。

    他们走后,包间里终于安静下来,太子身边的护卫又重新撤了出去。

    卢青兰起身对着太子福身,“谢过殿下出手相助,不然今遭怕是真的躲不过。”

    太子摇摇手,道:“不过举手之劳。”且不说他跟润润还有几分交情,叶檩也很有可能是日后的太子太傅。就是见了旁人被这样仗势欺人的欺负了,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两人寒暄几句,卢青兰就带着润润告别。

    太子本来担心胆小的润润经过刚才那件事,会有些害怕自己,不料润润非但没有害怕,临走前还拉着他的衣摆,仰着小脸一脸崇拜地说:“表哥你真厉害,他们都怕你!”

    太子摸了摸她的头,“那润润呢?你怕不怕我?”

    润润努了努嘴,“才不怕,润润乖乖的,不犯错。”

    太子不禁笑起来,“恩,我们润润要乖乖的,下次再有人欺负你,表哥还帮你。”

    ☆、第24章 欺人

    第二十四章

    润润和卢青兰在太子护卫的护送下,顺顺利利地回了学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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