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这么多年一直让你抗下所有,连带着我的伤痛也一起承担。”
    陈婉仪突然将手中的松子糖放下,紧紧的抱着陈远嘉,声音哽咽,“辛苦你了。”
    她身上所受的伤害很深,可身为自己亲哥哥的陈远嘉却并未比自己好过到哪里去。
    父亲离世。
    母亲病重。
    自己被陈二老爷侮辱,整日想要自尽身亡,这所有的悲伤和痛苦,一旁亲眼见证了所有的陈远嘉,却半点无能为力的陈远嘉……
    一点也不比她们少。
    好几次,陈婉仪自尽被玉陵发现的时候,陈婉仪似乎都能听见陈远嘉绝望的叫喊声,那种双眸猩红,自责的快要发疯了的模样。
    陈婉仪都知道。
    一直都知道。
    只是陈婉仪太懦弱了,她想一死百了,想要永远的逃避现实,更是无情的想要将所有的伤痛都留给其他人承受。
    “我想过要逃避,但是现在不会了。”
    “不管三哥想要做什么,婉仪都会支持三哥,更不会在害怕任何人了。”
    内史一职至关重要,陈远嘉瞬间便会成为朝中所有目光汇聚焦点所在。
    从这个人的为人,来历,无一会被人放过,甚至倘若,陈远嘉要是在科举当中挡了谁的路,按些人无从下手的时候,便会从陈远嘉的身边人动手。
    陈婉仪的情况特殊。
    她的身子是被陈二老爷糟蹋的毁了,要是在被人拿着作为对付陈远嘉的把柄和手段,再大肆宣传的话,陈婉仪便只能被逼上死路。
    这也是为什么陈远嘉一直都没有科举致仕,反倒是甘心装病待在家中始终照顾在陈婉仪身边的原因。
    “三哥,爹爹死的蹊跷。”
    陈婉仪抽泣,却是倏地从陈远嘉的怀中抬起头,坚定的开口,“三哥,你一定要替爹爹查明死因,替他报仇。”
    眼中留下的泪水就这样失了陈远嘉的心口处的衣衫,却是叫陈远嘉紧紧抱着陈婉仪的手臂微微颤抖。
    陈三爷死的不明不白,若非他父亲当年早亡,他们这一家人也不会成了现如今的这般模样。
    当初陈婉仪被陈二老爷侮辱的那些日子,陈远嘉之所以频频不在府中,便正是四处奔走在外调查陈三爷的事情……
    可惜,陈三爷的事情刚刚有了些许的眉目,家里便出了那样大的事情,陈远嘉看见浑身是血的陈婉仪的时候差点抓狂崩溃。
    而后又因为陈婉仪的原因而耽搁了这么多年,陈远嘉不是不想去查,而是不敢去查。
    父亲已经死了,父亲的名声固然重要,但妹妹的性命却也不能不顾。
    他已经疏忽了没能好好的照顾陈婉仪,倘若再连累了陈婉仪因为流言蜚语而走投无路自尽身亡的话,怕是陈远嘉这辈子都无法从阴影当中走出来。
    这一等,就是这么多年。
    如今,是个好机会。
    可她们却不能就这么理所当然的忘掉了父亲的冤屈,就这么一辈子都懦弱。
    陈婉仪已经耽误了陈远嘉那么多年,如今便是说什么都不能再继续自私下去了,爹爹不只是哥哥的爹爹,也是自己的爹爹。
    她不会再害怕任何流言蜚语,虽然帮不上三哥什么忙,但总不会再继续拖哥哥的后腿了。
    “我相信你!”
    陈婉仪破涕而笑。
    陈远嘉动作温柔的替陈婉仪一点点擦拭掉眼角的泪水,再度紧紧的将陈婉仪抱在怀中,“好。”
    “三哥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三哥会保护好你的。”
    陈远嘉身影瘦弱,可是在说着这一句话的时候,漆黑的眸子的目光却是无比的坚定。
    陈婉仪释然的笑着点头,“婉仪相信。”
    “从来都相信的。”
    ——
    北燕。
    辽城边境。
    高长乐在李劭和周浩的陪同平安的从大魏皇城走到了北燕边城。
    当然,这其中也并不乏像宁家那般不长眼睛的想要意图在高长乐这一趟北燕之行上动手,奈何李劭和周浩的本事太大,这一行看似招摇的队伍更防守的密不透风,实在是没有给其他人下手的机会。
    重新踏回到故土,让周浩的心情大好。
    总算是可以重新见到自己心心念念想着的人了!
    总算是可以不用再只吃着李劭和周浩的狗粮了!周浩只觉得整个人都跟着神清气爽。
    “下官参见九皇子!”
    辽城的驻守参军在得知这一行人踏入辽城边境的时候,第一时间便率领军营官兵百姓前来迎接周浩。
    周浩温柔儒雅,一改在大魏的时候那般的深沉腹黑,看起来当真像是与世无争的模样。
    “起来吧。”
    “不必这般客气。”
    周浩淡淡开口,摆手之间已然朝着那条被自动让开的道路走去,还不忘记挥手示意着高长乐所在的方向,“恭请大公主。”
    “参见大公主。”
    见周浩对高长乐如此看重,也便让辽城的守卫参军对高长乐不敢有所怠慢,当即恭敬的行礼。
    高长乐随同李劭的陪伴之下从轿辇中下来,看着异样的北燕人文风情,漆黑的眸子目光散发着光亮。
    “平身,起来吧。”
    高长乐嫣然一笑,眸光潋滟清澈,叫那些前来围观的百姓和孩童们不由得发出惊叹。
    “大公主真好看。”
    “好漂亮啊!”
    “好像是仙女一样……”
    北燕地势偏北,气候有些寒冷,而身处北燕的人则是粗狂,戎狄就更胜。
    往日这些百姓大多身着皮毛衣裳,皮肤又略有些粗糙,看着和大魏风水养出来的娇滴滴的公主的确是有些差距的。
    这还是高长乐没去戎狄,若是去了戎狄之后,便会发现差距更加明显。
    在一路上人群的欢迎之下,一行队伍在驿站里面落了脚。
    周浩替高长乐安置好了客房之后,便同高长乐说明情况,“暂时先休息一晚上,明日便能到晋阳了。”
    晋阳是北燕的国都。
    也更是一个新的权力漩涡,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辛苦你了。”
    周浩说的郑重。
    其实高长乐本没必要亲自过来受蔡太后的晋封成为义女,他们两个人做戏,大可以换成高长乐亲自送他入北燕的境土,亦是可以彰显两国的友好关系,传出去,也会显得大魏对北燕的情深义重。
    只是高长乐这番过来北燕,却是实属对周浩以及周氏皇族在江山和权势上有利。
    蔡家把持江山太多年了。
    久到了北燕的的臣民好多人都已经忘记了这江山是姓周而并非是蔡,更久到了蔡氏子弟在朝堂之内根深蒂固,更身份尊贵的超过了周氏皇子。
    周浩想要从蔡氏一族的手中夺回来自己该有的江山委实不简单。
    尤其还是……
    周浩的心里面对那人有着不该有的心思。
    但高长乐来了之后,一切便会变得不一样了。
    有了高长乐这张有利的底牌,会让朝堂之中很多老狐狸开始自乱阵脚,做出了诸多的防备和算计来稳定自己现在现有的地位。
    人不动,便很难寻找出错处。
    寻找不到错处,便很难对付。
    人一着急,不管是下意识的为自己做什么保命的手段,总是会叫人寻找出来些蛛丝马迹的。
    蔡家的权势太深,想要彻底的解决必须要分而划之。
    而高长乐的出现,宛若一把利剑,叫那些往日心思沉稳的蔡家人,也不得不急躁起来。
    但同时,高长乐的身边,也是无疑是陷入危险的和诸多的耗费心神的。
    这一句辛苦,是对未来高长乐在北燕这一段日子的感激。
    高长乐眯了眯眼睛,言语之间却佯装成失落的模样,“义兄同我说这个,便是当真寒了我的心了。”
    她既然肯答应周浩亲自来一趟北燕,那么心中自然是将周浩看成了至关重要的朋友了。
    朋友之间,无须这般客套。
    身为朋友,更不可能总是在自己需要的时候,毫不客气的去享受朋友对自己的给予,心安理得的享受朋友对自己的帮助,应当用尽自己的全力去回馈别人对自己的好。
    感情是相互的。
    爱情是。
    友情也是。
    周浩和高长乐虽然见面相识的时间不多,但因为兴趣相投和经历相似,以至于两人的关系也是比旁人更亲厚几分。
    周浩不用多说便竭力的配合高长乐赢了李劭的心,又将白氏女子之事告知了高长乐,让高长乐可以在嘉元帝的身边多做关照。
    便是光冲着这一份青翊。
    这一趟北燕之行,高长乐不辛苦,也必须来。
    闻言,周浩也是薄唇微微的抿着,两个人在一起,不需多说,便明白了彼此心中的打算和想法,这份难能可贵的默契,当真是叫人珍惜。
    “你说,要是前世的时候,我们两个相识,又会是怎样一番场景?”
    周浩突然心中生出了感慨。
    高长乐略微挑了挑眉,径自的坐在了圆桌上面,动作娴熟的替自己斟了一杯茶之后,便又替周浩送了一杯过去。
    “定然是会很精彩。”
    一个是忍辱负重的北燕皇子,另一个是坚韧倔强的摄政公主,怎么看怎么合拍。
    “说不定,我当时要嫁的便不是齐国公世子了,应该是成了九皇妃。”
    高长乐忍不住打趣,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可能,要是前一世高长乐和周浩相识的话,怕是不会自尽在合欢宫内了。
    “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话音落下,周浩释然一笑,缓缓的坐在了高长乐的对面,将高长乐递过来的热茶一饮而尽。
    两个人相处的时候气氛融洽且轻松,自有一番不用过多言语便了然于心的感觉。
    ——
    大魏。
    清玉宫。
    许嬷嬷心疼的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的高长欢,想要帮忙,可是却不知道从何下手。
    “公主,您若是当真觉得不舒服,老奴不若去外面取一些冰块过来让您放在嘴里面含着吧?”
    许嬷嬷心快要揪在了一起,更是手足无措。
    她们清玉宫的处境本来就十分艰难,刚刚她和蒹葭想了办法,凑了好大数额的银子,这才请来了尚医馆的太医来给高长欢诊治。
    可是那太医却说高长欢的嗓子并没有什么大的异常,只是偶感风寒所致的暂时失声。
    开玩笑。
    偶感风寒能让人的嗓子好似火烧一样说不出话来吗?
    分明就是得了什么急症。
    可惜许嬷嬷和蒹葭便是干着急,却是什么都帮不上忙。
    几日,只是几日的功夫,高长欢人便瘦了好几圈,眼下李督主又不在盛京之内,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着实艰难。
    可是不想,许嬷嬷刚刚说了话转身打算离开,却是被床榻上的高长欢骤然伸出的手给死死的抓住。
    “怎么了?”
    “四公主,可是还有什么要吩咐老奴去做的?”
    “或者有什么法子能让四公主好过一点?”许嬷嬷急的眼泪快要出来了,可是床榻上的高长欢的眼神却骤然变了个模样。
    不再像从前那般清冷和淡然,而是被恨意袭满。
    高长欢瘦弱的身体微微颤抖,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疼的,伸出了手到了许嬷嬷的手中,写了几个字。
    许嬷嬷长大了嘴,震惊的看着高长欢,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四公主……四公主您的意思是说……”
    “白贵嫔。”
    “您是被白贵嫔下了药?!!”
    许嬷嬷茫然不知所以,高长欢和白贵嫔素日没什么往来,又没什么深仇大恨,白贵嫔何至于要心狠手辣到了如此程度,竟然直接叫高长欢失声。
    可高长欢脸上的表情却是异常坚定。
    蒹葭和许嬷嬷想办法请来的太医和医女都是不见经传的,不可能被人收买,倘若真的她是中了毒,又或者是生了大病,定然也是能诊断出来的。
    然而,她们的口中所有的结果都只是风寒所致。
    高长欢还不至于自己是不是感冒都分不出来!
    如此不见端倪和把柄的手段,除了精通药理的白芙吟,怕是宫中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有这般的本事。
    好一个白芙吟。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白贵嫔。
    高长欢没想着要她的性命,白芙吟居然敢先一步下手不留情。
    说话的时候,蒹葭刚刚送了太医回来,到了高长欢的面前。
    高长欢再度在蒹葭的掌心写了一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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