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松连夜回到了坎儿河,坎儿河往北走一百多里,便是突厥的呼兰大草场,这一路过去都是大平川,那一带便是突厥骑兵大展神威的战场。

    宋文松率领的是三千猎虎营骑兵,另外还有五千西屯军步兵,总兵力八千人扼守榆木弯河道险要之地。

    榆木弯,河道狭窄,浮桥可渡,退可为守之险要,进可为攻之堡垒,是绵延千里的坎儿河战略最重要的位置之一。

    宋文松的中军帐就傍水而建,浮桥搭上,从他中军帐出来骑马,五个呼吸可以过河,其他的所有营帐都位于他后面。

    中军帐里面,灯火通明,军中的谋士心腹齐齐汇聚而来,宋文松坐在主将之位上,嘴角噙着笑,他左侧的谋士凑过来道:

    “看三将军的脸色,此行凉州应该大有收获,不知道某猜得对否?”

    “哈哈!”宋文松哈哈大笑,道:“邢师猜得不错,这一次去凉州虽然遭遇了一点凶险,可是却也发了一点小财!我八千兄弟,难以越冬,而今这个愁可以解了!”

    宋文松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狠狠的放在面前的石案上,道:“这是十万两银子,嘿嘿,我有这一笔巨款,暂时无忧矣!

    有人要卡我宋文松的脖子,哈哈,回头我让兄弟们吃饱喝足,咱们越过河去,在呼兰草原上扯开膀子干一场,我倒想要看看那些小人还有什么样的嘴脸!”

    宋文松的心情极好,他在凉州大吃大喝一顿连夜回来,想着身上捂着的银子,就乐呵得很。

    不夸张的说,这一笔银子于他而言就是雪中送炭,如果没有这些银子,他就要被逼换防,甚至要交出兵权,因为他不可能让八千人冻死、饿死在戈壁滩上。

    宋文松高兴,他的部下谋士们一个个也欢呼雀跃,那瘦高个儿文士名为武烈文,他道:“啧,啧,还是江南富足啊,随随便便的一个公子哥儿,便能拿出这等巨财来,公子,这个姓陆的还真有料!”

    宋文松摇摇头道:“武先生,这个姓陆的可不简单,这银子他给了我不错,但是从此以后,我在西北必须庇护他,这年头,没有免费的午餐!”

    宋文松顿了顿,又道:“再说了,陆铮其人,在江南商人中影响极大,其在金陵拥有很大的产业,日进斗金!他到沙田县,为什么能在短时间内让沙田县出如此大出风头?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他手中握有巨额的财富。嘿嘿……今天我让大家来,一是告诉大家,我们眼下燃眉之急已经解了,第二我是想让大家给我出谋划策,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帐中瞬间安静下来,宋文松在军中乃第一悍将,可是在宋家却地位卑微,宋家年轻一辈,他最是不为大将军所喜。

    瞧瞧他现在手下的这些兵,总共不过一万余人,现在,大将军和王爷要养寇,宋文松的勇武也没有多少用武之地,这个时候,家族里面要拿宋文松兵权的意图愈发明显。

    大将军宋乃峰不好明令,但是任由某些人动手段,断宋文松的军饷,从背后对宋文松捅刀子,不夸张的说,宋文松眼下是内外交困,倘若他一旦手中没有了兵权,凉州宋家还有他的立锥之地?

    “怎么了?都不说话了么?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宋文松道。

    谋士邢正道:“将军,唯今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稳住榆木弯,而后再徐徐图之!陆铮此人在京城树有强敌,这是我们可以好好利用之处。”

    武烈文道:“不错,一个小小的县丞,将军宰之如宰鸡而已,倘若姓陆的要保命,何须十万两银子?有一千两银子足够了,可是偏偏此人出手就是十万两白银,将军,此人分明是欲要和将军联手呢!”

    宋文松微微愕然,旋即,哈哈大笑道:“读书人啊,肠子都是弯弯绕!姓陆的果然厉害啊,我从凉州到榆树弯,这一路脑子里想的都是此人。

    此人年纪轻轻,约莫只有十多岁,可是心智谋略竟不在我之下,敢和戴皋掰腕子的人,果然非同一般!好啊,榆树县县尊的位置该留给谁?除了陆铮之外,谁还能坐这个位子?”

    邢正道:“三公子,县尊的任命可是需要王爷手谕,三爷您……”

    宋文松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道:“邢师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这件事和需要我去办?京城的贵人神通广大,区区一个陆铮他调不动么?”

    武烈文抚掌道:“三公子此计妙得很,京城的贵人让公子您盯着陆铮,陆铮在凉州沙田县您鞭长莫及,唯有把他放在公子眼皮底下,您才好盯得住,想来公子提出这样的要求,京城的贵人也不会拒绝,哈哈……”

    武烈文哈哈一笑,宋文松站起身来,端起酒杯,道:“各位兄弟,今天我召集大家来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告诉大家一件事,天无绝人之路,我宋文松纵横西北,从没有怂过,在突厥搭子面前没怂,那些个欲要让咱们兄弟分离,让我宋文松束手就擒的跳梁小丑,能让我们怂么?”

    “我等誓死愿意追随将军!”众人齐齐喊道,宋文松道:“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今日我们把这杯酒干了!

    来!干了!”

    酒干尽,帐中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宋文松走到火盆面前,眼睛盯着火盆中噼啪燃烧的烈火,嘴角弯起一个弧度:“陆铮,有点意思,是个人才!这年头有这等胆识,这等谋略的年轻人实在罕见,此人能入得我的法眼。”

    宋文松说完话,眼中的精芒渐渐的淡去,整个人又恢复了寻常肥呆憨的模样,乍一看,其就是一个纠纠武夫,哪里会想到,宋三公子内心燃烧的是勃勃野心之火。

    他不甘于眼下的局面,他志在整个西北,西北的天地将来要姓宋,他宋文松要成为西北的王者!

    ……

    京城吏部的消息终于传到了陇右,沙田县县令王文元勤奋忠君,治县有方,擢升其位凉州府同知,官衔从五品。

    这个消息传到凉州,凉州震动,王文元一时成为了最炙手可热之人。凉州府同知虽然是副职,可是凉州是陇右的两大府之一,是宋家经营的大本营所在,王文元是宋家奴才,占据了得天独厚的条件,有宋家在背后支持,王文元手中还愁没有实权?

    关键是王文元都这把年纪了,本来大家以为他在沙田县干几年县尊之后就要告老还乡了,没想到他还官运亨通,仕途有了第二春,一时让大家刮目相看,追逐追捧者可不在少数呢!

    此时的京城,王文元是谁京城谁都不认识,远在千里之外陇右的某个同知的擢升根本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

    京城的人喜欢议论的还是西北的陆铮,西北靖西王府上的折子又到了六部了,靖西王府在折子中大肆称赞陆铮在沙田县的功绩,请朝廷赏功,擢升陆铮。

    这个消息让京城很多人津津乐道,甚至是奔走相告。

    戴皋权倾朝野,朝堂之上十有八九都是他的门生故吏,可是他的政敌也一直都存在,更重要的是,在民间戴皋的声望可以说是臭名昭著,老百姓人人都骂戴皋乃奸臣,但凡是戴皋吃瘪吃亏,大家便欢呼雀跃,奔走相告,很快便能传得满城风雨。

    陆铮不畏权贵,在京城得罪戴家,戴皋多次要治罪陆铮,后来陆铮被逼无奈,远走陇右,当时很多人对戴皋的所作所为都咬牙切齿,而大家对陆铮在西北的前途也大为不看好。

    然而,让所有人意外的是陆铮在西北混得风生水起,之前就有凉州府的折子呈上来,大赞陆铮在沙田县干县丞的功绩。

    而现在,更是连靖西王都给朝廷上折子,要求朝廷擢升陆铮,这足以说明陆铮在西北不仅没有被戴党欺负,反而是茁壮成长,时时对戴党打脸呢!

    陆铮去西北时间还不足一年呢,一般就算是吏部出缺,官员到地方上任也是三年考绩一次,三年考绩,择优擢升。

    现在陆铮不足一年,靖西王便要擢升陆铮,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陆铮在西北干出了大名堂,而陆铮干出的名堂越大,对戴皋来说,脸面便更难堪。

    一连几天,朝廷的气氛都很古怪,很多人都不敢找戴相批折子了,内阁甚至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说戴相去西苑,皇上还拿出了陆铮的事情和戴皋开玩笑。皇上的意思肯定也是戴皋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来是想抖自己宰相的威风,没想到威风没有抖成,反而被打脸。

    又据说戴皋当日从西苑回家,在戴府暴跳如雷,戴府两个下人因为触怒了他,差点被杖毙了,当时的情形真是惨不忍睹……

    消息满天飞,陆铮在京城的名头更加的响亮,陆铮是江南的解元,还没有考会试殿试,便当官了。

    这一当官不要紧,还当出了名堂,年纪轻轻便要擢升,一时他俨然成了京城众多才子眼中的楷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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