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槐在砚台离手后就后悔了,但是,当他见太子横即便被砸得头破血流,依旧用死不悔改的眼神看着他,心中的怒火再次涌动。
    “混账东西,逼死庶弟之母,你还觉得自己有理了。”熊槐怒火中烧的大声质问道:“你倒是说说,你为何非要逼死她,难道她一个终日不出府门一步的庶人,会妨碍你这个楚国的太子吗?
    那郑袖是何人,她不过只是一个区区地位卑贱的庶人,你现在还只是楚国的太子,还没有即位,就容不下自己庶弟的母亲,等将来,等你即位后,你又能容的下谁?”
    太子横面对熊槐的质问与误解,依旧咬紧牙根,死死的看着熊槐。
    熊槐见此,心中更加恼怒:“好好好,不愧是寡人的好儿子,真是反了你了。你是不是觉得杀了庶弟母还不够,还打算效仿穆王逼死成王,也将寡人逼死啊!”
    太子横一听,全身一僵,立即低下头,拜伏在地,泣道:“儿臣绝无此念。”
    “绝无此念?”熊槐见太子横终于低头,不禁冷笑道:“寡人看未必吧,今日你为了一点小事就能逼死一个侍奉了寡人十余年,甚至还为寡人生育一子的庶弟母。
    他日,不,现在寡人将你砸得头破血流,你是不是心中不满,打算跟逼死郑袖一样,跟逼死成王一样,也要逼寡人自缢?”
    “不~~~”太子横大声痛哭道:“父王要打骂儿臣,儿臣心甘情愿受之,绝不半点怨愤之意。”
    “哼!”熊槐冷哼一声,然后看着一直趴在地上痛哭的太子横沉吟许久,才喟然长叹道:“太子啊太子,寡人也不知道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儿子,不仅内心险恶,而且还愚笨不堪,这让寡人如何能放心的将楚国社稷交给你。”
    太子横听到这,顿时浑身一僵。
    此时,熊槐依旧自顾自的道:“那郑袖是何人,不过是区区一个庶人。当时寿春、淮阴、广陵等地全部沦陷,江淮倾覆大半,无数百姓陷入叛逆手中,被叛逆逼着加入叛军。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百姓,百姓尚且如此,更何况郑袖她区区一个弱女子。
    寡人知道,郑袖穿上王后的服饰犯了太子你心中的忌讳,寡人也知道太子你与王后母子情深,寡人更知道郑袖的行为乃是逾越的大罪。
    可寡人为何会在夺回寿春后,对郑袖没有半点责罚,甚至还在夺回淮阴后立即送郑袖回淮阴?
    那时因为寡人知道,江淮百姓参加叛乱,那是被叛逆逼迫的。虽然寡人已经下诏宣布叛军无罪,但是数十万叛军依然还是揣揣不安,数十万个家庭依然还在惶恐不安,数以百计的贵族也在提心吊胆,唯恐寡人出尔反尔,秋后算账。
    所以,寡人释放了郑袖,释放了这个剩下的江淮之地中罪行最大的庶人。因为,只要郑袖这个罪行最大的庶人没事,那剩下那些参与叛乱的小贵族以及普通百姓,就不必担心寡人再秋后算账。
    是以,江淮能在倾覆之际迅速安稳下来,残兵败将能快速投降,百姓能快速回家,各行各业能快速各归各位各司其职,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寡人放过来了罪行最大的郑袖。
    所以,前日朝议上,江汉贵族为何一提出要诛杀郑袖,为何会遭到江淮贵族的强烈反对,为何朝中重臣无一人开口,甚至寡人还无缘无故冲你发火。
    原因不是别的,而是因为郑袖现在还不能死。”
    太子横听到这,立即明白过来自己行动破坏了父王与诸公心照不宣的计划。
    他突然也明白了,州侯为何在制定除掉子青的计划中,会拐弯抹角的对郑袖下手,却是州侯也是江汉贵族,州侯也对父王迁都寿县不满。
    他也明白了,那些江汉贵族一听要整对郑袖,就立即答应一起出手,而且还在朝议上竭尽全力的与上将军昭浪那些江淮贵族针锋相对。
    他也明白了,原来州侯的借刀杀人,不仅是他借江汉贵族的刀除掉子青母子,而且也是江汉贵族借他这个太子的刀来灭江淮贵族的威风。
    他本以为自己乃是太子,是楚国储君,所以群臣归附,群臣心甘情愿的做他的刀,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本想拿别人做刀,结果,自己也成了别人的刀。
    想着,太子横顿时以头抢地,“咚咚咚···”,接连数下重磕,再此磕破头皮,在地上留下丝丝血迹后,他嚎啕大哭:“父王,儿臣错了。”
    “哼!”熊槐见状,冷哼一声,失望透顶的道:“滚回去,紧闭一月,静思己过。”
    宫城城墙上。
    在太子横进宫后,襄成君疾便一直滞留宫门上。
    楚王刚刚先后与三闾大夫屈署以及左司马邓陵光见面,然后又突然召见太子横,如此反常的行为,一定是发生了大事,而且这事还跟太子横有关。
    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却知道,稍后,太子横出宫,一定会经过这座城门。
    襄疾在城墙上没等多久,便见太子横的身影又出现在远方。
    等太子横稍稍走近了一点,襄疾顿时愣住了。
    因为他看见太子横额头破了,而且还破了两块皮,其中正中的明显是磕破的,而另一块······
    襄疾惊呆了,要知道,当年他全家被太子横灭门的时候,楚王都没打太子横。
    而现在···
    襄疾心中充满着疑惑,太子横又干了啥事?
    大王竟然对太子横动手了···
    太子府。
    太子横回到自己府中后,便进了卧房,然后躺在船上,心痛失落不已。
    他心痛的是,他再一次因为无知而破坏了父王的计划,这让他很自责内疚。他更心痛的是,他竟然又被群臣利用了,要不是父王点明郑袖的作用,他可能依然还被群臣蒙在鼓里。
    当然,最令他难受的是父王的误解。
    父王以为他杀郑袖,是因为郑袖身穿王后服饰犯了他的大忌,是因为叛逆尊子青为王犯了他的大忌,所以他才对郑袖下手。
    但其实不是,他之所以逼死郑袖,那都是为了楚国。
    是出自公心,而不是私心。
    此时,太子横躺在床上,想起父王那愤怒冰冷的神色语气,心中更是痛心不已。
    一时间,失望,悲痛,抑郁,自责的心情充斥于心,令太子横不禁是不是得发出一声长叹。
    三日后。
    熊槐接到太子妃魏公主的奏请。
    “太子病了?要请太医!”熊槐愣了愣。
    三天前他看太子横还好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病了呢?
    这身体也太差了一些!
    熊槐失望的摇了摇头,吩咐道:“让太医去一趟太子府,此外,让公子彘去太子府探望长兄,并代寡人慰问太子。”
    不久后,熊槐看着太医传来的太子病情,微微一怔:“气结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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