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许歌声挂了电话,才一跨出“塑料花奶茶店”,就和曹一逊走了个对脸。
    这段时间,郝知恩时不时就点拨许歌声一句,说别大意了曹一逊,说就像女人拥有第六感一样,男人也个个是天生的演员。许歌声不以为然,说曹一逊除了接儿子们放学,足不出户,连手机欠费了都是三天后才知道。他再是天生的演员,舞台也就那一间八平米大的房间。
    直到今天,曹一逊不声不响地出关了。
    他洗了澡,刮了胡子,穿了件还不算太烂大街的格子衬衫,意气风发,不由分说就把许歌声抱住了:“我做到了!”
    在遭遇滑铁卢的这大半年里,曹一逊经历了激愤、消沉和自省,而最难的还是自省后的自强。他结合市场和自身,瞄准了无辅助光源监控技术这一块。说不好听了,他是一直低不下他“高贵”的头。
    说好听了,他单枪匹马终于在大半年后的今天,拉到了可观的投资。
    “我这就去签合同!你别忘了三点接孩子。”曹一逊风风火火就要走。
    许歌声发话:“你站住。”曹
    一逊充耳不闻,一边退着走,一边给了许歌声一个飞吻:“许歌声我爱你,大树小树,爸爸爱你们!”“
    你给我站住!”许歌声大喝一声。接
    着,她上前,戳了戳曹一逊的胸脯:“你自说自话也该有个限度,今天下午不行,我有事要出去。”
    “你能有什么事儿啊?”曹一逊笑嘻嘻道。许
    歌声板下脸:“我没事儿?我要没事儿家里这半年就揭不开锅了,大树小树就要开创一年级留级的先河了。”
    曹一逊有点急了:“那……那我几百万的合同不签了?”“
    那是你的事,你快去快回也行,跟人家另约时间也行,再不然,叫你爸妈来救个急。”许歌声坚持,“这不是几百万几千万的问题,你也别小瞧我们十几块一杯的奶茶,这是责任心的问题。”
    说完,许歌声抢先一步钻上辆出租车,走了。
    说到责任心,许歌声要说自己是第二,大概没人敢排第一,做全职主妇的时候是,做“塑料花奶茶店”店主的时候也是。生意没有起色,许歌声做了大量的功课。除去连锁品牌,她亲自走访了不下三十家奶茶店,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个中因素五花八门。
    但要说成功的关键,首当其冲的还是特色二字。这
    一段时间,“塑料花奶茶店”的常客除了赵士达,还有一位姚先生。他有时会亲自过来,在店里喝上一杯,坐上一会儿,也有时会点一杯外卖,送到不远的一家中医研究院。上礼拜,他或许也是觉得店里冷清,便和许歌声聊了两句,提议将奶茶和中医相结合,推出保健茶系列。当
    时,许歌声正为了“特色”二字绞尽脑汁。
    而这一天下午,许歌声就是要去那一家中医研究院,请教那位姚先生配方的事儿。
    至于曹一逊的出关,当然令许歌声欣喜若狂。在出租车上,她还握着拳暗暗叫了一声yes,激动地跺了跺脚。但要不要重新把曹一逊的事业当作头等大事,这是后话,当务之急,她不能辜负郝知恩对她的厚望。就
    在许歌声这厢触底反弹的同时,郝知恩那厢内乱了。保
    姆孔阿姨走了两个月了,接班人一直没个人影儿。一开始,郝知恩还向潘红玉汇报她三天两头跑中介的结果。久而久之,郝知恩不汇报了,潘红玉忍不住问,郝知恩却说找个保姆比找对象更可遇不可求。
    有家归不得,郝路远又似乎是进入了更年期,潘红玉坐不住了。
    “也不知道孔阿姨在下家儿做得怎么样。”她在吃晚饭时,对郝知恩旁敲侧击。郝
    知恩没往心里去:“不知道。”
    潘红玉默默撂下碗筷,去给郝路远打第二通电话。
    有好一阵子了,郝路远在把赵唯一从幼儿园接回家后,都不说歇口气,扭头就走,说是去楼下看人下棋。一开始,他还会在吃饭前回来。后来,就得等潘红玉给他打电话三催四请,他才回来吃饭。直到这一天,潘红玉和郝知恩等到菜都凉了,他还没回来。
    几十年夫妻了,潘红玉知道,郝路远这一天到晚地并不是去看人下棋。
    他是为了避开赵唯一。
    姥爷对外孙女的疼爱是事实。
    但大半辈子都和蔼可亲的郝路远,在这短短两个月里,被赵唯一气得像个一点就着的二踢脚,这也是事实。赵
    唯一这孩子最大的优点是聪明,最大的缺点是因为聪明,而过于敏感、娇气、爱哭。而疑似进入更年期的郝路远最受不了的,恰好就是赵唯一的爱哭。没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时候还好说,这一朝夕相对,郝路远一看赵唯一眼泪汪汪,血压就飙升。再
    看她眼泪掉下来,他那一双老拳便不受控制地不是拍桌子,就是捶墙。舍
    不得吓着心肝宝贝,郝路远不得不把自己驱逐出境。
    在第二通电话里,郝路远对潘红玉说:“你们先吃,不用等我,我这就回去。”郝
    知恩不明就里:“我爸怎么回事啊?越老越没纪律性了!”潘
    红玉没说话,扒拉了几口饭,眼泪就无声无息地掉饭里了。这两个月来,她也委屈,除了家务事,管着小的,操心着老的,别说旅游了,就连逛个公园的时间都没有,有点儿工夫赶紧躺床上歇歇腰,连消消乐都玩儿不动了。女儿不体恤她没关系,但对郝路远不敬,她反倒一下子受不了了。郝
    知恩看见潘红玉哭了,起初,想装没看见。
    问都不用问,郝知恩也知道郝路远和潘红玉的反常,逃不开“辛苦”二字。可
    是,谁不辛苦呢?就
    不说她自己了,别人家的爷爷奶奶、姥爷姥姥不辛苦吗?那人一家再有俩小祖宗的还活不活了?或者,不说别人家,就说她的姥姥,也就是潘红玉的妈,郝路远的丈母娘,当年可是那老人家一个人作为主力军将她郝知恩拉扯大。至
    于保姆,郝知恩也不是不找了,是相熟的几家中介真没有能入了她的眼的。据说,保姆这职业都渐渐进入猎头的视线了,郝知恩正打算试试这条路,还没来得及。被潘红玉这一哭,她也委屈。难
    道是她不作为?难
    道才辛苦这么几天,他们就世界末日?
    难道赵唯一不是他们的亲骨肉?赵
    唯一在幼儿园吃过饭了,这会儿在房间里上远程一对一的外教课,饭桌上就郝知恩和潘红玉两个人,潘红玉哭个没完没了,郝知恩就没法装没看见了。
    “跟我爸吵架了?”郝知恩仍抱有一丝丝侥幸。即
    刻,潘红玉不吐不快:“嗯,吵架了。”“
    为什么?您知道的啊,我一向无条件站在您这边。”
    “我说想回家,你爸不同意。”
    郝知恩兵来将挡:“那您为什么想回家啊?不是说有家人在的地方才是家吗?您那边儿连盆花花草草都没有。”
    “那也不能就扔着不管。”“
    那我爸为什么不同意啊?”“
    这还用问?不得给你带孩子?”郝
    知恩接话接得紧:“那我爸都懂的道理,您不懂?”就
    这样,潘红玉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其中一支还骨碌碌就滚到了地上:“可你说过吗?你说过爸、妈,您二位受累,帮我带带孩子吗?一次都没有吧?你就装糊涂!好像这都是应该的。可要等我们哪里做得不周全了,你一点都不糊涂!唯一的枕巾三天没换了,唯一说昨天没有吃水果,唯一的钢琴老师说她这礼拜没有进步……这都是我们的罪过。”郝
    知恩打断了潘红玉:“做姥姥的辛苦一点,这不是我们家家传的吗?”潘
    红玉拍案而起:“你就接着装糊涂!二三十岁的时候为人父母,哪个不是家庭和事业没法两全?我们都选择了以事业为重这没什么不对,但我和你爸多少年来都对你,对你的姥姥抱着一颗亏欠之心。那是我亲妈,她的付出我看不到吗?我不但看得到,我更比谁都记在心上!所以,一切功劳理应属于她,而不要说枕巾三天没换了,你七岁那年被一辆面包车撞倒,肋骨骨折,引发了肺部感染,差点没了命,我也觉得那是我的错,那就是我的错!”潘
    红玉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和自己的亲生女儿“斤斤计较”。
    但这一天就这么来了。她
    并非怕苦,怕累,而是无法接受郝知恩的心安理得,说穿了,是无法接受她和郝路远对郝知恩教育的失败。
    作为母亲,她从不求郝知恩大富大贵,但求她善良、快乐。
    而若是对家人都不能心存善良,又何谈快乐?
    两分钟后,恼羞成怒的郝知恩带着上课才上到一半的赵唯一夺门而出。下楼后,她看见郝路远在和几个相熟的大爷有说有笑。装作没看见,她捂住了赵唯一一声银铃般的“姥爷”,匆匆离开了。晚
    上八点半,金天接到郝知恩的电话:“政达路的希尔顿酒店,我给你半个小时。”
    希尔顿酒店?
    酒店?
    不能否认,即刻,金天浑身的血液往脑门儿涌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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