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胡中年男子激动地抓住刘千山,“金钗石斛生长条件苛刻,一般只长在剑南道地界。就是我们河北道有石斛,也多是长途运来的干花,你们居然有新鲜的石斛花。到底从哪儿得来的?又如何培育成功的?”

    刘千里本就震惊这些野花居然真是药材,而且看样子还是极为难得的一味药,犹在发怔,又被接连追问,不由更是懵了。

    刘辰星却大松了一口气,她果然没认错,这就是金钗石斛。

    “阿伯,我就说这是仙草,你们一开始还不信!”刘辰星抢在自家阿耶回应前,赶紧作童言童语状道:“这仙草可难得,我们将所有花都采了,才一共九十八朵!还有你也想种?根本不可能!这是仙草,要长在没人敢去的深山老林,还得花下的石头是热的,有水从地下冒出!”

    似是而非的描述了一番石斛花,让人以为她是懂石斛之人,刘辰星才总结道:“我阿娘说术业有专攻,阿伯还是别自己种了!不过阿伯若能给个好价格,我们就将这些仙草都卖给你。”

    留山羊胡的中年男人一听,顿时就全明白过来了。

    他就说他们这里怎么可能有石斛花,原来得种植于人迹罕至的深山高处,并且生长之地下面有地热和温泉,以保证石斛花生长所需的温度和湿度。

    以上这些只是石斛生长的客观条件,还不算一年四季的悉心照料。

    就像这小女童说的,他们采收完所有的花也才九十六朵。他估计就是这石斛极不易种活,他们培育了许多,结果只存活了三、四十株。

    越想越是这个理,再联系小女童那一句“术业有专攻”,还有笃定他是不要想自己种植了,就猜刘辰星一家并非普通农户,至少家里是有识文断字,还懂得如何培育石斛的人。

    山羊胡中年男子倒是一个果断不贪心的人,自己略思索一二,就断了自己培育石斛花的念头,并热情地迎父子女三人内堂相谈。

    刘千里并不愚笨,这会儿已经缓过神来,也意识到小女儿误打误撞竟促成了一桩不小的买卖,忙带儿女跟着入内。

    这时无论城市乡野,都是黄沙滚滚的泥土路,尤其是乡野间,走上一遭裤腿鞋子都满是泥土。

    等走到内堂门口,刘千里才注意到他们父子女三人在别人光亮可鉴的方砖上,留下了不少黄沙尘土印迹,顿时略局促地立在原地,脸上也是歉意。

    山羊胡中年男子看在眼里,心里自又是一番打算。

    看来倒是憨厚朴实的一家,也不用担心他们以后拿乔,只要自己实心相交,这笔买卖应该能长久下去。

    估计也是先祖保佑,为了不让药铺在自己手里衰落,才让这父子女三人给自己雪中送炭。

    如此心思下,山羊胡中年男子更加热忱地招呼父子女三人入内堂,还一派推心置腹地说起自己眼下的困境。

    原来此人叫杜世友,这间慈济药铺乃其祖辈所开,在青阳县已有七八十年之久,传到杜世友这一代已经是第四代。

    俗话说花无百日红,至三年前市口那家药铺开张,因其东家来自清河县,据说是某一世家大族的旁系子弟所开,此人背景深厚,不仅药材渠道十分广,还和他们青阳县令有些交情,如今药铺声势已隐约超过慈济药铺,有成为青阳县第一药铺的势头。

    杜世友眼见祖传的药铺要在自己手上衰败,可谓是急得夜不能寐,已经在绞尽脑汁想办法广找名贵药材的货源,只是苦于人脉稀薄,财帛根基不够,一直未能扭转乾坤。

    尤其是最近一年,已经没有青阳县大户人家来他们的药铺了,也就靠过去的名声,接一些殷实人家和乡下土地主看病拿药的生意。

    说到这里,杜世友就是一叹,和刘千里称兄道弟起来,“刘兄弟,你放心,我杜世友一定给你公道的价格,不会让你们吃亏!”

    刘千里虽不认识杜世友,却也知道慈济药铺的名声,他们杜家人世代行医,一贯仁心仁术,在他们老百姓心里是不错的医者。

    依过往的印象,加之杜世友现在的热忱,刘千里已经倾向于和杜世友长期合作,回头见坐在身旁的小女儿作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知道是任自己拿主意,便道:“杜兄客气,我在家行二,你唤我刘二就是。以后若再有石斛,我们定卖给杜兄。”

    这种场合,可没有小儿插嘴的余地。

    两个当家作主的成人一说定即可。

    已经先叙过感情,接着就是正儿八经谈生意。

    刘辰星背篓里的新鲜石斛花虽然难得,但委实量少,九十八朵花加在一起都不及半斤,是以总共只卖了一千文。

    想到一千文在当下的购买力,刘辰星心里还是热乎乎的。

    而且这才只卖了石斛的花,接下来还有石斛的茎可以卖,其药效更好,刘辰星一点不觉得一千文卖少了。

    不过石斛花可以拿村里阿婆们的鬼怪故事糊弄,有关石斛的其他事宜却不好推说了,刘辰星便笑眯眯的请教道:“杜伯伯,你一看就是熟通药理的名医,仙草这么珍贵,万一被我们采摘时不小弄坏怎么办?你再给我们说说仙草的事吧。”

    心头大事解决,杜世友可谓心情大好,再一听刘辰星夸他名医,顿时哈哈大笑,愣是从头到尾将金钗石斛详详细细讲解了一遍。

    等父子女三人从慈济药铺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在临走前,刘辰星还闹了一个笑话。

    她知道一文为一个钱,一千文为一贯,就是一两银子。

    她还没见过古代的银子,以前看电视剧,男女主角一出手就是白银成百上千两,她便想将一贯钱换成一两银子,一来满足下好奇心,更重要的是一千个铜板沉甸甸的,抱在怀里都一大包,回去还不被刘家人发现。

    谁知她才提出来要白银,就将杜世友吓了一跳,还做贼般地在药铺门口四处瞧了瞧,才小声道:“阿星,杜伯这店小,可不敢藏银子。你若嫌一贯铜钱沉,杜伯给你换成绢帛,可好?”

    开玩笑,绢帛就是布,哪能跟真金白银相比?

    刘辰星摇头摆手连连拒绝。

    后等详细一问,杜世友才隐晦地告诉她,时下炼银技术低,银子不是进贡给长安城大明宫里的皇帝,就是在朝廷库房存着。

    是以,时下的大额交易可以用金子,最常用的是铜钱,中等额度交易用的是绢帛。至于白银,那在民间就是一个传说,一个弄不好还以为是偷盗了朝廷库银。

    经此一科普,刘辰星终于明白了。

    并暗暗警醒自己,以后还得更谨言慎行才是,不能再将前世固定的印象套入现在,免得徒生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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