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咱们司里账上还有多少钱,全调出来采买商货。”
    “去河北?”
    “对,反正搂草打兔子,捎带活。”
    平康坊,镇抚司衙门里,主簿马周有些无奈的听着秦琅的打算,“三郎你此去河北,任务很重啊,哪还有功夫运货贩卖?”
    “这你就不懂了,做戏就得做全套,再说了,贩卖点货物赚点外块也不耽误我们的任务嘛。赚点钱回来,不正好可以扩大下咱们司里的小金库嘛,等年节的时候,也好给大家多发点年货节礼啊。”
    秦琅自己现在成了坐拥两万亩土地,有一万三千八百封丁税可收的大地主,但他可没忘记手下兄弟们的福利。大家跟着他做事,总得有好处啊,平时不把马儿们喂饱,关键时候马儿怎么会卖力奔跑呢。
    福利好,凝聚力才好啊。
    一味的讲责任派任务,但手下人的死活不顾的上司,十个有九个最后得被背后放暗箭弄死的。
    况且秦琅早就了解过了。
    这年头,长途贸易十分不易,因此能够搞长途贸易的都是比较有实力的商家,高风险带来的是高收益,长途贸易的利润是相当惊人的。
    秦琅他们这次北上,就算扮成普通商队,但实力摆在那里,不论明里暗里,黑的白的那都是不用担心的,一路上都可以摆平。现在的条件不利用,那就是资源的浪费啊。
    像是边境上的军队,就喜欢利用手里兵马的实力,还有边境上的位置优势,经常会偷偷的派兵去搞点回易,也就是走私,赚了钱将校们拿大头,手下士兵们也跟着吃点肉喝点汤,皆大欢喜,甚至朝廷就算知道了,一般也往往是睁只睁闭只眼的,如今秦琅北上,打算也捎带着赚他一笔,反正他名面上还可以用贸易做掩饰,连私下回易的名头都不用担。
    另一主簿魏征也是直摇头,他觉得秦琅这年轻人哪都不错,可就是死爱财,据说还好色,年纪轻轻的居然就染上这么多毛病,真是可惜了。
    不过魏征把这些归根于秦琅没读多少书,若是秦琅能够多读一点圣贤之书,儒家经典,也就不会如此了。
    “魏主簿,你来的正好,你之前给我的酒曲秘方和魏公酒酿造之法,我回去后找了些老酿酒师傅,仔细琢磨之后稍调整了下,新酿制出来一款酒,取名国公酒,你来品品味道如何,若是你也觉得不错,我准备就上市了。”秦琅笑呵呵的把一个酒葫芦递给魏征。
    魏征本想说现在是上班时间,可鼻子一吸溜,居然没忍住,手不自觉就伸了过来。
    打开,小抿一口,魏征不由的两眼放光。
    “这酒不错,与魏公酒有些相似,但又有些不同,这是新酒?”
    “没错。”
    “可眼下正是盛夏季节,酷暑闷热,不是酿酒的时节,此时酿酒,最容易酒酸,你是如何解决的?”
    “这个说难不难,其实关键还是温度,而不是季节。季节变化,改变的正是温度。现在天气热,会影响发酵的过程,所以我特意选在了窑洞里酿酒,窑洞里春暖夏凉,尤其是大点的窑洞,挖的深一些,那么外面的暑热就完全影响不到了。”
    说是简单,但是真要调整一套工艺,要摸索出新的流程,把握好每个关键的节点,却是非常不易的,好在秦琅找来了不少老师傅,又开出了重金悬赏,加上他后世经常见乡下祖父小酒坊酿酒,所以也还算是能提出一些有建设性的思路来。
    “这酒如何?”
    “好酒。”
    魏征点头承认,虽然他觉得比之他的魏公酒珍藏不是缺了点味道,但已经很不错了。
    “既然魏公都认为是好酒,那我这酒就算成了,正好已经酿出了几批,这次就都带上去河北沿途贩卖好了,名字嘛,就叫国公酒。”
    魏征酿的酒叫魏公酒,秦琅酿的酒按理应当叫秦公酒,可秦琅毕竟太年轻,叫秦公也不好听,秦琅思来想去,觉得不如就叫国公酒,国公国公,国公酿造的酒,喝了当国公,多高大上啊。
    将来也容易形成品牌传播嘛。
    “老魏啊,这可是咱们酒坊第一款酒,你有空的时候也去帮忙指点改进一二。”
    “这酒是三郎你酿的,自然是你的。”魏征倒没太在意酒坊的事情,当初他答应了秦琅拿出酒曲和秘方来,后来说到做到,但对于管理等却是一概都没插手。
    “等年底再合算吧。”
    秦琅只是拿这国公酒试水,他现在已经准备上马白酒了,酿造水酒会剩下许多酒糟,剩下的酒糟一般也只能拿来做饲料喂牲口,正好用来酿白酒,这种糟烧酒又称为酒汗,在后世江浙一带可是很流行的,好的酒汗那也是酒中精品呢。
    不过暂时来不及了,秦琅打算等河北回来后再弄,不过之前实验时得了一批高度蒸馏酒精,他倒是干脆留着准备带上做医用酒精了。
    一口气把镇抚司衙门账上的钱都提了出来,然后让魏昶这些熟悉长安坊市的原不良人去大采购,进了大批比较稀罕的货物。
    “西域的香料,高昌的葡萄酒、益州的蜀锦、成都的麻纸、天竺的霜糖、江南的茶叶等等·····”
    长安到幽州,距离两千多里路。
    按照正常的贸易情况算,从长安运蜀锦等商货到幽州去,价格起码翻上一倍。而如果运过去的是更稀少的一些商货,利润有时能达到更高的两三倍之多。
    当然,若是秦琅他们连沿途的关卡孝敬卡要等都省下来的话,那利润还是非常惊人的。
    “我们跟东西两市二百七十行的那些行首们都挺熟,直接找他们要的一些好东西,而且每样货物都只付了二成货款,余下的约好三个月后付,到时我们多付两成利息就好。”
    这简直是不要钱的买卖,无本生利,付二成款拿货,三月后付尾款,只多付两成利,在这个时代来说,这确实有点强逼的嫌疑了。
    “不是逼迫,是大家卖我们的老脸面,都是在长安城多年的老朋友了,大家相互关照而已。况且,有些人本就是我们镇安司的暗桩线人。”魏昶不以为意的道。
    秦琅想了想也是,这年头好多商人都得依靠有实力的靠山,要不然这买卖哪这么好做的,能有机会跟镇抚司搭上关系,就算要白送货物送钱,他们也愿意啊。
    这确实是互惠互利的好事,就跟到电视台或报纸上登广一样,这都是有回报的。
    “三郎,最近西市新到一批胡姬,非常不错,有波斯萨珊国来的一些沦落为奴的贵族女子,也有一些拂菻国来的金发碧眼女奴,三郎要不要,你只要开金口,我马上就给你送几个过来。”魏昶一脸猥琐的道。
    “老魏啊,你现在怎么也喜欢这个调调了。”
    “不白拿他们的,就当是我送三郎你的,我掏钱买。”
    “那不成你行贿了?”
    ······
    “要不去买几个过来,咱们这趟带着去幽州?”
    刘九凑过来道。
    “行车赶路的,捎带几个女人不方便。”秦琅拒绝。
    “商队里带女人是常事,贩卖女婢更是赚钱买卖,咱们带几个,更显的像模像样嘛。”刘九还是想带。
    看他们那起劲的样子,秦琅也想瞧瞧这时代的欧洲大洋马,于是假装勉强同意了。
    ······
    三天后。
    长安城外,灞桥。
    一支商队从长安出来,采购的许多商货全都用骆驼背着,骆驼运货比起车马方便,不用受限于道路条件。
    秦琅换上了一件充满胡风的对襟小翻领短衫,脚上踩着一双透气的草鞋,头上戴了顶遮阳笠子,骑着豹子头。
    没有带马槊铁枪,只在腰间佩了一把横刀,鞍上弓袋里装着一副弓箭,但暗藏了一对金锏。
    身后是换做了稽胡打扮的刘九、林三,以及做护卫装扮的秦勇秦用,还有做马夫装扮的阿黄,另外魏征一身长袍,明显是商队的账房先生了。
    后面还跟着约三十来人,他们充当着商队的护卫、马夫、力工等。
    商队后面,还跟着一老一少两个和尚,是要搭伙同行赶路的,这年头虽说大唐一统,可道路上并不安靖,拦路打劫的山贼响马依然不少,大家出远门还是习惯结伴而行,互相有个照应。而商人们也喜欢带上书生或是和尚道士们同行。
    出了长安城来,驼队缓缓前行,驼铃声声。
    镇抚司几十人,或骑马或步行,看似随意,其实早就有了详细的部署安排,外松内紧,尤其是对秦琅这个司丞,更是四面暗中保护,一旦有意外发生,会第一时间护住他,确保万无一失。
    秦琅骑了会马,便有几分后悔了,让阿黄弄了块丝巾过来围在脸上遮住口鼻,这年头的官道虽然挺宽,可却都是土路,这下雨天泥泞难行,天晴了却又灰尘仆仆,骆驼人马前面一过,后面人就完全被灰尘笼罩住了。
    银面韦陀秦勇看秦琅直皱眉,便道,“三郎,要不我派兄弟们拉开一些,也省的到处是灰?”
    秦琅瞧了瞧这位银面韦陀,虽然他并不曾被秦琼收为义子,但论勇猛,却是秦家家将里不输秦用的猛人,仅看他使用的兵器就能知道了。
    大锤公子秦用惯用马上长兵是铁枪,近战是对铜锤。
    而秦勇马上长兵却是棍,但又不是普通的一根长棍,而是一根级为沉重的熟铜盘龙棍,这根铜棍前端有一段链条连着一截短棍,使的这支盘龙棍变化无常,既像两节棍又似链枷,加之铜铁材质,刚猛无比。
    而秦勇的短兵器却是一对金刚降魔杵,长不及前臂,这杵虽短,但用的时候握在手里,露出前段的尖头,配合拳法却是极其凶猛狠辣,能锤能刺,尤其是这玩意还能当暗器投掷甩砸。
    长短兵器皆为钝器的将领,一般都是走刚猛路子,秦勇秦用两个,一个勇悍一个威猛。秦勇用金刚杵还有个来历,那就是他少时曾是寺中沙弥,后隋末乱世寺破成了流民,再到被官府捕拿为奴,再到秦琼身边为亲兵,一路走来,这位昔日的小沙弥也早成了一尊嗜血战神。
    “其实也没必要这么警戒,咱们这才刚出长安城呢,总不可能就会有山贼响马吧?”秦琅笑道。
    秦勇表现看起来面皮白净倒是斯斯文文的样子,闻言轻轻一笑,“三郎可莫被长安城的繁华所迷惑,只要出了长安城二十里,就没有哪里是净土了。咱们这么大一支商队,那么从骆驼货物,只怕一出长安城,就被有心人盯上了,所以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不至于吧?”
    “三郎若不信,可以问下老马头,他以前干这行的。”
    阿黄牵着秦琅的马,迈着一双腿丝毫不慢,闻言嘿嘿一笑,“阿勇说的没错,这天下啊,哪哪都不太平,这京都长安,各州县城池,有城池军队护卫,当然没有贼匪敢靠近,但是这逢山过林,遇水经河,可就得小心了,左不齐哪里就藏着群强人呢。”
    “咱们这么多商货,还一看就都是值钱玩意,肯定有那强人眼线早盯上了。”
    秦琅听了倒不以为意,丝毫也不慌张。
    “你们这么一说,我倒反而来了点兴头了,这沉闷赶路吃灰也没意思,若是有人来助助兴倒也打发下闷子。”秦琅瞧了瞧这漫天灰尘和驼铃声声。
    “今晚咱们就不入城歇息了,离城稍远些,找处山脚或是河边,咱们露营。”
    秦勇撇撇嘴,“三郎咱们这是不是有点不务正业了?大家出门在外行程赶路,那都是不想惹事,哪还有故意招摇引诱的。”
    “你这个引诱说的好,阿黄啊,你让兄弟们把货物归置归置,故意多暴露点出来,一定要让那些所谓的强人知道咱们是大肥羊,不可错过的那种。”秦琅一脸坏笑。
    阿黄嘿嘿的笑,“三郎你这也太坑了啊。”
    “这叫姜太公钓鱼,咱也是愿者上钩嘛。”秦琅道。
    “有必要吗?”秦勇问。
    “咱们是什么衙门?镇抚司啊,干什么的?掌监察揖捕大权啊,我觉得这些什么绿林响马江湖好汉剪径强人啥的,其实都是值得好好收编一下的,这些人在道上消息灵通人脉广,若是能被我们收编一二,对我们大有帮助。”秦琅道。
    “原来三郎打的这主意啊!不过这些人要么是些亡命之徒,要么就是些桀骜不驯之人,或者是些无赖宵小,只怕并不好用。”
    “好不好用,总得先试试嘛。再说了,就算收编不成,咱们顺便清几个寨子贼窝什么的,说不定还能赚点意外之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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