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年可是十七岁?冬天生的?”
    寒儿听见这句话略显茫然,似乎是想问‘你怎么知道?’,可马上又反应过来什么,浑身猛的一震。
    “果然,怪不得...”
    赵坪从寒儿的表情明白了什么,满眼惊喜,愣愣看着寒儿的脸。
    寒儿身体微微颤抖,眼中带着几分震惊与难以置信。
    曹华抓住了寒儿的手腕,把她拿到了身后,眉头紧蹙望着赵坪:“怎么回事?”
    赵坪已经显然痴然的状态,死死盯着寒儿的面容,颤声道:
    “好像,和她娘长的好像...”
    “一派胡言!”
    寒儿眼神冰冷:“法不容情,赵家犯谋逆之罪,当满门抄斩,只有你这一个漏网之鱼,其余皆已伏诛。”
    “没有...没有...”
    赵坪再无方才的愤怒仇恨,只是愣愣盯着寒儿:“当时你刚满月,黑羽卫过来围剿,我拼死逃了出去,最后跑回来没找到你的尸体,本以为被大火烧掉了,没想到...”
    “住口。”
    寒儿脸色铁青,手臂止不住的颤抖。她自记事起,便在汴京内城的小院长大,之后又住进武安侯府,义父是天,那怕觉得她远不如曹华,还是把该给她的东西都给了她。她一个女儿家,在典魁司的地位仅在曹华之下,放眼整个东京,没人敢对她有半点不敬,这些都是薛九全给的。
    现在,一个罪寇余孽跑出来说是她的亲眷。她自幼在典魁司长大,清剿匪寇、诛杀逆贼是本职,自记事起便在做这些,如何能接受。
    寒儿咬进银牙,双拳紧握。
    曹华抓住寒儿的手腕,沉默少许,还是先回到正题:“赵坪,铁枭你知道多少?‘
    赵坪一直盯着寒儿,只是喃喃道:“曾经雁寒清来找过我一次,让我入铁枭卖命,我没答应,之后就再未见过。”
    曹华观察少许,确定不是假话后,才轻轻吸了口气,沉默少许:
    “算了,从今以后洗心革面,既往不咎。”
    说着,曹华起身拉着寒儿朝门口走去。
    寒儿咬了咬牙,第一次忤逆的曹华的意思:“律令在前,他杀官之事证据确凿,公子岂能既往不咎。”
    曹华挺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规矩是我定的,不是朝廷定的。”
    寒儿眼眶顿时红了,从未流露出其他情绪的眸子,此时带着几分倔强:“公子想放人,是公子的事情,他和公子没关系...”
    “行了。”
    曹华摇了摇头。赵坪若真是寒儿亲眷,便不可能杀了,也不想让寒儿认这么个宵小相认,只能就此了事。
    赵坪跪在地上愣愣出神,见寒儿要走也没有挽留的意思,眼中带着几分释然,或许是觉得已经心满意足,其他的不敢奢望了。
    就在几人沉默之时,院子外突然传来的响动。
    “小心——”
    “东边有人杀过来——”
    曹华双眸微凝,往东侧看去,却见三道身体在房顶上起落,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来....
    夜色幽深。
    挥城东市之内,忽然出现的骚动,惊醒酣睡在各处的江湖人,
    客栈的二楼窗户旁,荆娘子正在愣愣出神的想着事情,忽闻房顶瓦片响动,探头看去,却见小街的房顶之上,三个身影朝着远处院落包抄过去,街道上也有不少人手持刀兵,交头接耳的朝那边赶去,议论声乱七八糟:
    “鸡冠岭被官府剿了,听说官兵的探子入了城...”
    “青州城张家堡的人过来闹事,要接手东家的卖买...
    “西城的李家又过来抢地盘...”
    小鼓人群的议论各不相同,从高处看去,火把却都是朝着远处的宅院移动。
    “不好,都督中埋伏了。”
    正在桌上喝着小酒的荆锋,跑到荆娘子旁边探头观望,瞧见这阵仗也是吓了一跳。整个东边的大小势力都惊动,若是和这些人发生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荆锋回身拿起刀,便要去院子那边帮忙。
    荆娘子满是焦急,稍微分析下面的议论声后,开口道:“哥,你去了也于事无补。有人造谣故意把人往那边引,得把人引开。”
    荆锋也知道过去也是杯水车薪,当下急忙四处观望,稍许,便跟着荆娘子朝着人群的反方向跑去。
    ------
    车马行之中。
    曹华瞧见越来越近的嘈杂声,略一分辨,恐怕不下百人,而且越来越多。
    黑羽卫也顾不得隐蔽,从四面八方跳出来,持着刀兵守在各处入口,不出片刻便传来喊杀声。
    赵坪回过神来,也没预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从地上捡起刀如临大敌看着周围。
    少许。
    几个在房顶上穿插的好手,率先落在了车马行大院的外围屋顶。
    为首一人身着道袍,手持一柄拂尘,面容狭长阴厉,旁边则是个身材高瘦的男子,脸上有刺青,使一把铁剑。后面一人持着铜鞭,一脸大胡子。
    “杨垂柳!”
    寒儿情绪已经压下,看到为首的道士,脸上露出几分谨慎:“公子,是杨垂柳。”
    曹华听见这个名字,眉头一皱。
    典魁司案牍库中,除了王侯将相秘辛,剩下的便是各地匪寇的资料。多半是开宋江、方腊等造反头头,而能以一人之力在典魁司留下名号的,总共也没多少。
    典魁司发榜通缉逆贼中,谢怡君的人头悬赏白银十万,见首级则封爵。但谢怡君是西蜀叛贼,差不多等于西蜀反贼的头领,而杨垂柳则是孤身一人在案牍库留下名号,赏钱更是比谢怡君还多。
    据案牍库记载,杨垂柳相传是一个秀才,被溧水一个李家女子欺骗,心灰意冷之下遁入空门,不知怎么就学了一身好武艺,回去一夜杀了李家百余口,将那女子父母家小全部剥皮挂在大门上。溧水李家是天子一个妃子的娘家,引起的震动可想而知。因为这件大案,薛九全被赵诘在早朝会上打了二十板子,溧水一带更是无人敢去,连行商都得绕路走。
    黑羽卫曾经多次派人缉拿,折损不少弟兄后,也只得不了了之,至今没能结了此案。
    寒儿眼睛扫过房顶的几人,脸色愈发慎重:“青州漕帮的方子澄和游侠儿晁宗,怎么会全在这里?”
    方子澄是青州漕帮二当家,不仅笔下扇面美人栩栩如生,一手快剑也没为出名,曾在安阳被重兵围剿落网,却又在法场上挣脱束缚,抢了砍头刀单枪匹马硬生生杀了出去。
    而晁宗名声更大,绰号‘黑罗刹’,手上铜鞭据说有千钧之力,曾在许昌酒后闹事,三鞭打死了一位郡公,黑羽卫派十五人围剿追杀,被其斩杀三人逃出生天,如今还挂在案牍库的必杀名单上。
    李百仁显然也认出了这三个凶名赫赫的悍匪,脸上再无大意,朝着院子里跑来帮忙。
    而房顶上身着道袍的杨垂柳,眼神冷漠的看向....看向院子角落里脸色煞白的祝曲妃,寒声道:
    “祝曲妃,今天看你还怎么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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