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同样也有风险,可与苦肉计相比,却减了不少。

    “父皇!”

    徒长庆见得林宁,立马便将手里的东西丢了,伸出双手朝林宁扑过来。林宁拍了拍他的头,刚开口问了两句功课,便见长子徒长信前来请安,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没开口呢,林宁便已知他要说些什么。

    那头太监又来报,“和亲王求见。”

    林宁扶额,冲徒长信笑道:“又来一个,想来也是和你一样,被说动来当说客的。”

    徒长信苦着一张脸,“父皇英明。”

    林宁无奈摇头,“走吧,听听你六叔怎么说!”

    宣政殿。

    徒明延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意,就已被林宁抢白,“你若是想劝朕放弃御驾亲征的,那就不用说了。”

    徒明延哑然,他本就是为了这事而来,不让他说,那他还说些什么?

    “玉儿要生了吧?”

    徒明延心中一顿,这般转移话题便是很明显压根不想和他谈论亲征之事了。徒明延也非是不会看眼色的人,也便作罢不提了,顺着林宁的意思往下说,“还有两月。”

    林宁虽回了皇家,可对林家之事素来关心,尤其是对林黛玉和林言晞,又怎会不晓得黛玉的产期呢,不过是为了转移话题,就此一问。见得徒明延上道,便不再多言,询问了几句黛玉的情况,笑着说:“你一直说想要个女儿,结果生下来都是小子。”

    徒明延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这回必然是个女儿。我保证。”

    林宁哈哈大笑,“前两回你也是这么说的。你保证?你的保证都黄了两次了。”

    徒明延一噎没了话语。林宁笑得更欢了,随手又赏了许多东西,送走了徒明延,林宁这才得空回头与徒长信说话。

    “你是不是也觉得扶桑乃是小国,便是近年犯我大魏海域,也只是骚扰出海渔民和海上贸易商船,沿海自有水军护持远航,朕执意亲征,有些小题大做了?”

    徒长信一愣,连道:“儿臣不敢。”

    “你今年也有十二岁了。打你出生便被封为太子。三岁启蒙,五岁入学,朕为你延请大儒名师,教你为人之道,君臣之道,治国之道。你是朕选定的储君,朕记得你幼时朕便教过你一句话,让你作为祖训牢记,你现今可还记得?”

    林宁说得严肃,徒长信自觉跪了下来,回道:“不割地,不纳贡,不赔款,不和亲,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好!那么朕今日再教你一句。犯我大魏者,虽远必诛!”

    徒长信心中震荡,抬头看着林宁。

    林宁言道:“扶桑如今不过是犯我海域,扰我国民。图的不过是些蝇头小利。可人心都是贪婪的。今日我们若因为损害不大便不重视,早晚养大了他们的心,他日,他们必会犯我疆土,杀我子民,扰我朝廷。不错,我们确实是可以让水军护持商船和渔民出海以避免他们的攻击和骚扰。但是,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既然是祸患,为何要姑息?朕容不得!天子出征,也是告诉他们,我大魏不可犯!朕不是要打得他们俯首称臣,朕要这世上再无扶桑国!”

    世上再无扶桑国!

    徒长信猛地一惊,张了张嘴,“是!儿臣明白了。”

    林宁一叹,好吧,他承认他是代入了后世的情感。想想九一八事变,想想卢沟桥事变,想想南京大屠杀,想想八年抗战。尤其是,想想即便战胜后几十年,日本右翼依旧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行,肆意篡改教科书。林宁心下不平!

    如今大魏国强民盛,为何不能出兵?虽说此乃架空背景,可往上追溯千万年,便是朝代不同,可历史的变迁却有诸多与他现代生活时空的相同之处,因此他毫不怀疑,现在依旧称为扶桑的日本,有很大可能成为往后的模样,侵华战争也有很大可能会出现。

    所以,他不允许。若是要被侵略,他宁可做这个侵略的人!

    林宁嘴角一笑,往徒长信肩膀上一拍,“起来吧。去换身衣服,随朕出宫。”

    “出宫?”

    “你外祖的性子,找了你,找了你六叔,可还有一位极有分量的人,他怎么会不去找呢?”

    徒长信了然,“是!儿臣这就去换衣裳。”

    林府。

    林言晞将帖子递给林如海,“父亲,这已经是第三十六张了。”

    林如海摇头,叹道:“请陈阁老进来吧。”

    谁知这一请,请来的还不只是陈阁老,还有朝中十来位大臣。林如海一张脸都垮了下来,感情,这陈阁老是给他下了一套呢。林如海虽顶着个大学士的头衔,可谁都知道,已经有近十年不上朝,不过问朝政了。

    然而,谁都不敢小瞧了这位林老大人。谁让他是当今圣上的养父呢。陛下待他待林家可不是一般的亲厚。年年林如海寿辰都会有丰厚赏赐,有时还会亲临,便是政务繁忙,不方便出宫的时候,也会派太子到场。若说自打先帝去后,这世上还有谁敢对皇上黑脸的,怕也就只剩下这位了。

    想当初,皇上刚登基没两年那会儿,尚且年轻,兴之所至,突然来了出微服南巡,留下一封书信便算是告知。让群臣连个准备也没有,身边还只带了一小队锦衣卫。一个多月后,待得皇上回京,百官相迎,林如海当着百官的面,直斥皇上“胡闹”。

    陈阁老本以为,天子亲征这么大的事,也是“胡闹”,怎么着林如海也是深明大义的人,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能让林如海出面说服皇上。可没奈何,他带了好些个同僚一起登门,林如海却一直耍着太极,压根不上他的道。

    陈阁老心急如焚,奈何林如海“功夫”了得,一炷香时间,自己就被莫名其妙地送了客,以至于到了林府外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头,陈阁老一走,林如海面色便沉了下来,“出来吧!”

    林宁领着徒长信从内室而出,笑嘻嘻跑过去,又是扶林如海落座,又是斟茶倒水,那幅狗腿讨好的模样,放在一个帝王身上,简直让人没眼看。徒长信低了头,装作没看见。眼观鼻,鼻观心。

    林如海冷哼,“你多大呢?怎么还想起一出是一出,天子亲征是小事吗?若是有个万一怎么办!”

    “说是亲征,可自古御驾亲征的,有几个皇帝是冲在战场前锋的,又不是将军。左右也不过是在后方布局。最重要的乃是扬我国威。行震慑之用。再说,这些年我大笔银子养着水师,战船兵器皆利,扶桑与我们实力相差悬殊,莫不是如此还能让人给杀到我们后方来了吗?那我养着他们干嘛,吃干饭啊!”

    “我是不明白有什么好劝的。这也要劝,那也要劝。我纳不纳妃他们要劝,改个上朝时间也要劝。真是恨不得我一天吃几顿,吃些什么都劝。累不累得慌!”

    林宁想到这苦逼的当皇帝的日子,有些赌气地将手中的折扇扔在桌上,竟是委屈地发起脾气来。

    徒长信轻叹,他这位父皇英明神武,登基十多年,功绩斐然,对谁都是威严满满,唯独对林如海,若私下无外人,从不自称朕,且总会时不时耍耍孩子脾气。比如,现在。

    林如海瞪眼,“你还好意思说,千百年来,君主朝会不都这么过来的。所有衙门的制度也都是约定俗成的。偏你要改成什么朝九晚五,做五休二。三日一小朝会,五日一大朝会。”

    “我这不是为群臣着想吗?朝会开得太早,住得远的大臣,三四点就得起床。这一天下来,哪还有精神干其他事?工作效率太低。不如改成现在这样。再说……”林宁眼珠儿往徒长信一瞄,“信儿是太子,也是需得上朝旁听的,可他还在长身体呢,难道让他也每天那么早起床。睡不够,长不高!”

    徒长信苦瓜脸看着林宁,能不能不拿他挡枪?明明是自己想躲懒好吗?他不要背这个锅!

    好在林如海深知林宁的性子,直接戳穿了他,“总有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还好意思拿孩子说事。”

    这语气还行,林宁心里有了普,嬉皮笑脸地说:“你不知道,当皇帝真是天底下最苦的差事。我好容易出宫一趟松散松散,你也不心疼心疼我。”

    嘿,还撒起娇来了,林如海哭笑不得,“这幅模样,还是在孩子面前,也不怕被孩子笑话。”

    林宁一个眼神扫过去,徒长信察觉出一阵冷风,忙自动自觉地将头又低了两分,全当自己是木头人。

    林宁十分满意,说起正事来,“亲征这事也不是临时起意,我前些年整顿水师之时便有这想法了。您放心,我让锦衣卫和暗卫都跟着。您不必担心。”

    林如海一叹,点了头。

    林宁又道:“听说您最近在教亭儿读书?”

    亭儿乃是林言晞的长子。

    到底是做了十几年父子的人,林宁一翘屁股,林如海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言道:“想干什么,说吧!”

    林宁笑道:“我想着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放。不如让信儿跟着一起学吧。”

    “亭儿才几岁,我不过是启蒙。信儿多大了?再说,他是储君!”

    “储君又如何?您不是也教出了我吗?还怕不能再教一个出来?”

    见林宁并非玩笑,林如海正了脸色,“宫中不是有数位大儒吗?”

    “那些个学识才能都不差,可到底太过顾忌君臣尊卑,难免受制。我政务忙,便是有心,也有诸多顾不到的地方。爹,您就当帮帮我。”

    林如海一愣,自打林宁正式认祖归宗,两人私下虽不曾微臣殿下陛下得叫来叫去,可这声爹,到底太过逾矩,林宁已经十多年不曾唤过了。此时听来,竟有几分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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