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变得紧促,接下来两人再说了什么污言秽语韩东也没能够听清楚。
    他厌恶上京这座城,前所未有的厌恶。
    肆意的笑声中,两个混混大模大样开车离开。
    韩东这才机械抬头。
    不多时,杜明礼开车赶了过来。
    韩东敛了心思,上车后让杜明礼送他回家。
    他没有任何必要再呆在上京市,如果不是因为酒店中跟刘慧云的那件事稍有麻烦。他即刻就想回东阳。
    女人被关进了军区,刘家那边也死咬着他不肯放。
    大约,等刘慧云从军区出来的时候,各退一步,事情才是真正告一段落。
    傅立康应该也是这种意思,不然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将刘慧云这个敏感人物抓走。
    上京军区。
    一切看似风平浪静。
    但不管是被暂时关押的刘慧云,还是正在办公的傅立康,都不可能静的下来。
    刘慧云是闻到了十六处关押犯人环境中的血腥味,惊慌失措,出离恐慌。
    傅立康则是被一个又一个的电话,吵到烦躁顿生。
    电话,全都是旁敲侧击来帮刘慧云说情的,敢打电话给他之人,份量也皆不容轻视。
    傅立康嘴上客客气气,却注定不会轻易把人放掉。
    他解决事端的原则是干干净净,刘家只要敢继续追究韩东打人的事情,他这边就同样有理由让刘慧云在十六处出不去。
    这个独立,只属于他所管辖的特殊部门。
    傅立康有权不给任何人面子,哪怕后果可能是得罪不少人,都妨碍不大。
    已经这把年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他并不看重。
    别说是十六处曾经的一个精英,就算只是一只阿猫阿狗,他也不容任何金钱,权利,轻易去践踏。
    电话声又复响起。
    傅立康视线落在座机上面五秒钟左右,拿起。
    赵文先,刘昆仑的岳父赵文先。
    说起来,傅立康跟赵文先其实有过几面之缘,算的上略有交情。
    因为,有好几次。赵文先因公去境外交涉,负责安保工作的皆是十六处。
    像是不知道赵文先的来历,傅立康在电话接通后先客套了几句,然后才笑着道:“老哥哥,你这人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我什么事!”
    另一边赵文先也言辞轻巧,似玩笑般:“外孙女都被你给抓了,我还不能来打电话问问情况?”
    傅立康稍愣,恍然:“想起来了,前两天是抓了一个当众侮辱十六处军人的女孩。你不说我都要忘了。”
    “你别在这给我演戏。人,什么时间可以放。”
    傅立康顾左右而言它:“放人随时可以。不过,我怎么听说,你的女婿,找人去威胁了那个退役军官……”
    赵文先无奈:“我越来越看不懂你。处心积虑为了一个已经从十六处退役的人,如此兴师动众,合适么?”
    傅立康眉头稍抬:“照老哥哥你这么说,退役了就不是军人,该夹着尾巴做人对么。”停顿,懒得再有任何客套:“很久没跟老哥哥一块喝顿酒,你不如亲自过来一趟,我这边让人备好酒菜。”
    “行啊,我离军区是挺近的。你半小时后让人来门口接我。”
    ……
    另一边,车上。
    赵文先放下手机之后,随即叮嘱司机一声,车子迅速开往上京军区。
    副驾驶上坐着的是刘昆仑。这个在国内声名赫赫的人物,此时却反常的规矩,小心翼翼。
    “爸,傅立康那个老东西怎么说?”
    赵文先今年七十岁,一双眼睛反出奇明亮,不见任何浑浊。
    瞟了女婿一眼,不答反问:“你找人威胁过那个打人的十六处退役军官?”
    刘昆仑打了个突,这事他做的足够隐秘,没想过岳父会如此快的知道。
    赵文先密布皱纹的脸,越发深刻:“你这件事做的实在够蠢。傅立康那种人,既然插手了这件事,你的一举一动都不可能瞒得住他……”
    “我敢保证,他要是执意追究。仅凭这一件事,就能让你万劫不复!”
    刘昆仑额头上汗渍渗出:“我也是逼不得已。爸,你是没见到小云被打成了什么样子……我忍不了。”
    赵文先无可奈何:“你们这一家子,迟早气死我。”
    刘昆仑见岳父如此,低声嘟囔:“爸,这点小事,你亲自出面,傅立康难道还敢不给面子……”
    赵文先干瘦的脸上闪过几分阴霾:“你要是跟傅立康多接触接触,就不会这么说了。别说我这把老骨头,整个上京能强迫他给面子的人,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对了,那名军官来历你查了没?到底什么人。”
    “查了,叫韩东……多余的信息暂时还没获知。”
    赵文先眼神微动:“短期内,别再动任何手脚。”
    刘昆仑满脸不甘:“太便宜他了。”
    赵文先又看了女婿一眼:“有些事不必急于一时,他傅立康权利是很大,可也仅限于十六处的独立权限。其它的,想硬压人一头,也得问问别人同不同意。”
    刘昆仑对岳父一向言听计从,也佩服他见识跟手段。忙不迭点头:“爸,我懂了。”
    赵文先颇感乏累,无心再说。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
    韩东不会清楚傅立康帮他做过多少。
    自被路上威胁警告之后,几天时间内,除了吃饭,基本就呆在白雅兰家中。
    直到傅立康主动打电话过来,说他随时可以回东阳的时候,韩东意识到,这事算结束了。
    曾一度对傅立康的感觉极端复杂。
    因战友的逝去,因对白雅兰的安排,恨到咬牙切齿。可是,也从来否定不了,他对于自己不遗余力的帮助。
    这种帮助不止一次。
    韩东的印象里,自己工作,私人上的任何要求,傅立康在一段时间后,基本都能给他肯定答复。
    就如打刘慧云,便是寻常的纠纷,对方执意起诉的话,恐怕也免不了给定个伤害罪。
    可傅立康就是轻描淡写全部揽下了所有压力。
    恨不起,爱不动,韩东拿着手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傅立康倒是一贯轻松:“准备什么时间回东阳?”
    韩东理了理凌乱思绪:“明天。”
    傅立康错愕:“这么快。”
    韩东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盯着黑压压的夜色:“这儿没意思。”
    傅立康道:“那明天中午来家里,跟你阿姨道声别,我也提前赶回去。”
    “好!”
    韩东匆促回应,匆促结束通话。
    眼眶,几乎在瞬息之间。有些泛热,泛红。
    他其实挺幸运的,不管处在多恶劣的境地,总有那么几个人,对他关心如初,没有任何杂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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