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公府千岁在内堂之中,思念黉角、大街两处,交锋如何消息,忽有旗军匆忙奔入内堂跪禀曰:“启千岁,黉角、大街两路军马将兵,俱皆失利阵亡,仅存于将军一人逃回公府。”

    公爷听报,惊得魂飞海外三千里,魄绕巫山十二峰,昏倒在地,不省人事。片时方省,于国琏逃回公府,进入内堂跪禀,将俺旗军人马交锋如何大败之事,奉陈一番。公爷泪如泉涌,随起身进入内府,见嫂嫂与妈妈言知败军之事。嫂嫂同妈妈听得两泪交流,惊得面面相觑,做声不出。王姑尚束英道:“如今怎生是好?”话说未完,听见炮声不绝,金鼓齐鸣,叫杀连天,军声闹闹。公爷与王姑大惊曰:“外间必有潮军杀来。”

    家将已慌忙入府内,见千岁跪禀曰:“启上千岁得知,刘镇领军将把公府团团围祝”公爷听报,眼泪如雨下一般,叫声:“嫂嫂,如今之计,如何主张?”王姑曰:“叔叔,你可出府门亲见刘亲翁,问他带领军将围困我公府,却是何因?姑姑是媳妇,兼之少年弱体,恐怕惊害姑姑,可劝刘镇收军回归。”

    公爷听了没奈何,只得步出府大门前,见刘镇拱上一手曰:“刘亲翁请了。未知亲翁领军兵将我公府围困,是何缘故?”

    刘镇挺身进前曰:“本帅甲冑在身,不能全礼。”立在马上打了一拱:“千岁请了。启千岁,非是本帅领军敢围住公府,皆因邓、于二贼虐害人民,故此起动干戈,欲除杀邓、于二贼,如今邓光明已死,于国琏逃归公府,故敢将公府围困者,欲擒捉于国琏也。”公爷曰:“告知亲翁,我姊系女流之辈,深闺弱体,自幼未闻军声。今听军声鼓闹,恐畏惊害,我姊望亲翁看我姊面上,收回军马。”刘镇曰:“启千岁,今欲我收回军,须依我等三件事,方肯收军回转。”公爷曰:“为甚三事?请亲翁说明。”刘镇曰:“启千岁:一者,潮州人民所恨者邓、于二贼,邓光明已死,于国琏现存,人民之恨未消,千岁肯将于国琏送至本镇帅府定罪,可安人民百姓之心。”公爷曰:“这个本公依从。未知二者何事?烦为说明。”刘镇曰:“二者,我等两军交锋,将潮城之内,以南北为战场,致使人民遭其战乱之苦,不能生理事业,穷民受尽饥饿,千岁可将府内库银打出多少,分发城中贫民。”公爷曰:“这一件本公亦依得。未知三者何事?”刘镇曰:“三者,千岁令姊姊与我小儿结婚,就系本镇媳妇,今已及笄,本镇择吉迎过帅府,命人送回府中,与儿子完婚。”公爷曰:“这是正理之事,本公当从安排送我姊过帅府,请亲翁收回军马。”刘镇见公爷已依三事,实时传令将军马收回帅府。杨先生等出帅府,迎接入内府,叙说三事依允,刘镇命人设席与众将庆贺,大吹大擂,开怀畅饮,饮毕各安营署。不提。

    且说明日公府之中,公爷欲将于国琏送过帅府还刘镇定罪,于代子流泪跪下曰:“启千岁,小将想前年跟千岁出京之时,有二名都统、四名具山、八名防御,十二名参领,十六名代子、三千披挂、五百名马军,如今俱亡丧于潮州。兹仅存小将一人,望千岁往刘府恳保小将免死,奉侍千岁。”说毕两眼睁睁,看定王姑。王姑曰:“叔叔,国琏说得有理,叔叔往见刘亲翁恳说。”公爷曰:“嫂嫂之言,有所不知。昨日说他肯收军马者,第一必欲于国琏还他定罪。尊嫂你想,去岁邓、于二奴将刘进义打死,系刘镇之弟,冤仇无报,如今安肯轻饶此事?叔叔不敢往说。”王姑曰:“于国琏死得可伤。”言罢,流下泪来。

    于国琏没奈何,只得依从捆至帅府。刘镇闻说公府送还于代子,即传令吊来,左右一声领令,将国琏一拖一丢,一抢三步,拖做一步,来到阶下,双膝跪下,口称:“刘元帅,小人于国琏叩头拜见。”刘镇曰:“于国琏,你这败害纪纲虐害人民的奸贼,今日有何理说?”于国琏曰:“启刘元帅,小人一时浅见,肉眼无珠,冒犯虎威,罪该万死!今望元帅海量,舍其残生蚁命,感激不浅。”刘帅曰:“本帅有好生之德,见你如此哀求,欲饶你性命,但你是潮州人民的仇人,恐百姓心中离怨,故此难以轻饶。”于国琏曰:“启刘元帅,小人随千岁来潮三年,亦有仁心,见人民悲惨者,亦有恩泽施及。”刘镇曰:“既然如此,于国琏,潮州人民若有受你恩泽者,本帅听你所说,将你游解潮城七门,不论军民人等,有受你之恩泽者,许他来至本帅帐前,保你一声,就饶你性命。”于国琏领命,这明知现死,图其赊死。刘进忠命张畅开领解七门,将于国琏捆缚,背上插一支黄纸旗,写“旗奴于国琏”五字。张畅开手执两支大铁锤,领五十名小军,押于国琏出帅府大门,往各门头叫唤。

    一门叫过一门,不想叫到下水门。张畅开到此,火性不能忍耐,大叫一声:“你等众人民听说:我大人欲将于国琏万刀碎刈,赏他虐害人民之罪。于国琏说,他来潮三年之久,见人民困苦者,常施恩泽,周济你等。我大人体好生之德,不忍杀害,将他游解七城门,叫唤你等,不论军民人等,若有受过于国琏之恩泽者,准你到大人帐前保他一声,即饶他性命;如若虐害你等,何不将石子照顾他。”言语未毕,众人民听了,无论老小,各执石子一块在手,望于国琏头身掷去。片时之间,众人民将于国琏用石头打成肉饼,呜呼死矣!可见于国琏之虐民,死于乱石之下。张畅开见于代子已死,心中大喜,回报刘镇。这且不表。

    再说公府千岁,传海阳县顾仕存到公府。顾知县闻召,即来进见千岁。言曰:“未知千岁召卑职到来,有何吩咐?”公爷曰:“本公欲济急城中贫民,你出示晓谕,贫民到你衙署中,先报户名,抄填明白,缴来本公阅看,本公欲每户济他纹银五两,须当查检明白,万不可差错混乱。”顾知县领命,回至本署,饬书役出示:凡城中贫户闻知,各到县简报名造册,送过公府,乞千岁一阅,职户名分给不少。这且不表。

    再说刘镇命人请汪道台过府,道台汪德平见刘镇有请,即至帅府,来见刘镇。刘镇向汪道台言曰:“启宪台,前日公俯王姑,与我子定玉结婚,荷蒙宪台为媒,而今本镇择定明朝吉日,安排花轿迎接过府,请宪台车驾过公府说知。”汪道台曰:“既是这事,本道依命。”起身往见沈千岁言曰:“启千岁得知,刘镇择定明朝吉日,备办花轿,迎接王姑过了帅府,先命本道禀知。”公节曰:“这个正理自当安排,送我姊过府。”

    汪道领命回复。这且未表。

    听我再说明日,刘镇安排花轿一顶,小轿八顶,女婢八名,珠灯四对,执事马匹齐备,把总陈文禺、杨兴宁、詹兆奇、李云贵四将同花轿至公府,迎接王姑。四将领命,直至公府,参谒千岁。公爷即入内,请出姊姊,王姑沈鸾花头戴珠冠,身披霞背锦,绣步出闺阁,与嫂嫂兄弟洒泪而别。八名女婢,扶上花轿,执事皆在前,八名女婢,上了小轿。王姑嫂嫂尚束英送至暖阁后,公爷亲自送出大门前。全副王侯仪仗送行,总镇府执事齐出迎接。潮城内外人民看者,压肩迭背,何止五、七千人,好不热闹,纷纷挨塞者,不离公府之中。

    十二名家将扶送花轿,来至总镇府。此时汪道台、吴知府众官员,先到帅府迎接,王姑花轿到来。这潮城内外人民百姓,为刘大人张灯挂彩者,不计其数。当日众官员与刘镇庆贺,设席宴饮,大吹大擂,饮至定更时候,各告别归衙。这且按下。

    且说刘镇请杨先生、蔡赐平、邹可玉、徐光进内堂议事。

    诸位闻召,齐至内堂相见。刘镇言曰:“诸位明公在上,本帅思念公府之中,旗奴今已扫净,惟沈瑞一人,现存。本帅欲杀沈瑞,未知公等意中如何主张?”蔡赐平言曰:“启告大人,沈瑞一人,大人安能除得?”刘镇曰:“明公,如旗奴何等骁勇异常,且得扫尽;况沈瑞如今羽翼已无,如何一人除他不得?”赐平曰:“于、邓与众旗奴,在潮虐害人民百姓,致使人民百姓饮恨人骨,如今大人除之,人心欣快,百姓和畅。

    公爷年轻,未有虐害百姓,大人若除斩沈瑞,恐人民不服,有生离怨之心。我等有一美事劝大人为之。”刘镇曰:“明公有何金石之言,请乞指教。”赐平对曰:“启大人,如今于、邓二贼既除,旗奴凶横斩尽,潮州人民安息,百姓清闲,共乐尧舜之天,劝大人可尽节全义。为民起见,潮州人民感恩戴德,大人可与周、王二公,共立庙字,万代香火不绝,名垂竹帛,劝大人为之。”

    刘镇曰:“明公之言差矣!本帅出身系明朝武举,如今反清事明,倘蒙皇天报应,同郑千岁若能克复大明江山,封妻荫子,芳名万世,岂不美哉?”蔡赐平曰:“非也!大明气数已尽,而今清朝初始,一统未易,却复旧业,烦大人三思之。千古难逢这个机会,望大人为之。”刘镇曰:“明公休得多言,本帅怎肯如此?本帅立意欲除沈瑞,扫清旗种,以安潮州人民,未知公等何如?”杨把总见刘镇立意,便接言曰:“启大人,欲除沈瑞,小把总有一计策,将公府全眷并旗巷众鞑女妇,一概扫清。”刘镇曰:“先生,有何良策,望速指示。”杨飞熊曰:“我大人可修书一封,命人送至公府,限沈瑞公府人等,明日起行离于潮州。我等全军将往外面埋伏,假为响马,将沈瑞人等,一概斩除扫尽,此乃是调虎离山之计,灭了大王之名,有何不可?”刘镇听说不错,大喜曰:“此计甚妙,依策而行。”

    请徐光修书一封命人送入公府。公爷见刘镇有书到,将书拆阅,心中明白,入见嫂嫂曰:“告知尊嫂,刘镇有书信到来,限定我等一切明日出城,离于潮州。”尚束英曰:“叔叔,如今怎意计教?”公爷曰:“嫂嫂,这是出乎不得已,依他所行,安敢拒抗?”王姑侍妾柳赛妃闻言大惊,说曰:“千岁此事不好了,小婢今番观刘镇之意,定是欲杀我等公府之人,恐畏潮州人民百姓人心怨离,故激我等主仆离于潮州,外面定有埋伏军兵,截杀我等主仆,此乃名为调虎离山之计也。望千岁须当准备提防,不可苟且,以中奸贼之计。”公爷听着此言,魂飞天外魄送九宵,良久方言曰:“赛妃,今日有何解救?”柳赛妃曰:“启千岁,当初我等在京起程之时,老千岁命家将余世尧到饶平县为游击,以防潮州不测之虞,潮城若有风吹草动之时,急须到饶平县,召余世尧前来保守王眷,如今请千岁修书一封,命家将火速奔至,速召余世尧起军救援,保平王眷免中奸贼诡计。”公爷听赛妃之言,命家将二名,星夜赍书至饶平营讨救。

    不在话下。

    且说杨把总是夜定更后,密遣许文宪、许文忠、陈大巴、陈十三四将领军兵三百名,假响马往汀福铺埋伏,截杀公府人等,不可违令。又说次日,公爷先命众鞑妇先行。又命柳赛妃保护王嫂嫂,车驾出城,赛妃全身披挂,手执兵器,保着军马,众鞑妇即收拾细软物件,打作一包袱,自背步出潮城自平民出城,行至当午,方到司马桥之处。城中文武众官员,各备香案筵席,在东京伺候,与千岁饯行。刘镇亦备筵席,摆在桥头宁波寺前饯行。公爷车马出广济桥门,过湘子浮桥至宁波寺前,刘镇进前迎接,参见毕,亲自把盏言曰:“千岁,当初本镇意欲与千岁共享天下太平之福,谁料邓、于虐害人民,致使本镇欲除邓、于,以安人民,因此起动军马,今请千岁车驾回京者,以遮掩百姓之耳目故耳!使本镇哪里放心得落?”言罢放声大哭。公爷曰:“亲翁大人,皆因本公年轻识浅,误听于、邓二人之言,以致亲翁起动干戈,除却奸奴。这是民事,此系本公之过,非亲翁之罪也。本公回京,自当陈奏天子。”刘进忠言曰:“全仗千岁鼎力,足感大恩。”言毕,千岁的车驾起行前面,汪道台、吴知府众官员,各各与千岁把盏饯行。按下不表。

    再说续顺公交车驾起身,至午后到澄福铺。锣声一响,走出数百个强人,为首四员贼将,当先截住路口,大叱一声:过路者可留下买路银两,方有过去。”公爷并王姑人人惊得战战兢兢,柳赛妃唤一声:“千岁,不负奴婢所料,千岁莫忧,待奴婢杀退贼人,保护车仗过去。”此时赛妃手执两口利剑,一支重七斤,共二支计重十四斤,勒马舞剑杀来。四将举兵器敌住,战鼓如雷,叫杀连天。赛妃使出平生武艺,与四将交锋。陈大巴等拼力大战,三百喽啰嘶叫杀来。三千旗婆死亡者不计其数,一半奔溃逃生;后面车仗幸有家将保护,柳赛妃虽然英勇,被许文忠等四将,共攻拼杀,吁吁喘气,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剑之力。正在危急之际,听见战鼓如雷,叫声大震,山后转出一彪人马杀来。赛妃大惊,叫声:“千岁,我等全眷性命休矣!”

    王姑在车中,魂不附体。

    那一彪军兵,暂暂近前来,赛妃眼角一观,见是饶平旗号,赛妃大喜曰:“千岁放心,前面是饶平余世尧的军马来了。”

    这余世尧领本营四百名军兵,同千总张朝臣、朱起凤,把总余大江、吕武德来到,观见贼人截住车驾,余世尧手举二十一斤大刀,一马当先杀来,张朝城等四将,引军望贼兵冲杀,潮军杀死者甚多,杀得许文忠兄弟喘急不息,叫声:“哥哥!快走,系饶平官军,余世尧大刀利害。”是以兄弟拼力架开余世尧大刀,一齐逃生,追至数里,收军回见主帅。赛妃引余世尧参见千岁,言曰:“我等起军来迟,致使千岁受惊,伏望恕罪恕罪。”

    公爷曰:“本公若无你等前来救护,全眷尽亡于此,如今这等,本公怎么回归广东?”世尧曰:“请千岁车驾暂到饶平歇马,再作商议。”公爷允依,余世尧等保护车驾,一行人望饶平县前进。不在话下。

    且说许文忠等四将败归潮城,仅存六十余人。至帅府禀知前事。刘镇闻说,遂命小军打探沈瑞与旗妇消息,一面命人请杨先生、蔡赐平、邹可玉、徐光等进内堂议事。

    欲知刘镇所议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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