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方守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满头大汗!

    “我说道贤一介凡夫,怎能抵挡得了血镰的侵害,原是有这念珠相助!怪不得!若非我心念感召,无意间戴上了此珠,想必早着了此镰的道了!可怕!当真可怕!不行!我要速回碧波湖,寻渡老相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念及此,方守运转真元,全力施展身法“纵云梯”,登时如一阵风般,穿行在茂密的林间,然而,没待他行上多远,便又是一个趔趄,瞬间滚落枝头,撞翻了荆棘树丛,浑身被扎得像一个刺猬,直摔了个七荤八素!

    “我呸!真是天欲亡小生也!”

    吐出一嘴的泥,方守趴在地上,双目紧闭,眉头深锁,将念珠按在了额上,全力抵抗着血镰器魂的侵袭。但奇怪的是,就在两者相斗,到了间不容发的一刻,忽地由方守的头顶百会穴处,钻出了一根淡不可察的血丝!

    血丝沿着头顶,一路往下,最终汇入了方守两眼中部的鼻梁根部,进而一分为二,各往两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地钻进了方守的瞳目之中。

    “哐当~!”

    像是结痂掉落,血镰终于脱离了方守的掌心,而伴随着一声异常凄厉的痛呼,方守双手掩面,痛苦地跪在地上,头顶着坚硬的地表,试图将那莫名侵入到眼中的异物,给驱逐出去。

    不知何故,在双眼为血丝占据的一刻,手腕上念珠传来的清凉,也彻底地失去了效用!也是因此,方守的状态,变得越发地癫狂!

    “咚~咚~咚~”

    只见其双手握拳,用力地捶打着地面,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剧烈轰击声。

    “这到底是什么!是什么?你给我出来!出来啊!”

    方守的声音,嘶哑而恐怖,然而此刻,血镰弧形的月刃,光波流转其上,隐有血一般的液体渗出,渗入了地表,不断地涌进了他的额头,最终凝聚到了其眼眶所在的位置。

    再一次地,方守仰面痛呼,声音震天,而其瞳目周围,延伸出了无数血丝,密密麻麻的,扩散至整片眼白,而在漆黑的瞳目深处,则各自升起了半轮月牙,并向内延伸,隐约在鼻梁根上,构成了一轮完整的血月,向外界映射出无比诡谲的妖异瞳光。

    此刻正值白日,方守的异常,俨然惊动了林鸟,结群飞上了高空,然而附近有更多的昆虫走兽,如蚂蚁、兔子、蛇等等;纷纷从巢穴中大批地出走,混杂一地,惊恐地逃离了此处。

    一时之间,飞鸟蔽日,如铅云般遮天蔽日,走禽遍地,林间乱成了一锅粥,好像发生了什么极为可怕的大事,连已经走出了极远的圆脸道士、干瘦道长,都双双停下了脚步,惊疑不定地回头,望道:

    “这不是我们刚才所在的位置吗?难道.....难道是道贤掌门寻过来了?!”

    “寻你个大头鬼!还不快逃!愣着干嘛!”

    狠狠地在对方的脑瓜上拍了一巴掌,干瘦道长强压着心底的恐慌,强拽着一脸无辜的圆脸道士,拼命地催动着内力,逃得不见了踪影。

    此地地处三山于西山的交界,故离天府京畿二县并不算远,以方守的脚力,施展起纵云梯,不出半日便可到达,只是此刻有恶镰缠身,方守已自顾不暇,哪还有精力回到碧波湖去?

    所幸的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这时,道贤赠予方守的那串念珠再度起到了作用,一股清凉之气,如泉般涌入了眉心,令方守的意识逐渐地恢复了正常,只是其眉宇之间的那一轮血月却丝毫不为所动,仍在向外散发着诡异的妖光。

    “该死!该死!”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方守施展起纵云梯,一路磕磕绊绊地穿越了丛林,向着天府京畿二县的方向赶去。

    中间不知摔倒了多少回,意识模糊了多少次,都始终为手腕上的那一串念珠所传来的清凉之气激发而起,使他能够认准方向继续赶路。

    跌倒了,再爬起来。但每一次跌倒,方守的呼吸都变得越发地沉重,而其意识,竟仿佛灌了铅一般,整个大脑都昏沉沉的。

    可他不能放弃。

    方守知道,一旦自己放弃,将会意味着什么,想当年,不过一介凡夫的王世安坐拥此镰,都能在整个中州掀起腥风血雨,更遑论方守这个有着凝气五层修为的修士了。

    “不,我不能放弃。”

    咬了咬牙,方守再次跃上了树顶,踩着枝头前行,背后拖出残影无数,观其速度,已是达到了其所能发挥的极致了。而这一切,都是在方守近乎无意识的前提下完成的,唯一催动他完成这样行为的执念,便是血镰——

    必须交到渡老的手里!

    否则,便是作恶!

    .......

    就这样,一直到黄昏落幕,黑夜降临,方守虽一路勉强,可终还是穿越了林海,来到了碧波湖域,而隔着树影,他已然能看到那渡口附近孑然而立的草庐身影。

    “终于.....到了”

    此刻的方守,已然是耗尽了气力,体内真元告枯,而其意识,不过是由念珠堪堪地吊住,身上的死禁,没了真元的压制,也已蔓延至其胸口附近,时刻威胁着他的性命。

    “现在还不行!我不能倒!”

    方守已感觉到,一方面,是器魂的意识越来越强烈,就快要压制自己,主导自己的身体,而另一方面,死禁又像是死神的镰刀般,高悬在自己的头顶,随时都可能降下。

    可他,别无选择。

    “渡老~”

    方守试着叫了一声,可那声音,是如此的轻微,以致没传出多远,便消弭无形。

    但方守知道,渡老,是听得见的,哪怕他仍在西山的林海中,渡老也听得见得,区别只是在于,渡老愿不愿意插手。

    “渡老~我都到了这里,你还是不肯相助吗?”

    方守的声音,变得越发地微弱,而就在这时,轰然一声巨雷,天上雨水骤降,瞬间拍打在地面发出了啪嗒的响声,而方守全身,也很快被水浸透。

    雨水在前端的发丝上,汇成了一股,从方守的眼眶滑落,配上那副绝望的表情,仿佛是刚哭过一般,可谁就知道,这其中没有间杂着苦咸的泪水?

    “没时间了。真的…要没时间了…”

    终于,血镰器魂还是先行一步,成功占据了上风,进而一股强大的元气,从周围的空间抽调而出,反哺到方守的丹田,再次将死禁压回了肩膀以下,并还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地回缩着,而一直到方守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眼睛都始终停留在那林间尽头的,仿佛灯塔般,在雷雨下岿然不动的渡老草庐上。

    而就在方守失去了意识,彻底为磨器操纵之际,林中突然一静,仿佛之前所有可怕的威势,都在一瞬间,被硬生生地阻隔,进而烟消云散了,先前被血镰惊走的飞禽走兽,亦都在此刻,停止了行动,如同危机解除了一般,陆续地返回了巢穴。

    “是你?!”

    这时,“方守”睁开眼目,先前的疲惫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前所未有的阴郁与冷酷,他单手持着血镰,缓缓起身,彻底变异了的瞳孔,紧盯着丛林的深处,只见一道苍迈的身影,横跨虚空而来,一路上雨水纷纷避让,留出了一片真空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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