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秦琅离开亲仁坊齐国公府,除了崔敦礼夫妇面色很难看外,府里其它人都是一脸依依不舍的来送行。
    连崔娘子都难得的拉着他说了好多‘掏心窝子的话’。
    大门口,之前随着秦琅参与靖乱的十六名秦府家兵,此刻都已经把自己的妻儿老小们都带来了,并把被褥等家当也都打包好了,站在那里满怀期待。
    福伯把一叠符契交给秦琅。
    “这是秦勇他们与妻儿的契书。”
    秦琅来要人,秦琼便把这些家兵部曲及家眷妻小的契书都给了秦琅。
    “多谢福伯。”
    “是他们要感谢你,遇到三郎你,不但还良入籍,而且还得了官身武职,祖上八辈积了大德才能遇到三郎你这样的好主上呢。”
    秦琼上前跟昔日亲兵们告别,这些家兵好多都是早年为贼做寇当反贼的俘虏,后来被秦琼击败或是被官军俘虏,最后被朝廷赏赐给秦琼做了奴隶,秦琼用他们为亲兵,一些表现好运气不错的人活了下来,并且被放免为部曲身份,脱了奴隶身份,秦琼还帮他们娶了妻子,如今也有妻儿。甚至有些秦琼还帮他们寻到了他们的父母家人,接他们过来一起生活。
    “阿郎,若非是去三郎那,我们是绝舍不得离开阿郎身边的。”
    长的高大的秦勇握着秦琼的手忍不住落泪,跟着秦琼身边也十几年了,多年的主仆关系真不忍分别。
    这位号称银面韦陀的秦琼家将,也是位勇悍了得的战将,战场上他救过秦琼多次,可秦琼也曾经为他挡过枪,甚至为了救出受伤陷入敌阵的他,曾经三次杀回重围舍命救他。
    以他的本事,其实早就可以叙功封官了,可是秦勇一直不肯离开秦琼身边,甘愿做个秦家部曲家将。
    “我知道,三郎人年轻,出来做事身边得有几个信的过的人。你跟用儿他们跟在身边可以多帮衬下他!”
    说完,秦琼递给秦勇一张纸。
    “这是一张地契,是三原县的一百亩地,就在白渠边不远,水浇好地,你收下。”除了一百亩地,秦琼还给了秦勇一些金银,加起来也值个百贯左右了。
    “阿郎,这个我不能收。三郎已经给了我百贯安家费,又给我请来了丰厚的赏赐,何况还有官职,足够我们一家以后安居乐业了。”
    “拿着吧,都是过命的兄弟,我秦琼一直拿你们当兄弟,你们今天也别跟我客气。就算你今天出了这府门,可以后我们依然还是一家人,有事尽管来找我,就是没事,也希望你们能够经常回来找我喝酒。”
    秦琼不是那种重财的人。
    十六名出府的亲兵部曲,他每人准备了一百贯的钱财,另外加一百亩地。基本上都是长安附近的良田,这一下子就是一千六百亩,另外他还给了秦用和阿黄各两百亩地。
    秦琼虽然说近年得了许多赏赐,玄武门后更是得了大批田地钱银赏赐,但这一下子两千亩地,和两千多贯钱拿出来,也不是一笔小钱。
    崔氏就觉得有些太多了,认为每人给五万钱就已经很丰厚了,不用再给田地。
    但秦琼没听崔氏的,当初他要给儿子一半产业,秦琅没要,秦琼没坚持,不是舍不得,只是觉得儿子有骨气有本事。但今天的事情不一样,今天要走的是老兄弟们。
    “来旺,给我拿酒来,我为老兄弟们送行。”
    秦琼高喊。
    酒坛打开,秦琼倒满一碗碗酒。
    “来,干了这碗酒,祝你们今后前程似锦!”
    一个又一个的汉子,捧起酒碗就一饮而尽。
    “三郎,你来。”秦琼招手。
    “这些都是跟随我多年的老伙计了,比如秦勇就跟随了我十二年之久,他们跟我出生入死,无数次生死相依,如今我把这些老兄弟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厚待他们,若是他们跟你走了过的不好,我可不依你!”
    秦琼红着眼睛道。
    秦琅没有从过军,也没有真正上过战场,但是上次玄武门之变里,他也拉起过队伍,也真刀真枪的干过两仗,因此对于战场上拼杀过来的生死兄弟情,也是有一点点体会的。
    这种感情,是掺不了假的,哪怕秦琼是大将军,秦勇他们只是家兵,但身份地位的差距却不会改变他们那种经历刀与剑血与火的生死兄弟之情。
    此刻,他觉得秦琼交给他的是一份沉甸甸的感情。
    “谢谢阿耶,也请阿耶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他们的,绝不会辜负他们。”
    秦琅也倒满一碗酒,端起。
    “勇哥,还有诸位老叔老哥们,这碗酒我敬你们,今后,请大家多帮衬。”
    秦勇笑道,“上次咱们兄弟伙跟着三郎也做了一票买卖,咱们也是亲眼瞧见了三人的为人和作派的,三郎虽年轻,但做事大气,豪迈,兄弟伙们都觉得跟三郎做事爽快。三郎要我们伙去做事,其实大家也挺愿意的。”
    秦琅的身上有秦琼的那种勇敢、义气,这是秦勇等人习惯并欣赏喜欢的。
    若非如此,就算秦琅能给他们好的待遇,他们也未必愿意离开齐国公府秦琼身边。
    秦琅在门口喝了五六碗酒,上马的时候都有些摇晃了,结果豹子头比他还喝的多,酒劲上来,豹子头直接跑起来。
    长安城中策马奔驰。
    最后甚至都奔到了天街御道朱雀大街上去了。
    秦勇等人拦都拦不住,越拦截豹子头越撒欢,又跑又蹦又跳的,搞的长安城中一阵鸡飞狗跳。
    “哎呦,想不到咱们第一天跟随三郎,就惹事了。”秦勇直叹气。
    长安城中是不允许策马奔腾的,更别说朱雀天街上奔驰了。
    巡街的武候街使,还有巡街御史,都是很快就把报告打了上去,纷纷弹劾翼国公、镇抚司丞秦琅天街纵马。
    李世民案前呈上弹劾奏章的时候,秦琅已经被豹子头背着在长安城里奔驰了大半圈,然后回到了永安坊府中。
    豹子头跑痛快了便回马厩去了,秦琅颠的有些屁股疼。
    秦用、阿黄还有秦勇等十六骑一路紧随跟来。
    “三郎,今天怕是惹事了,估计会有御史弹劾。”秦勇担忧道。
    秦琅倒是无所谓,既然发生的事情也没理由过多后悔,“算了,大家还是先回去安置好家眷吧,给你们三天假期,三天后到平康坊镇抚司衙门上班。”
    此时秦琅酒劲上头,也是晕乎乎的,只想去冲个澡然后睡一觉。
    尤其是这天闷热闷热的,酒后更加头晕脑胀。
    进了后院,玉箫便迎了上来。
    “三郎怎么喝这么多酒?天如此热酒喝多了更难受。”
    “无妨,一时高兴。”
    “玉箫,叫人给人打水拿衣服,我要洗澡。”
    玉箫与绿珠扶着秦琅回房,“三郎,有个事我要跟你说一声,就是今日我从平康坊回来的时候,半路上遇到了恩人,就是那日在平章阁帮我脱了柴令武虎口的那个,她后来不是还咬你来着,最后匆匆跑了·····”
    秦琅酒意上头,听的有一句没一句的。
    等绿珠准备好了洗澡水后,被服侍着擦洗完便躺到床上呼呼大睡。
    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了。
    秦琅坐在那里,喝着玉箫给他刚泡好的茶水。
    喝着喝着,想起了之前玉箫跟他说的那些话。
    恩人、平章阁咬他的女子。
    “玉箫。”
    “三郎?”玉箫抬起头。“酒醒了点没?”
    “已经醒了,之前你跟我说遇到当日出手帮过你的恩人?”
    “嗯,恩人现在家中·······”
    听玉箫再次说了一遍详细,秦琅才知道了事情经过。
    “那姑娘曾经帮过你,如今她遇到了难处,你帮她一回也是应当的。”
    “三郎你这样想就好了,我还怕你不高兴我带个外人回来呢。”玉箫高兴的道,“其实婉儿妹妹也很可怜呢,一个年轻姑娘带着一对才几岁的弟弟妹妹在外逃难,东躲西藏的······”
    “你说她还带了两个年幼孩子在身边?多大?长什么样?”秦琅听的有些警觉起来,不由的仔细询问起来。
    “三郎若是现在愿意,我可以叫婉儿妹妹带她弟弟妹妹一起来见一下。”
    “好。”
    等玉箫出去,秦琅让绿珠去叫来秦用。
    “阿兄,你那里可有白鹿的画像?”
    “有。”秦用并没有多问,转眼出去一会后进来,递上一张巨鹿王李承义的画像。
    画像上,一个年轻漂亮的小男孩。
    秦琅仔细看过,然后把画像收起放入怀中。
    刚才玉箫说恩人落难街头时,他还没怎么多想,可当说她还带着一对几岁的可爱孩子后,秦琅马上就不由的想到了失踪在外的李承义。
    坐在那里等了会,玉箫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姑娘,带着两个孩子。
    “三郎,这便是林婉妹妹。”
    “哦,这是令弟令妹?”秦琅问。
    郑十三娘自进来后,一双眼睛便直盯着秦琅。
    “是的。”郑十三娘低着头回答。
    秦琅笑笑,“玉箫,你帮我拿点糕点来给孩子们吃。”
    玉箫应声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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