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
    “请。”
    轿辇在宫门前停下,蔡慕阴沉的脸色尚且还未彻底褪去,对着高长乐开口的声音依旧有着冷意。
    “太后娘娘正在大殿之内等候。”
    高长乐垂眸颔首,从轿辇上下来的时候目光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李劭,便又再度恍然无知一般,昂首向着那金銮殿内走去。
    白玉雕镂细腻的长阶从虹光中延伸向上,直通那朱城高墙,雕梁画栋殿门之间,沿途两侧松柏傲然挺立,远处群峰此起彼伏,气派无比。
    金銮殿内。
    蔡宝川一身明黄色宫装,配上黑色蜀锦袖口领口打底,一簇簇高贵的牡丹环绕着象征身份的凤凰,独倚长椅,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柔情绰态。
    到底是掌控北燕朝堂的人,蔡太后哪怕只是那样端坐着,眉宇之间的淡然便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高贵气质。
    而在蔡太后的身后,那龙椅之上,却是坐着一位年岁稚嫩,眉宇之间同周浩有着几分相似的少年,便是北燕当朝泰安弟。
    高长乐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金銮殿上的人的时候,蔡慕连同周浩等人已然齐齐的朝着蔡太后行礼。
    “参见太后,微臣幸不辱使命,已然平安的将大公主迎接回来。”
    蔡慕恭敬的跪在地上,言语之间略有些骄傲。
    蔡太后眼睑微抬,目光却是落在了一旁抿唇低调的周浩的身上,“回来了。”
    蔡慕脸上表情一僵。
    周浩温润的声音却已经响起,“是。”
    “因着有些变故,微臣不得不回来亲自禀报太后,还请……太后恕罪。”
    周浩对蔡太后的称呼,是微臣,而并非……是儿臣。
    高长乐心头一紧。
    蔡太后脸上却没有太多的表情,“无碍。”
    “既回来了,那便好生的休息吧,舟车劳顿,这数月的时间,倒是叫你辛苦了。”
    蔡慕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蔡太后却缓缓的从长椅上起身,在众人瞩目之下,缓缓的到了高长乐的面前。
    大魏给了北燕绝对的礼数和体面,同样的,北燕亦是不能逊色落后半分。
    “大魏高长乐,参见北燕太后,皇上。”
    “祝太后千岁,皇上万福。”
    高长乐作势福身,却被蔡太后拦下,“大公主远道而来,已然是辛苦,这般客套未免太过疏远了。”
    “也不知为何,哀家瞧着大公主便总是会生出几分亲近感觉,像是早有缘分一般。”
    蔡太后淡然的笑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处高位太久了,以至于让人无法分辨她在说话的时候心里面究竟是当真开心还是只是在客套。
    不过这些却不重要。
    她们所要的,不过是一场水到渠成的戏罢了。
    高长乐嫣然一笑,看着蔡太后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很是自然,“长乐瞧见太后也觉得很是亲近呢。”
    “像母亲那般亲切慈爱。”
    “可惜长乐的母后却早殁,连模样都快模糊了。”高长乐故作落寞。
    “瞧瞧这孩子,竟也是这般的可怜的。”
    蔡太后不可轻闻的叹了一口气,紧紧的拉着高长乐的手,“哀家也曾经折损了个女儿。”
    蔡太后年不过三十,是北燕先帝的继后,听闻当年是为了冲喜而入宫的,入宫的时候老皇帝便已经是将行就木。
    后来蔡太后有了身子,听闻是个公主,不过,也不知是碍了谁的眼,竟不到三岁便折损了,至此,蔡太后便再无子嗣。
    朝中大臣听了这番意思,又如何不会明白蔡太后和高长乐的打算?
    且九皇子早有书信传回,收认义女的这件事情,早已经是在蔡太后那里过了明面的。
    “太后娘娘,请恕微臣冒昧。”
    “您当年痛失爱女,而大公主又早年痛失母亲,您们二位如此投缘,大魏和北燕又有意交好,何不再亲上加亲?”
    一头发花白的老臣缓缓上前,满面红光的开口。
    “哦?”
    蔡太后略微挑着眉,饶有兴致的等待着那老臣继续将话题说下去。
    “蒋大人认为该当如何?”
    蒋崇明跪在蔡宝川的面前,“便认作义女如何?”
    蔡宝川的年纪大高长乐十几岁,便是当真认成义女也并未不可。
    且一个自幼没了母亲,另一个又失去了女儿,如此两个失去至亲的人刚好可以互补,顶好的事情。
    闻言,蔡太后爽朗的笑了笑,“还是蒋大人聪慧,只是……”
    蔡太后迟疑又期盼的看着高长乐。
    高长乐却直接了当的跪在了蔡太后的面前,“儿臣给母后请安。”
    便是为了周浩,这也是要跪上一跪的。
    只是,高长乐觉得莫名是有些吃亏,这样将来是不是就要低周浩这小子一头了?
    早知道他是在打着如意算盘,可高长乐却千算万算没算到周浩这个不该有的心思,居然是这般僭越!!!
    “呵呵……”
    “好,好……”
    蔡太后听见高长乐这般,笑声便更加开怀,更是直接俯身将高长乐从地上扶了起来,一路拉着高长乐站在了台阶直接,到了泰安帝的面前。
    “皇上,你都听到了。”
    “可是喜欢您的这位皇姐?”
    泰安帝睁着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懵懂的看着蔡太后,“回母后的话,儿臣喜欢。”
    “既是喜欢,那便给你皇姐许个封号如何?”蔡太后又说道。
    “好。”
    泰安帝奶声奶气的点着头,这些话他在上朝的时候母后就已经同自己说过了,背默下来并不难。
    “大魏大公主远道而来本是辛苦,如今又同朕的母后有所亲近,朕思及母后所出的嫡出皇姐早年早殇,特此,便做主替母后认下大公主为义女。”
    “便……”
    泰安帝蹙了蹙眉头,差点就想不起来要说的话了,“便赐封大公主为初阳长公主。”
    “恭贺皇上,恭贺太后,恭贺初阳长公主。”
    泰安帝的话音刚刚落下,那些朝堂中的大臣们便纷纷跪倒在地上附和。
    可同样远道而来出使的尹明哲的脸色却是微微变了变。
    大魏和北燕乃是当下实力最为浑厚的两个国家,边疆多有摩擦,相互制衡,可现在。
    大魏和北燕因为高长乐这个初阳长公主的原因,怕是要百年之间交好联手了。
    如此一来,便是很不利于其他国家的国情局势。
    ——
    “到底是什么事情?”
    轮番值守了一夜,到了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何青才寻到了机会找到了蒹葭的面前。
    “趁着现在师傅正在皇上的面前当差,赶紧将你们主子的打算同我说个清楚!”
    “我好生正斟酌一番咱们便开始动手。”何青一副豁出去的模样,急急的开口。
    蒹葭也是心中忐忑无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便郑重的开口,“你的义父,宋总管,是贵嫔娘娘的人!”
    嘶——
    何青听了惊得倒抽一口凉气。
    “你说什么?”
    “贵……贵……贵嫔娘娘的人?”
    “这怎么可能?”
    宋生自打五岁的时候便已经净了身入宫,跟在了嘉元帝的身边三十多年的时间,对嘉元帝可谓是忠心耿耿,更是深的嘉元帝的信任。
    那白贵嫔才多大啊,且不说是能吩咐宋生潜伏在嘉元帝的身边,便是收买,那也划不来啊!
    何青疯狂的摇着头。
    他师傅多聪明的个人,从来不战后宫嫔妃的立场和队伍,只是一心一意的对待嘉元帝。
    这宫里面那些嫔妃娘娘和皇子公主,不管多受宠,地位多高,还能高的过嘉元帝吗?
    宋生讨好了嘉元帝便是一切高枕无忧了,又何况是白贵嫔这个从前身份不是很高,又不争不抢的嫔妃。
    “是不是四公主弄错了!”何青本来是想要说是不是四公主在开玩笑,但又觉得这么要紧的事情不可能会被拿来开玩笑,话到了嘴边上便改成了弄错了。
    “不,四公主不会弄错的!”
    蒹葭态度坚决,高长欢在和自己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那么凝重,且事情事关重大,若是高长欢的心里面不笃定的话,是绝对不会敢说出来,更绝对不敢使唤蒹葭来做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宋生是尹明哲的人,也便变相相当于是白贵嫔的人,听从白贵嫔的命令。
    具体为什么,高长欢没说,蒹葭也不知道,但总归是出不了错就是了!
    “大公主不在身边,宫中其他的公主皇子年少,二皇子又是个不成器的,现在,便是对皇上下手的最好时机!”
    蒹葭死死的抓着何青的袖子,“倘若这个时候我们要是能救下皇上,抓到宋总管的现行,害怕我们双方没有翻身的机会吗?”
    蒹葭可谓是孤注一掷,将所有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告知何青了。
    而何青心里面已经犹如惊涛骇浪一般震撼了!
    “你是说,义父要陷害皇上?不……”
    “白贵嫔要陷害皇上?”
    “为什么?”
    何青觉得自己要被蒹葭给说懵了。
    这两个人眼下都是各自身份中的翘楚了,为何还要对皇上动手?
    陷害皇上又能有什么好处。
    “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你来说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但是请你仔细想想,宋总管最近的行踪有没有反常的地方?”
    蒹葭蹙着眉。
    何青看着蒹葭那笃定的表情,倒是生出了诸多的迟疑,“这……”
    “这……”
    可惜,这了好几次也没能这出来个三四五六。
    这段时间宋生的确是有些奇怪,对待宫人们越发的严厉起来,嘉元帝近身伺候的人便只剩下了他一个,从来不让旁人插手。
    乾元宫当差的那些宫人们只当做是嘉元帝因为大公主离开的心情不好,以至于义父是担心下人们做事不当心,更让嘉元帝烦躁了。
    但是……
    如今被蒹葭这么一说,到好像真的是有些奇怪的地方。
    嘉元帝的饮食呈上之前都是要被仔细的检查过的,可是义父却总是要再度拿着银针检查一遍……
    凡事都有个度在,超过这个度,便是逾越,低于这个度,便是懈怠,只有不多不少,正正好好才适中。
    这个道理,是义父交给他的,义父怎么可能不清楚!
    “宋总管所经手的吃食,都是动了手脚的,倘若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的时间皇上的身体便会迅速的垮下去,到时候宫里面说话的算话的,便只剩下了白贵嫔一人……”
    何青脸上表情震撼。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不管现在白贵嫔如何受宠,可是那九皇子到底是不如七皇子精贵的,有着七皇子在,九皇子就难登大雅之堂。
    若是趁着大公主远行,后宫无人之时将皇上给控制住,那么江山岂不是就轻易的落在了九皇子的头上?
    等着众人回过神儿来,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就算是旁人怀疑皇上的身体出了情况是有人蓄意而为之,却也是来不及了。
    江山已换了主,谁还会那般不长眼的去替旧主讨公道?
    找死不是!
    “那恕奴才冒昧,敢问一句蒹葭姑娘,您是如何得知这种事情的?”
    何青的心里面其实已经被蒹葭说动了,如此,只是还剩下最后一层防备不敢轻易全盘相信罢了!
    “要知道,大公主在临走的时候,刻意命人在皇上的面前好生的照顾着,就连东厂的那些暗卫也是在暗处,宋总管和白贵嫔如此一来太过冒险了!”
    “下毒不可能不被查出来!”
    “白贵嫔是用药高手!”
    蒹葭半分都不怀疑何青这般询问,“我们四公主不小心得罪了白贵嫔,还是偶然机会发现了白贵嫔的端倪,您瞧着,咱们四公主好端端的嗓子就哑了,遍寻良医无果,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那毒,是查不出来的!”
    “除非人赃并获!!!”
    蒹葭只觉得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将宋总管所接手的皇上所有吃穿所用全都拦截下来,再请太医盘查!”
    “这事儿,你要去皇上的面前过了明路,否则难办。”
    这也正是为什么蒹葭问何青愿不愿意赌一把的原因!
    在嘉元帝的面前事先打了招呼,成了,那么自然,何青便是成了救了嘉元帝性命的功臣,可倘若赌输了,不只是嘉元帝会斥责,就连宋生也会伺机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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