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庆典还在继续。
    庆典时期,学院免费为宾客提供丰盛的食物和舒适的住所,各项服务也都是面面俱到,无一遗漏。
    受邀前来学院的客人足有8000多,加上学院的学生,总数已经超过一万人,人们完全没有受到溺水案的影响。对学院表现出的慷慨,几乎每一个人人感到十分地满意。
    庆典期间,绝大部分宾客都聚集在金色礼堂周围区域,忘情地狂欢着。
    当然,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如此无忧无虑,依旧有不少人保持着理智和自律。
    住在明镜湖畔27号的罗兰算一个,除了庆典第一天外,他的生活轨迹几乎没受到任何影响。
    庆典第二天,他就回复了正常的作息规律,练小半天琴、余下所有时间,全部用来学习法术,简单而枯燥。
    教导部主任霍华德也算一个。
    溺水案发生,院长竟是幕后黑手,这让他有一种风雨欲来的紧迫感。
    尽管院长让他不要多管闲事,但在之后两天庆典中,他仍旧大大加强了学院的巡逻力量,力保不再出现意外。
    不知道为什么,之后时间里,虽然一直没有出现什么严重的事件,但随着时间流逝,霍华德心中却越来越觉得不安,似乎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一般。
    这让他心神不宁,几乎夜不能寐。
    第三天,霍华德依旧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继续如前两天一样,坐镇在沙滩广场偏僻角落的石桌前,一边喝着淡果酒,一边观察礼堂周围的情况。
    沙滩广场上,那一个个年轻男女们一直在嬉戏笑闹,仿佛不知疲倦一般。礼堂里的表演也一直没有止歇,时不时会传出一阵阵的喝彩声。
    ‘咕嘟~’
    霍华德抿了一口酒,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这么无聊的表演,有那么有趣吗?”
    “这些年轻人啊,一个个就像是发情的野鹿,追来跳去,无非就是为了求偶。你倒是直接上啊,偏偏又不敢,在那旁击侧敲,看得人心烦!”
    “还有这该死的淡果酒,也不知道从哪家酒庄买来的,竟然带着一股马尿味,真特娘的恶心!”
    发完牢骚,老法师又‘咕嘟’一声,吞下一大口酒水。酒水虽有异味,但非常轻,尚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而且,他需要保持在这种微醺的状态,才能稍稍缓解心中的焦虑感。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太阳已经落到了山脊线上,即将沉入其中,天色飞快地变暗。
    夜风‘嗖嗖’地吹起来,吹到人身上时,竟然让人感觉一股沁人的凉意。
    霍华德身上衣服有些单薄,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站起身,准备回住处去换一件厚衣服。
    突然,斜刺里冲出一个人影,‘噗通’一下扑倒在他身前的沙地上,开始趴在地上不断地呕吐起来。
    霍华德看了一眼,发现是个刚刚20出头的小伙子,看身上打扮,应该是都灵城某个商人家的儿子。
    这家伙喝了太多的酒,脸色酡红如血,呕吐地特别厉害,就好像要把胃袋都被吐出来似的。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刺鼻的酸臭味。
    “又是一个不知节制的废物!”
    霍华德低骂了一声,捏着鼻子,绕过这年轻人,继续往前走。
    刚走了不到两步,他忽然感觉哪里不大对劲,稍稍想了下,他立即转身朝年轻人走回去。到了年轻人跟前,他蹲下来,用一根断树枝扒拉着年轻人的呕吐物。
    他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呕吐物的刺鼻味道,只一个劲地扒拉着,扒着扒着,他终于看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食物残渣下方,有一只米粒大小的黑色蚂蚁,这蚂蚁还没死透,但已经在苟延残喘了。
    ‘黑珍珠蚁,生命力比老鼠都要顽强,醉鬼的呕吐物怎么可能淹死这小东西!’
    ‘这或许是个巧合,这只蚂蚁恰好快死了。’
    是不是巧合,做个简单的试验就知道了。
    霍华德从附近捉来一只元气满满地黑珍珠蚁,将之扔到呕吐物上。
    当这只蚂蚁落到呕吐物上之后,似乎受到了惊吓,开始拼命挣扎,但只过了不到十几秒,它就坚持不住,身体慢慢蜷缩成一团,逐渐失去了生命迹象。
    “........这呕吐物不会有毒吧?”
    霍华德不敢相信,又连续捉来十几只黑珍珠蚁做实验,结果每一只蚂蚁都难逃厄运,坚持时间最长的那一只,也没超过半分钟。
    “既然对蚂蚁的毒性这么大,那为什么这年轻人没事?为什么我闻着气味,也不觉得异常?”
    按照常理,人的呕吐物不应该对蚂蚁有这么大毒性的呀。
    霍华德心中越来越不安,他抬头看向前方的沙滩广场,看的非常仔细。
    这一看,他竟发现有不少年轻人跑到广场附近呕吐,竟有十五六个,每个人都吐地稀里哗啦的,就好像是常年酗酒的醉鬼。
    霍华德快步跑过去,检查每个年轻人呕吐物的情况。
    结果无一例外,每个人的呕吐物,都对小动物拥有巨大的毒性,不仅是黑珍珠蚁,蚯蚓、黑甲虫、跳蚤、蟋蟀全都顶不住,每一样都坚持不过半分钟。
    情况已经非常明了了,这些年轻人吃的东西有问题!
    隐隐地,霍华德感觉自己的肚子也有些不舒服,他心中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惧:“这2天,受邀宾客的食物和酒水都由学院统一提供的。如果食物真有问题,那整个学院的人,至少有九成人中毒,也包括我!”
    “那么,到底是谁下的毒?”
    “下的又是什么毒?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感觉?”
    “下毒者的目的是什么?”
    一系列疑问在霍华德脑海中升起来,但全都没有答案。
    突然,一股强烈的不适从胃部传来,他忍不住捂住肚子,蹲在地上,‘哇’地一下,开始剧烈呕吐。
    吐出来的东西中,有中午吃下的午餐,有淡绿色的果酒,气味十分刺鼻,且同样对小虫子拥有剧毒。
    霍华德心中骇极,他强忍着继续呕吐的冲动,站起身,踉踉跄跄地朝金色礼堂边的库房走去。
    据他所知,库房里储藏着庆典的所有酒水,旁边不远就是湖畔餐厅,他们供应着庆典期间的所有吃喝。
    如果食物有问题,那肯定就是他们搞的鬼!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跑动过程中,霍华德感到自己肚子翻江倒海,更有一股股奇异的凉气以腹部为中心,向身体四面八方散发出去。
    凉气所到之处,身体就变得和木头一般,再也没有知觉。
    霍华德连连催动法力,要阻挡凉气扩散,结果他发现这么做根本没用。
    面对这股奇异的凉气,他只觉得自己法力就好像是一张满是漏洞的网,一网兜过去,那凉气全从网眼透了过去,而网中空无一物。
    可怕的是,因为这个过程是从五脏六腑开始,然后向四肢百骸延伸,连断尾求生的机会都不给。
    他总不能把自己的五脏六腑掏出来扔掉吧?
    五六分钟后,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霍华德发现这股凉气不仅侵蚀身体,还侵蚀他的法力。
    当这种诡异情况发生的时候,霍华德发现,他心中的恐惧竟然逐渐平息下来......不,不是平息,是变淡了,变得越来越淡,就好像是冷血动物。
    他的知觉正飞快地丧失,不仅失去肉体的知觉,更失去了对情绪的感知能力。
    恐惧、绝望、担忧,所有情绪都飞快变淡、变淡。
    凉气循着法力飞快延伸,不断地蔓延,几乎在眨眼间,这股凉气入侵到了霍华德的大脑。
    奇异凉气入脑的瞬间,霍华德全身剧烈一震,瞳孔一缩,身体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彷如雕像。
    此时此刻,不止霍华德一个人如此,金色礼堂中的所有宾客,也都雕像一般一动不动地,之前还热闹至极的礼堂,眨眼间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霍华德距离储酒的库房还剩下不到5米,他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库房门是开着的。
    门内,一个侍从打扮的年轻人正对着霍华德得意地笑,这年轻人的模样很奇异,面目阴沉,头发纯黑,眼珠暗红,竟是夜魔!
    霍华德脑海中还有最后一丝清醒,他脑海里闪过数个疑问:‘学院的警戒程度已经提到了最高,是谁放夜魔进入学院的?’
    “嘎~~~嘎~~~~~”
    渡鸦似乎感到了不安,呱呱大叫着,扑腾着翅膀远离这片恐怖之地。
    太阳终于完全沉入了山脊线,盆地中最后一缕阳光都消失了,黑暗迅速笼罩着盆地。
    夜魔从库房中走出来,到了霍华德身边,凑到他耳边轻声低语:‘主说,凡人的生命是毫无意义的。成为主的仆从,追随主的脚步,为主的事业奋斗,让你的生命沐浴在主的荣光之下吧~~’
    霍华德身体微微一震,口中发出嘶哑的声音:“感谢吾主,赋予我生命的意义。”
    “感谢吾主~赋予我生命的意义~”
    金色礼堂的宾客们也跟随者发出了呼声。
    “呜~~~~呜~~~~~”
    夜风吹过金色礼堂,仿佛吹响了某种号角,刚刚还一动不动地人群,同时解封,跳舞地继续跳舞、唱歌的继续唱歌、大笑的继续大笑。
    似乎毫无变化,但和之前不同的是,每个人脸上神情都是一片木然,眼神更是毫无生气,就像一具具提线木偶。
    ‘呜~~~呜~~~’
    夜风继续吹拂,如同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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