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珌琫捧着鼎跟师兄打招呼,伍三思从里头出来倚在门边道:“老先生好点了不啰?要是感觉难受怕还是早点看医生比较好。”
    小二金和谢局长一愣,尤其是小二金,沉默了一下后喊谢局长:“我身上确实难受,谢局长,您请我来结果么子忙没帮上,还拖累您后腿,实在是见谅,还要麻烦您送我一程。”
    他又面向门口的方向:“后生伢子,这屋里大凶,你们虽然年轻气盛,但怕也招架不住,也早点子离开比较好。”
    伍三思应了,谢局长跟在抬着小二金的士兵后头往外走,走着走着想起来往回看,就看到嘴里应得好好的年轻人三个前后抱着鼎进了屋关上了门。
    这唐四爷怕是被人忽悠住了吧?居然找这样的人来这种出事的地方办事。
    谢局长在心里摇了摇头,靠近小二金问:“老先生,那屋子真的大凶?”
    小二金点头。
    “那个屋子风水大凶,只怕要请上三教的高人来才处理得好。我早年闯江湖也认得几个人,等回去就去信请他们来。”
    听了这话,谢局长嘴巴动了两下后还是把那几个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的留在那屋里的事憋回了肚子里。
    不知天高地厚,还是要呷些苦才晓得脚踏实地多大的泥巴坝(ba,四声)多大的灶。
    谢局长心里冷哼一声,匆匆的跟着小二金来,又匆匆的跟着小二金离开。
    扈老十听过小二金名头,但自己莫有接触过,怀疑的低声问范十九爷:“十九爷,这小二金算的真的准?这屋子要我看,也看不出么子不同,怎么就是大凶了。”
    “他是真有本事,要不然政府要员能请他当座上宾?只怕这屋子里头真的有问题。”
    “要我们要不要……”
    扈老十指了指窗户,范十九爷看着窗沉吟不语。
    他明白扈老十的意思,是问他要不要过去偷看何小兄弟师徒几个在里头做么子。讲真的,范十九爷是好奇的,他们弄个青铜鼎来,也不晓得要在里头捣鼓么子,但这三个人看样子蛮有能耐,而且窗户下头目标太大,唐家军时不时巡逻过来,要是被发现得不偿失。他们进来的目的,是想从孙府找到关于秘宝地图的线索,依范十九爷的想法,那么重要的东西只怕也藏在孙世庆这个屋子里,要晓得,人是越重要的东西就越害怕掉,自己管着才最放心。这么一想,整个孙府还有哪里比孙世庆自己屋子来得更安全?
    扈老十又问了一遍,自语道:“神神秘秘的,我倒是真的想看看他们在里头搞么子名堂,讲不定那个秘密地图就藏在里头。”
    两个人都动心,但两个最后还是忍了下来,都是老江湖了,定力那不是一般的深。
    就在他两个放弃的时候有人突然就出现在角落里向书房那边摸过去。
    扈老十和范十九爷的心都提了起来,两个人仔细看着那个人。
    脸是陌生脸,年纪约有五十多六十了,佝着背,人很瘦,但手长脚长,却又像手脚伸不直似的驼着走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种动物——猴子。
    这人别看有年纪,走路却非常的轻巧灵活,就连眼法练得特别好的扈老十都只看到他人一闪,就从廊下奔到了书房门口。
    糟了,金贵还在里头!
    扈老十大惊,差点就要站起身来,还好范十九爷反应快,一把按住了他。
    “老十镇定,你那兄弟金贵身手耳力应该蛮好吧?”
    扈老十点点头。
    “我们现在出去也拦不住人,到时候反而暴露了,先等等看动静如何。”
    范十九爷出主意,“来人怕也是打着找线索的主意,你看出来他出身莫有?”
    扈老十就着疑问好生的想了一想,有点不确定的道:“像是彩门的。”
    “彩门?你这样一讲,我看着也是像……看他那架势,不是色彩立子,怕是彩立子没得跑。”
    彩门是江湖艺人里的一支,江湖艺人按所操艺业的不同,分为文艺人和武艺人。武艺人做武生意、武买卖,比如拉洋片、变戏法、耍猴、打把式之类;文艺人做文生意、文买卖,比如说书、说相声口技、唱大鼓、竹板等。江湖艺人所操的“艺”是给人看、给人听的。他们必须有些绝活才能吸引看官和听客。所以,高明的艺人总能使人留连忘返、乐意掏钱。
    与正式艺人不一样,江湖艺人不一定有固定的卖艺地点,大多数人必须四处奔波。主要在经济文化繁荣,人多热闹的都市、商埠、码头等地方安营扎寨,显身卖艺,以招徕更多的顾客。
    而这彩门就是武艺里的耍杂技。变戏法的叫“彩立子”,变戏法兼表演武术的叫“阡子”,卖戏法的叫“挑除供的”,变洋戏法的叫”色糖立子”。总起来说,杂技行分为变戏法的和实戏法的两大类,最出名的是唐朝时候的幻术,据说幻术最厉害的,是无中生有,把不可能变可能,叫人真真假假幻幻真真分不清楚。
    范十九爷皱起眉:“前些天老彩进了孙府就再莫出来,这回只怕来的还是个老彩。你看他身法,跟常人不一样,也和一般的杂耍不一样,要灵巧很多。”
    扈老十看着,最后点头同意了范十九爷的话。两个人不由得担心起金贵来,反而暂时忘记了孙世庆的屋子。
    孙世庆屋里头师徒三个并不晓得有人在窥视,关好门窗断绝了其他人视线,何洛问师父:“师父是要用这鼎来实施去岁法?”
    伍三思并不让徒弟把鼎放下,反而解开长袄子,露出缝在里边的好几个插袋。当着徒弟面,伍三思抽了支刃窄利的细刻刀,在屋子里翻翻找找找出洋火来划燃了,把刻刀反复两边都烤烫,这才撩起衣襟擦干净递给何洛。
    “这回蛮严重,只能多借你要点子血了。回头我买人参多炖几个鸡给你呷,好好补回来。”
    自从来了省城,师父已经要师兄放过两回血,这下子连毛珌琫都惊讶了,脱口而出:“师父,为么子要用师兄的血?不如用我的?”
    伍三思看着二徒弟要笑不笑,声音压得非常低:“我倒是想,可你不是何家人,没得他屋的血脉。”
    “你们看到五帝钱埋下去后产生的气机化成的龙形吧?何家祖上并不姓何,而是姓赢,虽然到了现在他的血脉已经隔得久远,但作为曾经的皇族,那丝皇家之气还是残留在一代又一代的血液里传承下来的,用在这里,自然会引起五帝钱共鸣,也能代替朱砂更好的让青铜鼎点灵作为阵眼实施去岁大法。”
    毛珌琫惊讶得不行,再看师兄,何洛拿着刀也不晓得在想么子,他呆愣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他师父。
    “我明白了。”
    你明白么子了?
    毛珌琫腹诽,就看他师父忽然严肃的看着他师兄和他:“把血放到鼎里后我和珌琫两个马上就出去,挡住任何人进这个院子,何洛,你带着鼎下去,找到血池正中心的点,将这个鼎三足朝上,口朝下,拍进地里正对血池,一定要让它稳、牢,下面的东西太邪性,要是不晓得的到时候乱动了鼎就是大麻烦了。”
    师兄弟两个明白这种时候可不是开玩笑的,虽然对洞子有一丝好奇,但显然师父不想让他们看见。
    何洛拿着刻刀,按师父讲的,在自己两个中指指头割出伤放血。
    伍三思在一边盯着,还不忘记让两个徒弟注意血的颜色。
    帛门人开了眼,看到的事物不一样,能看到人体散发的光芒,两人忙定睛看何洛血染的手指。
    青铜鼎是被伍三思一只手托起来的,师兄弟二人先是闻到潮湿水汽的冰凉水滑之味,随后就看到巨大又可怖的兽头穿透师父的身体,一张大嘴凑在何洛手指底下,眼睛半眯,像是非常享受的用鼻子吸取着红色血液里飘忽出来的非常非常浅薄的一线浅金光芒。
    何洛和毛珌琫同时觉得这兽头的表情很怪异,就像是抽大烟抽得登上极乐的烟鬼似的。
    “这是麒麟,这只鼎沉海年月悠久,倒是得到天时地利,受海水滋养,竟能养出灵气化成这种神话中的瑞兽,孙府风水被改就阴邪秽气的血阵,倒是正好用这个鼎做阵眼来破解。”
    “须知,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血阵用的血再多,阴秽再重,都敌不过由无际海川养育而成的这只鼎灵。”
    说着伍三思忽然按住何洛两只手腕,快速在他穴道上一点。
    “就用这么多即可,你的血通俗点讲与龙血沾边,可助长鼎灵之灵力。你两个,这件事万万不要随意告诉他人,否则只怕会引来邪术师的窥觑。”
    何洛放的血并不多,除了指尖痛得发麻,其他并莫得感觉,眼见着点过穴道止住了血,伍三思便又提点徒弟:“你下去后不要看血池,耳朵也不要听,那些都是幻觉幻听,不管发生么子事千万不要把鼎掉到地上,要捧牢了倒过来固定在血池正中央的上方的土地里,也千万不能让这个鼎掉进血池,切记,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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