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大唐的将门子弟个个都是鹰派,没有谁是草鸡,他们打小习练武艺,每个人从小就向往战场,向往热血,没有谁只想呆在繁华的长安做个纨绔。
    程处默不去西受降城,也不去中受降城,他偏要去东受降城,因为东受降城距离颉利汗庭不过数百里,去那里才有挑战性,才有功绩可立。
    骑上马,程家大郎带着五百轻骑、一千步卒,还有程家、孙家还有崔家的家丁护卫五百余人,踏上向东八百里的征程,后面紧跟着两千多驼马的商货。
    十一月季节,河套今年却冷过三九天。
    秦琅裹着皮衣斗篷,送行到城外。
    程处默一脸豪情万丈,“等我的好消息吧!”
    秦琅过去给他把袍子紧了紧,“别主动惹事,先把寨子立起来,顺便修一下胜州榆林城,咱们目的是趁这场寒冬把后套给控制住,顺便把胜州也给恢复。”
    “知道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嘛。”程处默一抖缰绳,催马离开。
    这支两千来人的队伍,便在旗手高举的大唐红色战旗后面,缓缓跟上。
    冰犁雪撬,满载的物资。
    一件件外毛内皮的羊皮袍子,还有那特制的巨大披风,披在身上是大氅,晚上解下来就能当成个被子或是直接能做睡袋。
    这是一支前去开拓的部队。
    秦琅都想跟着去了。
    这个严寒季节里东去八百里,确实很冒险,但这也确实是个很好的机会,趁着颉利现在难以出动之机,抢占先机,去立下寨子,开起边市,明年这里就能加固成城堡。
    这个钉子打下去后,颉利再想拔起来就不容易了。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确实是十分壮阔的景象,不过在其中跋涉,却不是什么好的感受了。
    好在有雪撬爬犁,总算让大家能在这厚厚的积雪里前行。
    就是那茫茫的白雪,晃的眼睛疼,好在秦琅早就给他们做了准备,为每人备好了一块黑纱,眼睛上蒙上黑纱,能够稍缓解下眼睛的难受。
    程处默一行只要沿着尉迟宝琪那一行留下的痕迹前行便可,尉迟宝琪向秦琅要了中受降城的天德军使位置,比他还早一步带着两千来人出发了。
    两支队伍相距也就是两天的路程。
    ·······
    丰州城里。
    一下子分散出去了六七千人,倒是要冷清了不少。
    商州丰会下面各个商号城中铺子都几乎搬空了,长安那边补的货还没运过来,倒是收回来的羊毛羊皮牲畜等已经填满了整个丰州九原城。
    都督府里。
    秦琅在招待秦国盛和秦大臣叔侄一伙人。
    这些人原本是后套这块的主人,但现在明显的秦琅这个检校都督才是主人。
    暖炕。
    大炕席。
    紫铜火锅。
    这滴水成冰的季节里,涮火锅无疑是最爽的,尤其是这里有的是肥嫩的牛羊。
    吃惯了烤羊炖牛煮马肉的突厥人,如今改换姓氏成为大唐臣子,脱去皮袍换上了紫袍梁冠,到也人模人样的。天气很冷,秦琅都早脱去了紫袍梁冠,换上了暖和的羊皮衣鹿皮靴貂皮帽儿,可秦国盛和秦大臣他们却还一个个都穿着紫色锦袍,好在这屋里也暖和,否则秦琅估计这些家伙能好好体验下冻人的滋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秦琅拿出一叠庄票。
    嘉德钱庄开具的庄票,具名庄票,见信物凭票即兑,百贯一张。
    “按我们之前的约定,这是你们的那一份!”
    厚厚的沓的庄票。
    秦国盛眼睛放光,这位郁射设的异母弟,长的粗壮,但没郁射设那么肥胖如山,倒是更精壮一些,他剃了个光头,很像是个屠夫。
    “三郎客气了,哥哥怎好收弟弟的钱。”
    这家伙明明眼睛都被钱吸住了,却还说那假模假样的客气话。
    “我们汉家有句俗语,亲兄弟也明算账,一码归一码,之前既然都已经说好了的,那么该你的我一文不会差。”
    秦琅说着又掏出一份账单给他们看。
    秦国盛瞄了一眼收回目光,其实他根本不识汉字。
    秦大臣倒是能读会写,不过也看不懂这么复杂的账单。
    叔侄俩都表示完全相信秦琅。
    “数一数吧!”
    一百贯一张,足足一百张。
    那就是整整一万贯。
    “这账单上有详细明细,该你们的那份,总共应当是九千七百多贯,兄弟我就给你们凑个整数,一万贯。这是嘉德钱庄的庄票,你们可以拿这庄票在丰州嘉德钱庄、灵武嘉德钱庄、长安嘉德钱庄取钱,一千贯以下,立时可取,一千贯以上,需要提前十天预约。”
    秦大臣把这叠厚厚的庄票递给叔父阿史那哲。
    光头犹豫了会,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当场点了起来。
    一张两张,他点的极为认真。
    好半天后,点了三遍的他,终于点清楚了,确实是一百张,他甚至还每张都又打开仔细比对了一番。
    “三郎你真是太客气了。”
    “这是我们之前的约定嘛,我秦琅向来是一诺千金的人,咱们既然是合作,肯定得互利共赢的。”
    之前秦琅早跟秦国忠约好了,让他们协助收羊毛皮子牲畜等,秦琅给他们好处。
    这个好处秦琅当然也可以不给,但要迅速控制丰州局面,那么给这些地头蛇好处,是必不可少的,能省去很多麻烦。
    一万贯钱不少,但这若是按中介费计入账本,那也不过是正常成本而已。
    就如秦琅在这里为朝廷征税一样,征了七千多贯钱,这也是商会的经营成本之一,他并没有凭自己的职位,给免除这些税收。
    秦国盛把钱又交到了侄子秦大臣手里,让他保管。
    “三郎啊,我看你现在可是收了许多的皮毛、牲畜了,这都堆积如山了,这都压在手里也不行吧?”秦国盛主动提到。
    “也没办法的事,我们丰州商会深入草原,为牧民们送去各种商货,还允许大家打白条、分期,所以大家都是纷纷买买买,我们带去的货全都卖空了,换回来的皮毛牲畜也确实是很多,可我现在缺人手啊。”
    缺人洗羊毛,净羊毛、弹羊毛,也缺人刮皮子晒皮子鞣皮子,屠宰牲畜等,极缺人手。
    尤其是原本还有几千官军可以兼职来赚点外块,现在他们走了,更缺人手了。
    丰州在隋朝时是朝廷正州,有不少人口百姓的,可这些年边境战火纷飞,边境更苦。当年五原军将起义,后来归附大唐,但终究还是被突厥人占据。
    许多丰州的百姓,要么早逃向灵武关内,要么就是被突厥人掳掠为奴了,在秦琅进驻丰州时,这里基本上已经没有了汉人百姓了,有的都是突厥人的汉奴。
    皮毛牲畜这些,最好是在丰州进行一次初加工,再运到灵武,再粗加工一次,然后运入关内深加工。
    这样也是因为越往关内,人口越多。
    要加工,总离不开人手的。
    “要不我调些奴隶来帮忙。”
    拿人手短。
    轻松就分得万贯,秦国盛倒也大方起来,表示愿意调些奴隶来帮秦琅的忙。
    “那就太感谢了,不过在商言商,我这里缺的人手不是一个两个,要做的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忙完的。”
    秦琅顺势提出了一个要求。
    “据我观察,国盛兄弟你们部落里,有不少我们汉人百姓为奴,对吧?”
    这话一出,秦国盛脸色不太自然。
    “是有一些·····”
    “兄弟你不用紧张,我也知道这些汉人百姓沦为奴隶有历史原因,所以呢我也没说要兄弟你们白把人还给我们。可是······”
    “这些人终究是我汉人同胞,我们又怎么能忍心看到他们沦为奴隶呢,兄弟,我愿意出钱赎买这些奴隶,让他们回到丰州城,恢复为自由身,重新成为大唐的子民,兄弟你看如何?”
    秦国盛意外了。
    “这个,这个,数量可不少啊,我自己名下的倒是没问题,就算不给钱也没事,可其它部众牧民手里的,不好说啊。”
    “我赎买,按市价赎买!”秦琅笑着说道。
    他一招手。
    又是一沓庄票摆在桌上。
    “这是一万贯,我愿意按市价赎回他们。”
    秦国盛心里计算了一下,在草原上,一个青壮汉奴能换两匹马,而两匹马在汉商这可折十六贯钱,年老的年少的都不太值钱,年轻的妇人倒是值匹母马的,至于年少的孩子则只能抵两只羊。
    当然,他知道以往把奴隶卖到灵州定远去,要值钱的多。若是能运到长安去卖,就更值钱了,一个青壮奴隶说不定能卖到二三十贯,甚至是三四十贯。
    这时年轻的秦大臣说话了。
    “叔父何须如此见外呢!”
    秦琅笑道,“你喊我声叔,所以我不跟你见外,把这事委托给你们。这一万贯只是预付款,到时按人头按市价算,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不够就补。”
    秦大臣虽年轻,但这小子读过好几年汉书,倒也跟他爹一样精明着。
    一万贯钱摆在那,若真说换取他们部落里所有的汉人奴隶,按市价是肯定不够的,就算是按现在部落里交易牛马的价格,再折成汉商的钱,一万贯也不够。
    可秦大臣没贪心。
    “叔父,你看这样如何,这一万贯我们收下,但我们不是要贪这笔钱,而是拿去补偿那些交还汉家兄弟的牧民损失。叔父也不要说什么赎买,也不要说什么不够再补的话,这些钱呢,就当是朝廷给我们部落的赏赐了。”
    所有的汉家奴隶,不管是这两年从丰州掳掠的,还是前朝时从中原掳掠的,甚至是从别处赎卖而来的,他们叔侄让所有牧民们送还给秦琅。
    整个郁射设部里,可是有上万汉家奴,一万贯钱确实是不够的。
    秦琅惊讶,这秦大臣还真是有些让人刮目相看了。
    “哈哈哈,想不到大臣侄儿如此忠心,那叔父马上要向朝廷奏报,向圣上为大臣侄儿为国盛兄弟还有国昌兄弟请功请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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