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生那天开始,哲学就知道自己不是一只普通的猫。他拥有人类的意识、人类的智慧以及一些怎么都克制不住的猫科本性。
    从动物学的角度来说,他是一只猫。
    但从哲学的角度来说,他是一只懂得研究我是谁、我在哪、为什么我在这的哲学家猫。
    需要声明的是,刚才最后四个字的读法,应该是(姓名)哲学、(分类)家猫。或者说是橙色中华田园猫,也有人说他叫黄色狸花猫,简称黄狸或者橘胖。
    有人说,从古至今橘胖(黄狸)都是种非常受欢迎的猫。
    曾经有诗人写诗称赞说:“两个黄狸鸣翠柳,一行白撸上青天。”
    这句诗的意思就是,两只橘猫在柳树下争论:“傻猫,你该减肥了。瞧你那层肉,比猪身上的都厚。”
    另一只不服气的反驳:“你以为你能瘦到哪里去?”
    在两只猫的身后,等待白撸橘猫的男男女女,已经排成一条长队。
    将来哲学或许会改其他的名字;但是现在,他只想自称为哲学家猫。
    按生物学上的物种划分方式,由大到小可以排列为界门纲目科属种。哲学是哺乳纲食肉目猫科猫属狸花猫种驯化亚种,这是某个高中生物老师讲课时顺带介绍的。
    听完这些介绍,哲学只想说一句:“愚蠢的人类,本王的高贵身世,岂是你们能够测度的?稍有常识的铲屎官都知道,橘猫已经超越表象,是自成体系的一支。”
    哲学之所以想叫自己哲学,仅仅是因为他在考虑几个关于人类的哲学问题。
    这和他之前的经历有着莫大的关系。
    哲学的第一任铲屎官是个律师,而且是个积极奔走呼吁废除死刑的律师。他和他的伙伴曾经成功为无数重罪杀人犯做过免死的辩护。
    这一任律师铲屎官有着无比凛然的正义感,天生就会体恤同情弱势的一方。
    有次他看见哲学难以抑制自己的本性,在街边玩捕杀老鼠的游戏;还特地停下来跟哲学上了一课,告诉他老鼠罪不至死的几个理由。
    可惜在律师走后,哲学还是干掉了那只硕大的老鼠。
    这样的生活过了大半年之后,意外发生了。
    有一天,一个富家弟子对铲屎官的孩子求爱不成,开车蓄意撞死了律师的孩子。
    一贯呼吁宽恕罪犯放下仇恨的老律师,这回放弃了放下仇恨宽恕罪犯的主张,而是积极奔走呼吁要严惩凶手以命抵命。
    然而他的伙伴们却依然坚持原来的初心。
    为坚持自己心中的正义和追求,伙伴们接受了被告家人的委托。他们担下了辩护律师的重担,并成功使得一审宣判的死刑变成二审宣判的死缓。
    老律师在听完二审的结果后当场中风,再也不能兼任铲屎官的职务。
    于是哲学只能跟他告别,然后迎来了猫生中的第二任铲屎官,老律师的学生。
    这是个意气风发的法律系高材生,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在我眼里,法网就像渔网一样。谁该过网谁该留下,我一句话就能决定。”
    那天高材生探望完医院的老师,顺道带着哲学回家的时候,他在路上打了一辆黑的。
    在路上,高材生一路跟黑车司机吹嘘法律无用论,然后他就失去了钱和生命。
    司机被抓之后交待作案动机时曾经说:“我抢过十一个人,但是只伤害过他一个人。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说他是学法律的,在车上跟我聊天的时候讲得头头是道,看上去特别厉害。”
    “我怕将来被抓的时候,像他这么厉害的律师受害者能把五年刑期的罪说成十年、把十年的罪说成无期。所以我一狠心头脑一发热,就糊里糊涂的动了刀子。如果他不说自己是律师,我肯定不会起杀心。”
    从那以后,哲学一直在考虑两个哲学问题:首先,我是不是跟学法律的铲屎官犯冲?其次,人类为什么喜欢互相伤害?
    为了寻找这两个问题的答案,为了寻求猫生更高的精神层次,哲学离开了这座喧哗的城市。
    当然了,更重要的原因是城市里在进行扫除流浪猫狗的大清洗活动。
    听说这项活动的开展原因,是因为某个交通肇事案的嫌疑人在走出法庭的时候,被一只从天而降的、脏兮兮的花肥猫抓瞎了双眼,并因此感染了鼠疫以及好几种耐药的超级细菌引发的败血症。
    倒霉蛋这辈子注定只能在3.6平方米的大床上躺一辈子;也许会是4.8平方米的大床也说不定。总而言之,贫穷限制了哲学的想象,他想象不到有钱人的生活是多么愉悦。
    鬼知道那个倒霉蛋为啥会这么凄惨——宠物医院的医生头一天还帮哲学体检过,抓过很多只病老鼠的哲学,身体一切机能指标都很正常。
    所以说,什么致病细菌啊鼠疫什么的,一定是别的猫传给倒霉蛋的。
    哲学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经过了一两个月翻山越岭的跋涉(主要是路上好玩的东西太多了),哲学终于来到了附近的另一个大城市。
    他蹲坐在新城市公园的花坛上,像个君王一样扫视着往来的众生。
    “本王欲招铲屎官一名,要自带大房子和运动场所,还要有足够的猫粮。最重要的是,不能限制本王的活动时间,尤其是不得对本王的田猎活动横加指责和野蛮干涉。”
    “喂,愚蠢的人类,你们有人愿意应聘的没有?”
    他说得又急又快,也不管周围的人能不能听得懂。
    听见花坛上传来“喵”的一声,不少人都转头往声音来源处望去。
    “妈妈,你看。”有个小丫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叫起来,她指着花坛边沿上的哲学道:“那只流浪的橘猫好可怜哦,它都瘦得都能看见脖子了。”
    “听你这么一说,本王突然觉得这两个月的野外生活真是地狱啊。”哲学下意识的舔了舔爪子,然后颇为赞同的点点头,“虽然你是本王的知音,但是本王却不能任命你为铲屎官。”
    “你身上的奶腥气还没散掉,如此脆弱、抵抗力如此的生物,还是尽可能的离我远一点比较好。”
    听见橘猫十分友好的冲自己喵了一声,小丫头乐不可支的拖着母亲的手:“妈妈,妈妈,你的包里还有火腿肠吗?快给我一根。”
    “这样不太好吧?”哲学有些犹豫道,“虽然我确实有点饿了。可是按常理推断,谁家母亲带孩子出门玩耍,还会包里放火腿肠?如果那是给你的零食——请允许本王对你的家境做一个合理推论,你们家大概无法提供本王需要的猫粮和睡榻。”
    “我知道这样质疑铲屎官的家境是不对的,但是事实不容半点猜测。”
    “如果不是你的零食,那应该就是你母亲的玩具。你觉得我——算了,这趟车不去幼儿园,你还是下车吧。”
    听见橘猫对她十分友好的喵了一声,小丫头兴奋的原地乱跳,她连声对母亲撒娇道:“妈妈你看见没有?这只猫在跟我打招呼。我们能把他带回家吗?”
    “收养流浪猫需要很多钱的,”女人笑着摸摸女儿的头,她耐心的解释道:“还要给它买猫粮和窝。尤其是猫粮,比你的零食贵多了。”
    听见女人的介绍,哲学抬起头望着女人:“说得真好。太太我喜欢你。你应该感到荣幸,因为本王很少这样夸人。”
    女人没有理会哲学的夸奖,依然在跟女儿做着科普:“还要帮它体检看它有没有传染病、要给它打各种疫苗。”
    打疫苗三个字一出口,哲学就浑身一颤:“为什么你会这么熟练啊?你到底做过多少猫的铲屎官?”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女人对哲学的声音置若罔闻,她还在自顾自的跟女儿说到:“最重要的是给它做绝育手术,不然的话它的寿命会很短的。”
    “你骗猫,本王从来没有听说过太监猫可以长寿的。”哲学转身钻进花丛中,一溜烟跑远了,“没有人能拿走本王的小铃铛,本王就是要吊儿郎当——不对是吊着铃铛过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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