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们都知道,经此一事,过去在江南的情谊都完了,两人再就是形同末路了。

    汤玉瀚听了此事后,便只叹道:“再不想钱南台还不死心,竟遣他夫人来劝你。今后你便闭门谢客吧。”

    云娘早已猜到钱县令应该找过玉瀚了,便也道:“我在京里认得的人本没有几个,钱夫人自江南来,就算是事先知道她是来做说客的,也不好不见。但从此之后,我们恐怕再不会见面了。”

    “如今钱夫人娘家的妹妹已经进了三皇子府,封了侧妃。”

    “看来钱家果然完全投向三皇子了。”

    “正是”汤玉瀚不禁叹道:“京里的形势越发地微妙了,不止二皇子疯了,三皇子连科举的事情都敢许出去,也是到了疯狂的边缘。”

    云娘便问:“钱家既然投向三皇子,那样三皇子便可以随意用钱,恐怕实力会大增吧?”

    “不错。但是,并不谁的银子多谁就能得得胜的。”

    云娘听他的语气,十分地坚定,便也放下心事,“我还想我们家的田先不买了,把银子送给四皇子用呢。”

    汤玉瀚便笑了,“你倒舍得。”又道:“若是愿意送便送,只是四皇子却未必能要,只是让他们知道你的情就是了。”

    云娘倒不是虚情假意,而是果真想四皇子若是手里的银子不凑手,总会有些不便的,因此果然凑了一万两银子装在匣子里,借着送点心的名义令人送到了四皇子妃的手中。

    没两日,四皇子妃又送了回来,让人传话道:“十分感谢,只是眼下倒用不着,若是用时,再遣人来取。”

    云娘见汤玉瀚猜得极准,便问:“四皇子怎么能不缺银子呢?太子一直得皇上厚赏暂且不论,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拼命想办法弄银子,唯有四皇子,应该是最穷的呀?”

    汤玉瀚便神秘地一笑道:“可四皇子并不需要银子。”

    云娘便猜,“难道是他早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四皇子倒是一个胸有城府的人。

    玉瀚便摇头道:“并不是。”

    云娘想了想终于明白了,“其实四皇子并不怕穷,他还宁愿穷些呢。”

    “这一次你猜对了。”

    而且,四皇子不只穷,而且还不与手握重权的高官们相交,原来玉瀚任着羽林卫的指挥史,并不好与四皇子来往,眼下他被免了官,倒可以时常到皇庄去看看,与四皇子往来应酬——从来都不涉及朝政。

    而云娘呢,自钱夫人来后,果然吩咐了二门上的,再有来拜见的一概回绝。其实她也不过一说,因为除了钱夫人,京城里她亦没有故交了,而新认得的几个,在玉瀚被罢官的时候再不会来的。

    不想这一日她正在织房织锦,便听得玻璃窗外有人轻叩之声,抬眼一看,却是一位陌生的锦袍青年,见她瞧过来便赶紧笑了起来,又拱手行礼,叫了声“嫂夫人。”

    云娘一时之间倒有些不知所措,武定侯府的内院一向管得极严,外人根本不能进来,就是隔房的男子也要经了通报由着嬷嬷们带着才能出入,眼下这个人是谁呢?

    似乎并不是汤家的人,可他又如何熟门熟路地过来,看样子又认得自已,也许是哪一房的亲戚吧。

    虽然这人未免唐突了些,但是他却长了一张极讨人喜欢的笑脸,神情也温柔,倒让云娘生不出恶感来,不好不理,便起身还了一礼,又吩咐邓嬷嬷,“去问一问,是何人,有何事?”

    虽然隔着窗子,外面的人也听到了她的话,便又躬身道:“我是来谢嫂夫人的。”

    云娘便更是迷惑了,她不记得曾经见过这个,又何谈来谢呢。

    那人亦看出云娘的迷惑,便笑道:“在盛泽镇时,曾叨扰过嫂夫人的鲈鱼莼菜羹,一直念念不忘,故而前来致谢。”

    云娘便醒悟这是青州的冯千户冯湘,便也行下礼来,“并不敢当,还要多谢冯千户呢。”又催邓嬷嬷道:“赶紧派人去找六爷,就说青州的冯千户来访。”心里十分地不解,玉瀚今日并没有出去,怎么却没有在外书房招乎冯千户,反让他一人过来了。

    毕竟内院之处,自己款待他总有些不便。

    只是冯千户看起来却是十分地亲切,云娘先前得他的馈赠,只看那三层包袱并那个小小的妆盒,便知这是一个极小心极细腻的人,待人又大方,又想起自己曾经说要亲手做一样东西感谢他,可是竟然忘记了,也不知玉瀚是不是将自己的谢意转达了。

    因此也不好不请他吃杯茶,想了一下,便道:“我送冯千户到玉瀚的外书房里暂坐坐,玉瀚这便过来。”说着便要出来。

    正在此时,隔着窗子就见玉瀚从门外急忙赶了过来,云娘便笑了,“正好,玉瀚应是听了消息过来了。”自己也要从织房里走出相送,就见玉瀚一个纵身扑上来揪着冯千户向外拖,“你给我出去!”

    一时间云娘便呆住了,这是怎么了?也来不及出去,只得又隔着窗子叫了声,“玉瀚!”

    汤玉瀚这时方看到云娘,便将手下松了一松,却依然没有放开,笑道:“我们是老朋友了,一向就是如此玩闹,你不必管的。”

    此时,冯千户却喊道:“嫂夫人……”一语未了,已经被玉瀚掩住口拖了出去。

    云娘不禁摇头轻笑,这两个也都不小了,怎么还玩闹成这样?又命小丫头到前面打听,“看看六爷是不是留冯千户吃饭?”如果玉瀚留饭,自己怎么也要下厨做两个菜送去的,聊表一番谢意。

    小丫头一会儿便跑了回来,“六爷说不留饭,不过夫人还是亲手做两个好菜,再烫点酒,一会儿六爷回来用饭。”

    明明前些天玉瀚坚决不许自己下厨了,还来还怕他猜到自己要给冯千户加菜而不许呢,没想到他已经肯让自己做菜了。云娘便笑着让人备了菜,看看天色还早,又回房里拿起了针线。

    这时玉瀚便回来了,云娘见他便道:“不想你回来这么早,我就去厨房。”

    玉瀚便赶紧拦住,“不许做,我方才就是随口说的。”

    云娘瞧他有些不自在,便问:“冯千户怎么自己就来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汤玉瀚赶紧摇头,“冯千户就是个不懂事的,我哪里有什么瞒的?”

    “可是你们好久不见了,怎么连饭都没有留,况且冯千户一直说喜欢吃我做的饭,上次收了他的东西,我确实也应该亲手给他做两个菜感谢一番。”

    “你愿意给他做菜?”

    “冯千户这人还真很好的,我记得上次他到盛泽镇里看你的时候,还赏给荼蘼两个金豆子呢,我们进京路上他还送了那么好的盒子和香膏。”云娘又想起来,“上次我便说要亲手做点什么送他,后来竟然忘记了,偏今日你又没有留他。”

    汤玉瀚便问:“你是不是觉得很喜欢他啊?”

    云娘一直低头缝衣裳,现在听着他的语气,竟然十分地奇怪,便抬头去看,见玉瀚瞧着自己,正是一副酸溜溜的模样,不觉笑了起来,“你是怎么了?平白地怎么便如此了呢?”

    汤玉瀚便道:“你不知这个冯千户,从小便极得女子喜欢,现在过了二十还没娶亲,不论谁给他提亲,他都要亲眼见一见,总说什么门第家世都不重要,只要娶一个绝色聪慧的女子。”

    云娘便醒悟过来,“那刚刚他是……”

    “没错,他是悄悄溜进来的!”

    又疑惑,“他是想看我们府里哪一个女孩?”

    汤玉瀚哼了一声道:“你不必理他,我再不会让他混进来了。”又告诉云娘,“你不知道,他虽然没有成亲,却先在房里收了好几个美貌的丫头,品德十分不好。”

    云娘便笑了起来,越笑越觉得有趣,便点着玉瀚道:“难道我是什么难得的佳人不成?想来是冯千户故意与你玩笑。”

    “他果真一直想见你的。”

    其实平时玉瀚并不拦着云娘见外面的人,但却不知为什么对冯千户如此多心,云娘也疑心起来,便拉着玉瀚问:“可有什么原故?”

    第143章 打猎

    汤玉瀚自是不肯说,云娘再三逼问方道:“这个冯千户什么都好,只是专门在女子身上下功夫,年少时我们在一起学画仕女时他便因此与人有染,为此好些人都防着他的。我因他这个人别处还好,且先前没什么可防的,便与他来往,现在就是不想理他,他也一直贴上来,自然是为了你。”

    “而且你果真正是他喜欢的绝色聪慧的女子,我只怕他动了心思,大家又都说他长得好。”说过后大约也觉得没脸,便面向里躺着去了。

    云娘十分好笑,转过去拉他,“一则是我哪里又美貌又聪慧了?再则就是我看冯千户也只是平常,比不得你一根手指。”

    “我也知道自己多疑了,可是每次听他赞你,便会担心。”汤玉瀚说着便转回身来,将头靠在云娘的身侧,十分地依恋,“你只爱慕我一个人,对吧?”

    玉瀚出身侯府,相貌俊俏,年少有为,自然会有许多的女子爱慕他,他原本不必十分在意自己的爱慕,可是云娘却知道他特别看重自己对他的情,每到这个时候她便十分心疼,抚着他的头道:“纵有再好的人,我也只爱慕你一个。而且我早认定世上再没有比你好的了!”

    汤玉瀚其实也明白,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现在便轻轻笑了,将头埋在云娘的怀里,心里却又打定主意,一定要与冯千户打个理由打上一架,然后绝交。

    云娘哪里想到,只是因为疼玉瀚,便一定要下厨做菜,“已经让人备了料,我只去烹煮一回,立即就回来的。”

    汤玉瀚便松了手,却也起身跟了过来,“我陪你一起做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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