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蔻被小赫大夫指认,冲上去便是一脚踹在小赫大夫的胸口,喝道:“我是否让你站在门口等?!我出门前,小姐的房门未曾落栓,那是在等我回来。焦小姐入睡前,房门又怎会不落栓?!你怀揣着歪心思,却诬陷我指得不明白?!”看向秋月白,“城主,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寻小姐要紧。焦小姐素来不喜小姐,绿蔻怕……”
    秋月白眼中的冷令绿蔻不敢多言,只能闭嘴不语,心中却变得越发忐忑不安。
    秋月白对望东吩咐道:“去看看天玄、地黄二位是否还在?”
    不待望东开口答应,房顶上传来一个声音,道:“他们一准儿不在。”
    众人抬头望去,但见唐佳人正坐在房檐上,看着这番热闹。
    绿蔻大声质问:“我家小姐呢?是不是你藏起来了?!”
    唐佳人打个哈欠,呲牙一笑,道:“你猜。”
    绿蔻急声道:“我家小姐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与你不死不休!”
    唐佳人撑个懒腰,站起身,丢下一个鄙夷的眼神,道:“你慢慢酝酿杀气,我可要去睡觉了。”
    绿蔻看向秋月白,道:“城主,小姐她……”
    秋月白伸出手,对唐佳人道:“下来。”
    唐佳人从房檐上蹦到树上,从树上一溜烟爬到树下,来到秋月白身边,将小手放到他的手心。
    秋月白攥着唐佳人的手,走向他的房间,淡淡道:“绿蔻鞭责三十。望东鞭责十。菜花大盗打折两条腿,给赫家留个后。”
    望东应道:“诺。”
    小赫大夫一听秋月白要打折他的双腿,开始哭嚎求饶,却是没用。
    绿蔻一惊,看向秋月白,欲说什么,却被望东制止。
    绿蔻十分激动,问:“为何不让我说?小姐生死不知,城主却一味护着她,难道连自己的亲生妹妹都不管了吗?!”
    望东道:“城主既然提了天玄地黄二位长老,自然是有原因的。焦姑娘坐在房檐上,想必早已将一切看得明白,所以才会回话,说他们二位早就不在秋风渡了。现在想来,小姐许是被他们带走了,城主才会有此一问。”
    绿蔻微愣,问:“怎会是他们带走了小姐?城主不去追,却将那人带入房间,算怎么回事儿?!”
    望东皱眉,道:“绿蔻,注意分寸。你是奴,有何权利这么说城主?你我打小便跟着城主,难道不知,城主最厌恶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我没想到,你当城主也想不明白?”
    绿蔻的脸一白,垂眸不语。
    望东继续道:“你忘了身份,绿蔻。”
    绿蔻攥紧拳头,看向望东,倔强道:“我没忘记自己的身份,我只是想不明白,那个女人给城主灌了什么迷汤?!城主责罚我便罢了,为何还要责罚你?难道只因为你进了她的屋子?”
    望东心有余悸地暗道:若让城主知道我还躺在了焦小姐的床上,恐怕就不是十鞭了。
    面上,却是正色道:“我虽授命小姐,但于深夜进入小姐的闺房本就不妥。若你继续如此,城主不会让你继续服侍小姐。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绿蔻一扭头,不让望东看见自己眼中的泪。
    屋里,秋月白松开手,从柜子里抱出另一床被子,放在了塌上,道:“你睡床上。”
    唐佳人坐在床上,道:“我可以回去睡。”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道:“明日换了被褥,你再回去。”
    唐佳人摔了鞋子上床,盘腿指着秋月白,眉飞色舞地道:“哦,我知道了,你抽望东,便是因为他睡了我的床!”
    秋月白的脸一沉,问:“睡了床?”
    唐佳人嘻嘻一笑,道:“是啊。要不,你使劲儿抽他,这样,他就能和你离心,以后只听我一个人的命令了。多好。”
    劝人的方式有很多种,唯独唐佳人的最特别。
    秋月白扭开头,继续在榻上铺被褥,果断决定,明天连床也一起换了。
    唐佳人趴在床上,看着秋月白忙乎,突然问了一句:“秋月白,你会缝缝补补不?”
    秋月白铺好床,脱掉外袍,躺到塌上,回道:“不会。”
    唐佳人扯过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
    秋月白一挥手,用内力将蜡烛熄灭。
    唐佳人问:“秋月白,你会唱歌不?”
    秋月白回道:“不会。”
    过了一会儿,
    唐佳人又问:“秋月白,会跳舞不?”
    秋月白问:“难道唐不休会?”
    唐佳人心中一痛,立刻闭嘴不语。半晌,才挤出一句:“你真是太坏了!”
    秋月白的唇角勾了勾,道:“你知道如何能让伤口不痛?”
    唐佳人回道:“弄一个更大的伤口?”
    秋月白无语了。
    唐佳人妥协道:“好,你说。”
    秋月白回道:“试着别将伤口当回事儿,它便不能左右你的感觉。”
    唐佳人嘀咕道:“说得容易。换做你,试试?!”
    秋月白回道:“换成我,他活不过三天。”
    唐佳人一拍床,怒道:“你不要总吓唬我!”啥意思啊?!如果有一天她给他造成了伤口,他就要杀了她呀?!
    秋月白继续道:“我,亦活不过三天。”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道:“干嘛同归于尽啊?好聚好散,才是道理。”
    秋月白道:“子非鱼。”
    唐佳人恶狠狠地道:“炖了鱼!”
    秋月白闭上眼,勾了勾唇角。
    唐佳人躺在被子里,扭来扭去,脱掉外衣和裙子,扔到脚下,这才舒服地摊开手脚,道:“你怎么猜到你妹妹被那两个老东西带跑了?”
    秋月白回道:“从他们出现开始,你一直不承认自己是姨母的女儿。江滟与姨母有几分相似,会被认错也在情理之中。我不同意他们带走表妹,他们狗急跳墙,直接掠人,也不奇怪。”
    唐佳人看向秋月白,问:“你既然知道,为何不设防?”
    秋月白回道:“你不懂谋略,却十分机敏聪慧,外人想要伤你,不易。江滟被我保护多年,不知天高地厚,遇些波折,对她而言不是坏事。”
    唐佳人贼贼地一笑,道:“她确实不够我练手的。你就说,她平时多讨厌我啊,怎会那么好心特意给我弄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我吃了不对劲儿的东西,顶多难受一会儿。她啊,上吐下泻那是跑不了了。”这话,七分真,三分假。唐佳人吃了不对劲儿的东西,顶多放两个有毒的屁。说什么难受,纯属鬼话。按理说,秋月白对她很好,她不应该防着他。可惜,这世间唯一一个能让她全身心信任的人,不是秋月白。最可笑的是,那个人,不要她了。
    唐佳人继续总结道:“那个绿蔻不是好的,抽三十鞭少了,最少五十!”
    秋月白道:“你可做主。”
    唐佳人将头摇成了拨浪鼓,道:“不不不,我只是建议。万一你一生气,抽她一百下,那也是你的权利,我绝对只是建议而已。”
    这蔫坏,明明想抽绿蔻,却又不想当秋风渡的女主人,小手一推,就让秋月白当了坏人。
    秋月白哪里会不知道唐佳人的心思,却并不反感,反而有些欣喜。他从不曾想过,有一天,他会和一名女子睡在一间屋里,谈论着应该如何教育妹妹、责罚下人。这个感觉十分微妙,好似一颗糖,在他的舌尖悄然融化。
    秋月白道:“好,依你。”
    唐佳人感觉自己就像恶毒的女主子,怂恿着城主大人使劲惩罚手段卑劣的奴婢。不过,这种感觉真是好得不要不要的。绿蔻简单的一指,看似没有大恶。那是因为房子那人是望东,若是她,哈,那个大夫可能会更惨。来来,话锋转回来。屋子里的人,若换成一般柔弱女子,就算没被球江滟的“佳肴”折腾死,也会变得无力反抗,被那人面兽心的大夫给欺负了。江湖儿女快意恩仇,女儿家却也重视清白二字。纵使那大夫在秋风渡里不敢太过分,却也是侮辱人家女子的清白。打个半死,正应当!
    秋月白扬声道:“绿蔻加二十鞭。”
    门外负责守夜的望东应道:“诺!”
    刑房里,绿蔻被抽得鲜血淋淋,眼中的黑意却如同雪山蹦跶,要吞噬人命。
    望东走进刑房。
    绿蔻的眼睛一亮,虚弱地问:“可是城主有话要传?”
    望东点头。
    绿蔻的唇角绽放出笑颜,眼中是满满的渴望。
    望东道:“加二十鞭。”
    绿蔻的笑,僵硬在脸上,在鞭子落下时,被抽得粉碎。就像她的心。
    皮鞭抽肉的声音,噼啪作响。
    望东对执刑者道:“别伤她筋骨。”
    执刑者应道:“诺!”
    望东看了绿蔻一眼,走出刑房。
    绿蔻面如死灰,连眸子都失去了色彩。
    刑房里一片血腥,秋月白的房间里却是一片安静。
    秋月白闭着眼,看样子似乎是睡着了。
    唐佳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不停变换着姿势。她从床头挪到床尾,又从床尾滚到了床的中间。
    秋月白问:“睡不着?”
    唐佳人探头看向秋月白,无精打采地道:“确实睡不着。”继续翻滚。
    秋月白的唇动了动,轻声哼唱出一首歌。
    秋月白的声音清冷,没有大的起伏,却如同海上明月夜,令人心神得以宁静。
    唐佳人目露震惊之色,转而变成痴迷。她抱着被子,眯着眼,唇角含笑,慢慢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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