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州城外,南府军和西北军之间的血战空前激烈,西北军的强悍在这一战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川山岳对这种横冲直闯格局的冲锋骑兵战拥有自己独到的心得,他勇猛无双,悍不畏死,身先士卒,因而一旦冲锋起来,他手底下的骑兵便个个敢于豁出命去拼,所以就算他们的兵力处于劣势,但是他们的战力绝对能保证不逊于对手太多,因而双方厮杀起来,敌人很难轻易言胜。

    黄州城,宋文松亲自迎接齐远志,两人久别重逢,彼此神情都颇为激动,宋文松道:“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齐先生给盼过来了,为今之计我黄州处在风暴的漩涡之中,先生,您有什么能教我?”

    齐远志道:“三将军,这一次辽东处在的危险局面超出寻常,所谓黄州处在风暴漩涡那不过是一种错觉,现在川山岳在这边越悍勇,宋乃峰便越能暗度陈仓。如果我判断得不错,早则三日,多则五日,连山一定会有骑兵出没。宋乃峰兵出连山才是真正的杀手锏呢,连山出兵,席卷辽东,如此一来,辽东危险了!”

    宋文松一下愣住,呆立当场,盯着齐远志,脸色渐渐的变得苍白,道:“如……如先生这么说,那辽东……辽东岂不是完了?先生既然有这等判断,为何不和王爷禀报?王爷如果能有这等判断,兴许……”

    “哎!”齐远志叹了一口气,摇头道:“陆铮此人,自恃才高,根本不相信我的话,不仅是我,陆铮坐下那么多谋士谁又能拗得过他?

    如此这般,黄州集中了重兵,一旦川山岳退守雁门关,黄州便扑空了,连山那边的骑兵无法阻挡,长驱|直入,辽东还能怎么守?”

    宋文松微微皱眉,整个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和齐远志不同,齐远志虽然善长谋略,但是识人并不完全准确,宋文松对陆铮的认识和了解要比齐远志深刻很多。

    不夸张的说,宋文松和陆铮初识的时候,当时两个人都处在遭受排挤的落魄之中,那个时候两人相互支撑,硬是在西北闯出了一片天地,宋文松正是从陆铮身上学到了生存之道,那个时候他下定决心要打出自己的地盘,建立自己的势力,正因为如此,宋文松最终打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来。

    后来宋文松和陆铮之间又打了很多的交道,从事后看,宋文松虽然竭尽全力,有时候甚至占尽了天时地利,另外身边又还有齐远志这样的谋士相助,然而结果却是他屡屡挫败,竟然没有赢过陆铮一次。

    陆铮如此厉害的角色,他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要知道在当今天下,大家公认能和宋乃峰一决高下,两人势均力敌者便是陆铮。

    陆铮如果真如齐远志所说的那般脆弱,双方的实力完全失衡,那他还算是个对手吗?宋乃峰还需要如此重视他?

    宋文松心中这么想,面上却不动声色,因为这些话他不能向齐远志说,对齐远志他永远都是言听计从,因为他知道不管怎么样,齐远志对局势的判断要强他很多,在处理事情上面,齐远志也要深思熟虑,老辣很多。

    “远志,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听王爷的!你我现在都投奔在王爷旗下办差,王爷不计前嫌,给予我重担在肩,我的任务便是打好黄州之战,其余的事情我也想不到,也没有能力去替王爷分忧!”宋文松道。

    宋文松这一说,手底下的一帮将领们齐齐发声,其言辞之间意思大致和宋文松一五二至。宋文松手底下的这些将领,几乎都是南府军中|出来的存在,他们人人都崇拜陆铮,齐远志言辞之间对陆铮直呼其名,而且多有不敬,这帮人瞧在眼中,心里其实很不爽快呢。

    齐远志见此情形,心中无奈得很,只能长叹一声,道:“既然要打黄州之战,现在黄州城下柳松和川山岳两人已经交手了!这个时候三将军为什么不率军出城,双方尽快决战?”

    宋文松道:“齐先生有所不知,我在出兵之前王爷有过叮嘱,让我只守不攻,黄州城中的一兵一卒都不要出城一步,所以,眼下的局面城下虽然打得热闹,但是我这边却只能按兵不动,否则违抗军令,王爷岂能轻饶?”

    齐远志哑口无言,对此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很想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又想说此情此景,如果能尽早的打垮川山岳,说不定还有一线机会去挡住连山的骑兵,可如果让川山岳和柳松之间你来我往,分不出胜负,决不来高下,一旦连山生变,南府军内部必然军心不稳,到那个时候连山那边防不住,川山岳在黄州附近还变本加厉,那辽东真就连生机都没有了。

    齐远志自忖自己已经把这些所有的关窍都想得明明白白,通通透透了,奈何谁会听他所言?以前宋文松对他言听计从,让他只要有想法便能付诸实施,从而让其尽展所长。现在宋文松自己已经身不由己了,他只能听命于陆铮,如之奈何?

    就这般,黄州城一片风平浪静,而城外面则是杀声震天,齐远志度日如年,这一天清晨,宋文松忽然传召他,两人在议事厅见面,宋文松劈头盖脸的道:

    “远志,你看事情果然通透明白,这一次让你言重了,秦业嗣率领西北铁骑从连山杀出来,一路往东,一天之内攻破了三座城池,今天早上,有一路大军已经剑指盛京了……”

    齐远志惊呼道:“这么快么?那……那城外的局势如何?”

    宋文松神情凝重的道:“现在黄州城外,双方依旧杀得难分难解,柳松人多,川山岳凶猛,两人实力相当,竟然谁也奈何不了谁!”

    齐远志勃然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此情此景,三将军不用再犹豫了,应该果断出兵,夹击川山岳,让川山岳遭受重创,如此……”

    宋文松抬手止住了齐远志的话头,道:“远志,你的心思我知道,我把这个事儿告诉你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昨晚八百里加急,王爷手谕,让我无论如何要守住黄州,依旧是不准出黄州城一步!王爷有这等严令,我违背不了啊!”

    齐远志倒吸一口凉气,道:“这么说来陆铮已经知道连山有变了?那……那……他怎么守辽东?该如何守辽东?”

    就在齐远志说话间,外面忽然来报,道:“三将军,城外的局势出现了变化,我南府军一方开始东撤了,大军一路不回头东走,走势非常的急!”

    宋文松还没说话,齐远志大声道:“这是柳松准备回援了,这个时候回援有什么用?杯水车薪啊!辽东危险,危险啊!”

    宋文松道:“远志,事已至此你是否还有妙策,你倘若有妙策我们立刻上奏王爷,让王爷采纳!”

    齐远志哀叹一声,摇头道:“病入膏方,纵然是扁鹊再世也无药可救了!我们上城楼看看吧,看看川山岳的气吞万里如虎!”

    黄州城外,敌我双方交手了三天,双方势均力敌,难分胜负,就在难分难解的时候,南府军忽然之间往后撤,川山岳在军帐之中听到了消息,整个人几乎从躺椅上跳起来,道:

    “好哇,柳松也就这三板斧啊!众将听令,各营自行整肃,给我全力追击,撵着柳松后面给我使劲的打,能打死多少是多少,统统给我压上去!”

    “是,末将领命!”众将齐齐领命。

    谋士赵春上前道:“大将军,俗话有云穷寇莫追,柳松虽然年幼,但也有大将之材,他和将军交手这几天并未落下风,此时其遁走必然留有后手,将军追上去万一……”

    川山岳哈哈大笑,道:“后手?辽东就要完蛋了,陆铮就要彻底完蛋了,他们还有后手么?我告诉你们,今日我西北大军从连山出击,秦业嗣率领大军已经直插盛京了,现在这个时候,柳松已经完全乱了方寸,不管有多少困难,不管有多少死伤,他能不救盛京么?

    盛京完蛋了,陆铮一命呜呼,他柳松就成了无主之奴,在这种时候他已经累累如丧家之犬,我不趁机捞点便宜,还待什么时候?”

    赵春满脸通红,被川山岳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要知道他本是中原人,平常性情古怪,在川山岳的军帐之中人缘着实不好。大家眼见赵春被川山岳猛怼,一个个皆嗤笑不已,幸灾乐祸呢!

    于是全帐再也没有人和赵春为伍,众将领命之后一个个纷纷披甲上马,恨不得给马插上翅膀往前追。

    川山岳也亲自上马,他看到滚滚往东的铁骑,哈哈大笑道:“狗崽子南蛮子,他们也会打骑兵战么?这帮狗东西连骑马都不会呢,就凭他们这等马术,我们快上去,给我多收割一点人头,回头我们按照人头论功行赏,要想升官发财眼下就是良机,兄弟们,还犹豫什么,给我冲上去杀啊!”

    大军滚滚往东,一天一夜的奔袭,已经到了黄州城东两百里,这里恰又是小青山的地面,小青山被称为从中原出关之后最后一座山,过了小青山便是草原,一路往北全是草原,穿过草原之后再见到的山就不属于大康了,那便是北燕的山了。

    川山岳在小青山扎营,他手下各营军马在这一次追击之中都收获颇丰,晚上大家在露天架篝火,载歌载舞,气氛无比的热烈,真是好不热闹。

    此时正是深秋时节,他们的扎营地就在山脚下,两旁有峡谷,身后有一道小坎儿河!夜晚小河流水淙淙,士兵们载歌载舞,牛羊肉的香味,麦子酒的香味弥漫开来,真是好一幅凯旋的盛景。

    川山岳心情极好,已经喝得微醺醉意了,他举着酒杯,环顾四周,对众将道:“各位,在西北军中有人骂我川山岳,说我川山岳怕那陆铮,每一次王爷和陆铮交手我川山岳都要吃败仗!

    嘿嘿,狗日的,这帮家伙骂我我还不能还嘴,现在好了,我们这一路干脆就奔着盛京去了,老子在盛京城下和秦业嗣赛一把,看谁先攻破盛京城,攻破了盛京,活捉了陆铮,回头我倒要看看哪个王八羔子还敢骂我怕姓陆的?”

    川山岳为人粗犷,言辞之间也十分的粗俗,这般大大咧咧借着酒劲儿说话,众将哪来有不随声附和的道理?一时帐中马屁滚滚,只把川山岳吹成是西北宋乃峰座下的第一猛将一般。

    川山岳本就是好大喜功之人,听到这般吹捧他整个人都飘起来了,兴致更是高了,大碗酒一口一碗,竟然喝得酩酊大醉。

    一场大醉,仆从们安排他在后账歇息,半夜时分,忽然听到长号角声响,紧接着便听到外面传来极度恐慌的惊呼声,门子十分慌张的冲入营帐来,大声喊道:

    “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川山岳豁然惊醒,他酒意还没有散,听到这等呼叫他不由得勃然大怒道:“什么事情?喊丧吗?有事儿不能细细说?”

    “烧,烧起来了……大火烧起来了!”

    川山岳愣了一下,浑身一机灵,酒意瞬间就醒了一大半,他喝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失火了?”

    川山岳一个健步冲出军帐,他掀开门帘子,看到外面便是火光冲天,人的惨叫声,马的嘶叫声,全军已经乱成了一团。

    川山岳三下五除二的将战甲披上,将身边的卫士集中过来,跨上了战马大声吆喝,稳定军心。

    骑兵作战,最怕军阵乱,西北军强悍的地方就在于面对突发状况之后,他们自由一套整肃军纪的办法,川山岳这一通狂喊,一传十,十传百传开,恐慌的情绪稍减。

    手下的一名校尉凑过来道:“将军,这应该是敌人在放火,火势突然而来,伴有黑油,硝石的味道,贼子可恶,利用我军的稍稍松懈便放火,真是岂有此理啊!”

    川山岳一听这个说法,一颗心遽然一凉,他蓦然想到如果这真是对手的诡计,那该……

    川山岳心中生出这个念头,便有一种极其不妙的感觉,这种感觉如此的熟悉,因为他和陆铮交手的次手太多了,陆铮此人狡诈多智,总能在人想象不到的地方设谋,这一次莫非又是如此?

    一念及此,川山岳当即喝道:“都听我将领,大军随我后退,回守黄州主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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