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我偏不给你
    先前时候,两个人说话声音不算高,周掌柜又有意压着,就一直没惊动了人。
    可这会儿温桃蹊是脾气上来了,又指手画脚的,动静一大,自然就惊动了另一个当事人。
    说起来,陆景明这个表妹,她生在杭州,闺名盈袖,今岁也不过十四,倒和温桃蹊是一样大的年纪。
    胡盈袖的爹是登科中过进士的人,一肚子的学文,给孩子起名时,便取了那句“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再加上易安居士一句“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便给孩子取了这个名儿,倒也雅致好听。
    只是她脾气性情上来说,便不那么雅致了。
    胡盈袖听见了动静,本以为是有热闹看,一抬头,循声往来,正好就看见了温桃蹊拿手指着她。
    她脸儿一冷,站起身来,绣鞋踩的轻快:“你好没礼貌。”
    她没礼貌?
    温桃蹊冷笑着:“你横刀夺爱,抢了我的东西,反倒说我没礼貌?”
    其实这样说不对,这东西她毕竟没给银子,真要怪,也怪不到胡盈袖头上去。
    可她瞧着胡盈袖这张脸,再看看她嚣张的气焰,就是不爽极了。
    胡盈袖叫她抢白了两句,也愣住了,转头去看周掌柜:“我抢她什么了?周掌柜,这镯子不是没人买吗?你不是说眼下给了银子,就是我的?”
    周掌柜张口想说是,温桃蹊一记刀眼横过来,他又不敢吱声。
    胡盈袖品出些门道来,哦的一声音调拉的极长:“感情是歙州城里的贵女,仗着人家不敢呛声,跑这儿来颠倒黑白的啊。”
    温桃蹊越发气恼,扬声本想叱骂,可话到了嘴边的时候,她忍住了。
    口舌之争,输人又输阵。
    两个女孩儿大庭广众的吵起来,又只是为了一只镯子,外人看着,简直要笑掉大牙了。
    温桃蹊深吸口气,又把那口气缓缓吐出去,如此反复几次,尽可能地让自己声音保持平静:“胡姑娘是吧?你手上那只羊脂白玉的镯子,五天前我来看过,那会儿身上没带那么多的银子,便跟周掌柜约好了,五日之内,我带银子来取镯,今天便刚好是第五日——”
    她声线平稳,面色却阴沉:“本来不该托这么些天,但事情赶巧,我家中长嫂有孕,胎像不稳,一家子担忧,我实在没心思出门,便在家中陪了她几日,眼下胎像渐次稳定,我才带了银子来周掌柜这里取镯子,却不曾想,一转脸,我早定下的东西,就成了胡姑娘囊中物。”
    她这一番话说的是滴水不漏,临了了,朝着胡盈袖做了个平礼:“方才一时气急,话说的重了些,还望胡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温桃蹊这么客客气气的,胡盈袖瞧着,也不好再发作什么。
    总不能人家客客气气的解释事情始末缘由,她仍旧不分青红皂白去奚落挤兑人吧?
    她也是个明事理的女孩儿,干不出这样的事儿。
    胡盈袖听完了她的话,眉间早拢了小山峰出来:“周掌柜,是这么回事吗?”
    这可真是两位祖宗啊……
    先前剑拔弩张的,可这温三姑娘一转脸,换了个人似的,说气话来柔善的很,叫人怎么同她生气?
    可是偏偏她这番话,岂不是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他?
    周掌柜抬手摸了摸鬓边的汗:“是……是这么回事儿来着……”
    他声音小的蚊子哼哼一样。
    胡盈袖立时横眉竖目:“你开门做生意,就这样子?不是说徽商最重信义二字的吗?这算什么?”
    周掌柜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温桃蹊一听,像是有门儿。
    她心里仍然是对胡盈袖很介怀的,可是那只镯子,她还是得想办法要回来!
    说实在话,要换了别的人,这么膈应人的事儿,她也许同周掌柜理论几句,等气消的差不多了,真就挑他铺子里几样值钱的带走,不缺钱,就为出口气,给他个教训。
    可买了这镯子的人是陆景明的好表妹,她就不乐意了!
    温桃蹊尽量不去看胡盈袖,就怕看她看多了,心里那口气不顺:“胡姑娘,真要说起来,银子你给了,镯子你买走了,那即便我先前和周掌柜约定好了,如今东西也是你的了。我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只是这只镯子,我原是打算买来送人的,它配极了我一位朋友,不知道胡姑娘能不能割爱,把这镯子让给我。”
    她嘴角一动,又把话压住,转念一想:“要说多给银子从你手上买,胡姑娘也是富贵出身,不查这点儿银子,况且这样实在是羞辱姑娘了。姑娘若肯割爱,把这镯子让给我,姑娘有什么喜欢的,想要的,我力所能及的,便一定尽力帮姑娘做到。或是我家中也有许多成色水头都不错的玉镯,胡姑娘要是不嫌弃,可以随便去选,我只想换胡姑娘手上这一只。”
    她不是胡搅蛮缠的人,胡盈袖就更不能是了。
    这样僵持不下,谁也不愿意落了下风。
    而且正经来说,胡盈袖倒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儿,蛮不错的。
    看她一身非富即贵,周掌柜又对她点头哈腰,摆明了不敢的罪恶她。
    刚才进门的时候,明礼是陪着她,周掌柜知道她是扬州陆家的表姑娘,但僵持起来,两不敢帮,足可见这女孩儿门第不低。
    可她又不是咄咄逼人,反倒条理清晰的讲起道理。
    胡盈袖噙着笑:“姑娘的那位朋友,对姑娘来说,很重要吗?”
    温桃蹊面皮松动,坚定说是:“很重要。”
    “那——”胡盈袖回身叫了她的丫头,把手一伸,那丫头会意,把镯子连带着装镯子的首饰盒子一并递过来。
    胡盈袖重把视线落在温桃蹊身上:“我偏不给你。”
    温桃蹊怒不可遏,双眼猩红。
    那种被人耍了的感觉,兜头笼罩下来。
    她周身阴恻恻,寒气逼人:“你别太过分!”
    “我是杭州胡家的嫡出姑娘,扬州陆家的表亲,陆景明是我表哥,我便是过分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胡盈袖把手上锦盒冲她一晃,得意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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