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一夜无事,次日一早杨韶与钟、丁二人又再押货赶路,途中一众李家商行的护卫们看向杨韶的马车满是敬畏,并私下小声议论纷纷。
    而杨韶对此充耳不闻,坐在马车中默默地恢复昨夜一战损耗的法力和精血,不过他现在已进阶引气期八层,法力增加了近两倍,再催使一些小法术时就感觉速度快得多。
    一连三天赶路,途中再没出什么事,直到平襄郡治所扶陵城交接了货物后,杨韶取出玉牌,果然就见玉牌已经碎裂,露出其中一张小纸条,上面写明:早在三年前,当时的这家商行因大东主张家惨遭不明人士灭门,父母家人心生恐惧便举家搬迁回了建兴郡,但具体在建兴郡何处,却是不详!另外此次押货不论成败,酬金为黄金一千两。
    杨韶不由破口大骂,当天向李家商队的管事领取了一千五百两黄金,一百块劣品灵石。随后便去与钟、丁二人告辞,丁朝云没什么表示,钟鹤倒一脸客气,跟着送杨韶出走出商行货栈。
    “杨兄弟年纪轻轻就已有八层修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你我今日一别,将来说不定还有打交道的时候。不过……杨兄弟当日斩杀的那方脸阔口的蓝袍人似乎是玄刀堂弟子,不过仅凭一件黑刀法器也难说,总之多多小心!”
    杨韶一怔,笑着回道:“多谢钟道友提醒,杨某至今对申国七宗知之不详,可否解说一二?”
    “这个么,钟某作为散修一名也所知不多。据说,玉阳宗主要以火属性功法闻名于世,但收徒颇为严格;慧心宗是佛家宗门,七宗中最为神秘;玄刀堂亦正亦邪,宗门就在平襄郡境内;广器宗和仙符门都在申国西部,对宗门弟子约束最为严格。至于天煞宗、万毒门,想必杨兄弟已有所了解,我也没什么可告知的了。”
    散修经常到处游历,所知肯定不止如此,这些浅显的事,《东岳仙闻录》上就有记载,杨韶当下也不说破,拱手道别,大步离开了李家货栈。出城时另雇佣了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一路前往建兴郡,决定先回老家始兴县看一看再作计较。
    建兴郡位于申国西北部,南半郡为平原,北半郡为山地,始兴县便位于郡北丘陵地区。
    正是五月中旬,始兴县城迎来了一位头戴斗笠,身着青袍,腰悬长剑,风尘仆仆的奇怪年轻人。
    此人正是杨韶,他牵着一匹老马走在街道上,一直到了始兴县学馆外徘徊了小半个时辰才恋恋不舍地远去,又到集市买了许多礼物搭在身后牵着的马背上,出了县城北门,径直向沮亭山里行去。
    沮亭山并不高,路也不甚陡,顺着婉延的山岭间坡地,到处是层层叠叠地梯田,翠绿的秧苗郁郁葱葱一片,长势煞是喜人。再不见五六年前满山枯黄,到处干得冒烟的景象。
    杨韶面露微笑,牵马一路欣赏着家乡景色,鼻端嗅着家乡土地的芬芳,不知不觉到了一处竹林掩映的村庄,似乎依然是五六年前的样子,共三十多户人家组成了一个里,称为猗竹里。
    杨韶钻进村口的竹林,记忆中这是儿时玩耍的地方,挖笋子、吊竹子、捉迷藏,乐此不疲,然而,现在竹林里却是静悄悄的,他栓好那匹老马,从马背上取下两大包礼物挎在肩上,向村中最里头那座青瓦白墙的小院走去,远远见里面出来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不由吃了一惊,连忙闪身到一株大槐树后,悄悄地看去,那妇人面相陌生,一点都不认识。
    又在树下等了许久,又看到一对父子扛着农具敲着院门,一会儿出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迎出院来,帮着接过农具,拍打着老农身上的脏物,又将儿子迎了进去,絮絮叨叨,好不亲切。
    然而……这一家人并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也许……是在那年灾后从外地迁来的吧?杨韶想着,默默地转过身,去竹林牵出老马,回头远远望了那座小院一眼,黯然长叹了一口气,牵马离开了猗竹里。
    天黑时分,就在县城城门即将关闭的时候,杨韶回到县城,找到县学对面的一家客栈,要了二楼临窗的一个房间,又向店伙计点了一旧丰盛的酒菜,有些落寞地自斟自饮。
    酒入愁肠愁更愁,杨韶的视线隔窗越过街道投入对面学馆大门,细细回想着自己曾在那学馆内与同窗们发生的点点滴滴,而今有家却无处可归,不禁满腹心酸……心中也不由患得患失,开始思索自修道走上长生之路,倒底是对是错的问题来。
    就在他又下意识举起一杯酒端向口边时,忽觉心中一阵绞痛,头脑蓦地一声嗡鸣,四面发黑,眼前金光狂闪,体内法力突然不受探制地腾腾而起,似乎要向他脑内狂涌而来……
    杨韶大吃一惊,心中泛起一个可怕字眼,难道这就是《东岳仙闻录》里描述的“心魔”。他忽然又有些不甘心,五年的心血怎么可以在一念之间付诸流水?然而……这时却发现体内法力开始乱窜,而整个人却扒在桌子上无法动弹。他奋力地转动了一下眼珠,想要找到什么可救的人或物……
    突然,视线转到窗外的街道时,一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映入眼帘,那是一名身形佝偻的老者,挑着货担子从窗外街道走过时停下了脚步,转头向着县学的方向张望了几眼,然后悠然叹息一声,脚步飞快地继续前行。
    “阿爹!”杨韶又惊又喜地喊了一声,双手一撑桌子站了起来,手按窗台就要一跃而下时,却忽地发现,刚才的异状竟莫明其妙地彻底消失,体内法力安静地沉淀在丹田之中,脑里也没半点异象,这一瞬间像是做了一个恶梦一般。
    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从窗口跳了下去,远远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转过一处街角,忙使出《玄清剑谱》里的轻功绝学“流星赶月”急追而去。过街角后,随着距离拉近,终于确定,那就是头发已经全白,身形有些佝偻的父亲。
    走过一条小巷,前方出现了一座青砖院墙高耸着门楼的四合大院,父亲挑着货担费力步上青石台阶,在门前喊了几声,院门吱呀一声大开,身着七品武官服饰的四哥大步而出,接过父亲肩上的担子好一阵埋怨,搀着父亲进门去了。
    院门一下关上,只剩下门前两盏大红灯笼在晚风中摇摆,灯笼上“云骑尉杨”四个黑色大字格外醒目,刺得杨韶满眼发亮,心头也一阵欣慰,不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默然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转身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小巷。
    当晚,杨韶仍宿在县学对面的客栈,次日一早天不亮,将买的两大包礼物送到杨家大院门口处,并在礼物包中藏了两千两黄金,以及自己贴身收藏的小时候一些物品,这样父母至少知道自己平安无事,也就能安心不少吧!
    趁着早起街上无人,杨韶悄然拜别了家乡,此行将再无牵挂,前往绛阳郡完成金广成的遗愿,也为了自己能拜入玉阳宗,求得玉阳功后五层口诀,彻底化解尸煞之气危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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