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阳以西的偏远山脚,穷乡僻壤地,有着一处残破的小山村。
    村中成员九成都是老弱妇孺,靠着那一两亩庄稼,勉强维持生计。
    怎么说呢?
    当初叛军两次路过此地,愣是什么都没带走,实在太过贫穷,下不去手,根本没有一点值价的东西。
    也正因如此,才使得这座小村落,在这遍地战乱的凉州,得以苟延。
    六月十九,极为普通的日子。
    然则也就是在这一天,远处踏踏而来的马蹄,再度打破了山村里的宁静。
    数百近千的汉家骑军野蛮的冲进村庄,早就听得动静的村民们,尽皆躲回到家中,眯着眼,透过门缝往外边瞧望。
    这支军队显然是吃了败仗,不管是将军还是士卒,大多人的身上都挂了彩,沾染的血迹未干,神情之中掩饰不住狼狈。
    “有人吗?”前方骑红马的将军高声问着。
    村民们藏躲在家,喉咙里吞着口水,心中砰砰直跳,捂住孩子眼睛的手掌都控制不住的在微微颤抖,他们发自本能的感到害怕。
    这些外来者浑身染满了鲜血,于村民的心中,就像是刽子手和屠夫一类的凶狠存在。尤其是当他们偶尔间咧开的森白牙口,在脸上猩红血液的映托下,更是像极了阴间索命的鬼怪。
    这伙汉军将士不是别人,正是从奚河谷逃出的吕布及麾下将士。来时的两千余骑阵亡大半,存活下来的连同狼骑营士卒在内,也仅剩八百余人而已。
    一路上马不停蹄,在确定叛军没有追来后,吕布才减缓速度,又恰好望见前方不远的村落,就计划来这村庄歇息调养。
    村中无人回话,可能是外出耕作未归。
    吕布挑开系于胸前的死结,将背后的严义松开,在士卒们的扶持下,将其放下马背。
    连喊了好几声‘二哥’,严义依旧昏迷不醒。吕布赶忙伸手探了探鼻息,气若悬丝,仅有一息尚存。
    必须得马上救治!
    这是吕布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可问题是,他们这一行人都没个懂医术的行家。普通刀剑伤凑合应对还行,但这种伤及脏腑的重创,根本没有办法。
    焦急万分之时,老里正佝着身子从屋内走出,来到吕布面前屈身作揖:“山野愚民,未习教化,在此给诸位将军行礼问安。”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要真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也只能认了。
    老里正抱着这种想法,不管结局如何,总得有个人站出来才行。就算眼前这伙汉军打了败仗,也同样不是他们这些平民能够招惹得起,真要惹毛了,屠村都是小事。
    吕布忙着给严义止血,手里不断的用扯下的布条,包裹严义身上的伤口,基本没功夫去搭理这名在村内当了几十年的老里正。
    “将军,我们这里人丁稀薄,只有些孤老妇孺,还请高抬贵手,放我等一条生路。”老人愈发卑躬起来,眼前的青年将领神经紧绷,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头,看样子这个昏迷的男人对他尤为重要。
    “有医郎吗?”
    流血的地方终于止住,吕布头也不抬的问着。
    老里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作答,医郎算不上,土郎中倒是有一个。平日里有个小病小痛,就叫他给瞧瞧,开上两副方子,至于效果嘛,有时候管用,有时候也不管用。
    老人担心的是,就怕万一没治好,令其死在了这里,将军一怒,很有可能会给他们村子招来灭顶之灾。
    别看眼前的青年将军年龄不大,但他身上的那股子煞气,着实让老里正感到心惊肉跳。
    这种人,没有一个是善男信女。
    众将士围在身边,吕布见老里正没有回话,估摸到他在担心些什么,以近乎命令的口吻说道:“去把他叫来。”
    老里正知道瞒不过,心中叹息一声,只好去将那土郎中请来。
    “草、草草……草民,见、见……过将军。”
    听得声响,吕布侧头看去,在老里正的身旁站着个三十余岁的龅牙男人。相貌略显猥琐,牙齿发黄,胡须稀疏,穿着单薄麻衣,脚下的裤脚提至小腿,缩动身躯,显得局促不安。
    吕布听他说话断断续续,以为是个结巴,遂问向于他:“口吃?”
    “不不、不……不是。”
    自起绰号‘回天妙手’的黄仁义牙齿打颤,脚下的腿肚子也因害怕而直抽抽。
    吕布眉头微皱,这种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医者,真的能够拯救严义吗?
    但眼下确实没有其他选择,唯有和老天赌上一把。
    吕布递给他一个眼色,示意过来诊治。
    诊脉的过程,黄仁义的手一直在抖个不停。平日里跟老头们吹吹牛皮也就罢了,今日要动真格,说实话他心中没底,毕竟是半路出家,几斤几两,自个儿心里清楚。
    不过看吕布神情,平静的眼眸底下杀意翻涌,还有他身边的这些士卒,个个如同吃人的活鬼,他敢说救不了这话吗?
    救也是死,不救也是死。
    老子今天豁出去了,死马当成活马医!
    黄仁义想通这点,心里多了几分底气。方才他摸脉诊息的时候,能够感受到依旧有微弱的生命迹象,这就说明此人意志力顽强,不甘就此撒手人寰。
    “给我找个干净的屋子,再来几名手脚麻利机灵的助手。”
    黄仁义吩咐行动起来,他看得出吕布对于此人的重视。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存有私心,能不能混到大好前程,就在此一搏。
    士卒抬着严义进入屋内,吕布最后朝黄仁义拱手行了一礼,态度诚恳的再度说道:“劳驾阁下,请务必救活我二哥!”
    时光流逝,近两个时辰过去,紧闭的大门在众人望眼欲穿的等待中,终于打开。
    黄仁义抹着额汗从屋内走出,吕布第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眼神中布满急切的期盼:“如何?”
    黄仁义不敢逗耍这位青年将军,抹了把髭须,语气里透着点点骄傲,如实回道:“幸不辱命。”
    听到这个答复,吕布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百般情绪全部涌入眼中,当场湿了眼眶。他勾过跟前陈卫和魏木生的脖子,三个人的脑袋紧紧抵在一起。
    他好怕听到眼前之人说‘我已经尽力’这番戳骨戮心的话音。
    幸甚,一切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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