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大半个校场的宽阔院子,左右一列一字排开的大理寺士兵持戟而立。
    在院子入口一小吏声音洪亮的高声唱喝,尾音甫落,隔着一院子大理寺士兵的公堂檐下,又一小吏继续同样的内容高声唱喝。
    场面森严肃穆,唯有小吏唱喝她这个嫌疑人的声音久久不消。
    看来大理寺深谙心里战术,不过法庭也当严肃庄严,让人产生敬畏之心。
    “怕了?”见刘辰星闻声脚步一滞,谢忌眉毛一挑,手握横跨腰间千牛刀道。
    听到一旁之人隐含兴味的话,刘辰星嘴角微微一抽,天下怎么有这种人,时刻以看人笑话为乐。
    不去回答这么没营养的话,刘辰星直接阔步而行,穿过大理寺卫兵把守的院子,进入公堂。
    堂上各方人士已经到齐,济济一堂。
    公堂上有三位五十岁左右的官员,皆身穿三品以上的紫色官服,不想用,这三位必是三司长官。
    大理寺主审,坐于正中间长案之后的当是大理寺卿张博山。
    时下以左为尊,刑部为陪审,坐于左侧长案的当为刑部尚书赵贵呈,剩下坐在右侧的就只有御史大夫蔡正然了。
    除了这三位三司长官,谢忌还曾告诉过她,魏王、内舍人欧阳子衿、国子监祭酒范义三人届时将莅临旁听。
    此时公堂左侧已一人一案坐了两男一女,因为认识魏王,是以,即使未见过欧阳内舍人和范祭酒,也一眼便将三人分出谁是谁。
    知道坐于中间位置的女子乃欧阳子衿,刘辰星有点小激动。
    像男子一样拥有独立的身份,独立的经济,更能参与朝政,天下女子当中,除了女皇以外,也就只有欧阳子衿。
    可以说,欧阳子衿就是天下女举子们奋斗的目标。
    不过她们第一次见面的地点和时间都不太对,她无法将太多关注留在欧阳子衿身上。
    但是惊鸿一瞥,欧阳子衿和脑海里想象的形象几乎一样,或者更为名不虚传,相比不俗的容貌,气质更为出众,和一众身着三品以上紫色官服的大佬坐在一起,并没有任何陪衬之感,好像她就是这一众大佬中的一位,不过她今时今日的地位也确实是一位大佬了。
    另外在公堂右侧亦设有三方长案,同样坐了两位身穿紫色官服的大佬。
    都说长安随便往哪一走,都能遇上一个有些来历背景的人,但是紫色官服的大佬却不常见,估计都挤在今天的公堂上了。
    刘辰星记忆力惊人,她虽不知道右侧这两位着紫色官服的大佬是何人,但她可是记得被抓那日,禁卫军统领可是说了王御史状告她科场舞弊时,提了晋王和户部尚书二人,而去年户部尚书之子科场舞弊一案便被魏王揭发,如今魏王也被牵扯到舞弊案中,户部尚书陈靖之难免不想看魏王落马,所以这两人很可能就是晋王和户部尚书陈靖之。
    然后和她一起立于堂下的有两位。
    一位她认识,就是她在考场时见过的户部侍郎姚崇正。
    一位身穿青绿色低阶官服,想来就是状告她科场舞弊的王御史。
    他二人因为被关押在大理寺,也都早于她到场。
    本朝不像后世的清朝动不动就下跪,现在除非祭祀之类的特别重要场合,一般时兴行鞠躬礼,刘辰星一眼飞快打量过公堂的情形,心中有数之后,就向堂上叉手一礼,道:“前进士刘辰星见过大理寺卿。”
    话音未落,只听“啪”地一声,大理寺卿张博山手中惊堂木重重拍在案上,肃声道:“刘辰星,你科场舞弊,贿赂知贡,何敢再以前进士自称!?”
    刘辰星目光掠过大理寺卿张博山手中的惊堂木,她终于切身感受到古代审案,为何要有惊堂木了。
    严肃的公堂,一声惊堂木拍下,饶是她心中风光霁月,也不由心中为之一颤。
    刘辰星定了定心神,又向堂上叉手一礼,道:“定罪儿科场舞弊,不过一堂之言。我朝律法有规定‘若赃状露验,理不可疑,虽不承引,即据状端之。’此乃明文规定只有物证充分,足以认定时,可不取得口供即定罪,其定案标准是物证充分,情理上亦没有任何疑点。然,如今物证不全,情理可疑,圣人更未夺儿的前进士出身,儿有何不敢自称前进士?”
    没有大理寺卿张博山的气势慑人,也没有义正言辞的为自己争辩,更没有甫一到场就被下马威震住。
    刘辰星一如进来时拜见的言语神情,不卑不亢,一切缓缓道来。
    然而,就是这不徐不疾的话语,却引申了本朝律令为其佐证,不仅回答了自己自称“前进士”乃理所应当,更指出大理寺卿张博山一来定罪有违本朝律令,甚至只差直说此乃赃状。
    大理寺卿乃九卿之一,张博山在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上已经坐了多年,审判不知多少京官,乃至封疆大吏,现在竟然被区区一小娘子当面以本朝律法驳之,说他一来定案与法不合,这简直是一巴掌重重打在自己的脸上!
    尤其是现在还有这么多同僚在场!
    张博山脸上难堪,却又无法反驳刘辰星之言。
    原来的物证,平康坊宅子,早在三日前刘辰星的笔录下,已经存在了莫大的疑点。
    如是情理可疑,如何在刘辰星一来就问罪?
    但张博山太久没被人顶撞了,他心下不虞,惊堂木“啪”地一声又重重打在案上,斥道:“巧舌如簧。”
    刘辰星坦然受之,叉手一礼,又道:“本案指责儿科场舞弊,贿赂知贡举,最大的证据乃儿名下位于平康坊的宅子成了户部侍郎姚崇正小妾之弟名下,但是买宅子之人乃扬州举子仲耀祖,这中间疑点重重。今日三司会审,代表我朝最高司法审判,儿自然相信其公平公正。所以,儿要状告王御史污蔑,还请三司明查秋毫!”
    说到最后一句,掷地有声,一派理直气壮。
    却不及大理寺卿张博山言语,坐于右侧首位的男子已先一步哼道:“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非但强词夺理,还反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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